苏嘉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一场车祸之后她怎么会变成了阮颖，可是怎么想都觉得很荒谬。她从来都知道现实是残酷的，那种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桥段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可是……她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的双手，和明显修长了很多的身材，颇有点无语。

难道老天爷突然同情心泛滥了一下，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真正的阮颖又去了哪里，在她的身体里么，还是说……

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诸多的可能性都会发生，然而现在行动不方便又恰好“失忆”的她，根本无从去求证。

“阮小姐，今天觉得怎么样？”阮氏夫妻都是大学的教授，今天正好都有课，阮妈妈本来想请假过来陪着，不过被苏嘉婉言拒绝了，她还是想一个人待着。

现在刚好是护士过来换药的时间，苏嘉看着护士小姐脸上那亲切的笑容，也淡淡地笑了笑，回了一句，“恩，还好，就是有时候会痒。”

护士小姐熟练地把她的右脚从架子上放下来，然后慢慢拆开绷带和纱布，给她上药。似乎是觉得病房里有些过于安静了，她寻思了一会就和苏嘉攀谈了起来。

“阮小姐还算幸运的，只是撞伤了腿，听说有个女学生也在那条街上发生了车祸，她就惨多了。”

苏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抬头看了护士小姐一眼，“她怎么了？”

“听说是从巷子里冲出来直接被车撞上，当场就死亡了”死亡这种事情在医院她们都看得多了，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习以为常，口气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像是谈论天气一样。

当场死亡……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苏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口像是裂开了一样，不痛，可是空荡荡得难受。

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想挥去这种不适的感觉，茫茫然地仰着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阮小姐……阮小姐……你怎么了？”护士小姐见她半天不回话，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她呆愣地坐着床上，双眼无神，于是就紧张地询问了起来。

“那个女学生是不是……是不是叫苏嘉？”颤抖的声音却用尽了她仅剩的力气，全身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这一点点的希望。

护士小姐奇怪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就知道是个女高中生。”药换好了，她重新在苏嘉的腿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把她的腿小心地吊在了架子上。

“阮小姐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床头铃，我会马上过来的。”她还要去别的病房看护病人，于是轻声交代了一句，就拿好手里的东西关上门出去了。

女高中生……街头……巷子……车祸……苏嘉几乎已经肯定护士小姐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可是有时候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亲口听到自己的死讯，她总会有些期待。

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只手机，是阮妈妈留着的，苏嘉打开抽屉，拿出那款样式小巧的红色手机，盯着那漆黑的屏幕。

“嗒……嗒嗒……”轻轻按着键盘，屏幕马上闪亮了起来，一串熟悉的数字跳动了出来，苏嘉屏息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也许会绝望的消息。

电话拨过去之后很久都没有回音，她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充满了疲倦的声音，还有一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依稀还夹杂着舅妈的谩骂声。

“喂，你好，我是苏嘉的班主任，她……”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了一半就停下，不知道情况，苏嘉也不敢乱说，只等着舅舅接过话去。

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一下，半晌才听到了一句回音，“是嘉嘉的班主任啊，这两天忙着那孩子的事情也没去学校办手续，您是打过来问葬礼的时间的？”

舅舅的声音虽然平静，可是苏嘉还是从中听出了那种沉痛，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挂了的，只是脑子里一遍遍地回荡着最后那句话，“您是打过来问葬礼的时间的？”

葬礼的时间……难怪舅舅的声音那么疲惫，难怪舅妈在谩骂，原来这都已经在给她准备葬礼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张就快陌生的脸，她的葬礼，那个人会去么，还是说又会以工作忙推掉？她这个拖油瓶就这样消失了，那个人应该就可以轻松了吧，不用再跟吝啬刻薄的舅妈讨论每个月的抚养费加多加少，不用再百忙之中抽空来关心她的成绩。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可以就此消失了，舅舅也不用再为了她的事跟舅妈争执，一切都太平了……

苏嘉一手按着胸口，眼角慢慢地淌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了两道透明的泪痕，一直滑到下巴上，慢慢地隐没。

“爱情里没有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床铺上的手机突然唱起了歌，她呆呆地看着却没有接起来的打算。

歌声还在继续，不知道是什么人打来的，响了很长时间，苏嘉才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小颖，是妈妈，今天好点没，脚还痛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过关切的声音让她有一点恍惚，不太熟悉的声音却能让人顿生一点暖意。

“恩，不痛。”她沉默了一会还是回答了，不想阮妈妈担心，那种焦急紧张的声音总能让她心头一酸。

“不痛妈妈就放心了，有想吃什么的，妈妈做了带过来。”

“不想吃……”

“不吃身体怎么会好，妈妈熬点粥，再做些清淡点的小菜，给你带过来，你多少要吃一点。”

“……”阮妈妈这样的关心，苏嘉不忍心拒绝，可是现在她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什么也不想吃，她只能沉默着。

“对了，妈妈跟阿衡说过你的事了，他出差提前回来了，说是下午过去。”阮妈妈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却还是做好了熬粥的打算，正好又想起这件事，特意嘱咐了她一句。

“阿衡？”苏嘉的声音带了一点疑惑，好像那天醒过来也听到阮妈妈提到这个人，不知道是谁。说到这里，她才恍惚地想起刚才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死讯里，居然忘记了一件事，她占据了阮颖的身体，而她死了，那么真正的阮颖是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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