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山丘之间的沟壑几乎被红色的沙砾填满，原本横在两军之间的那条小河更是找不到丝毫踪影。

沙暴结束后不久，天上又下起红色的“血雨”，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对于农夫来说，这场大雨可能是个好消息，因为它标志着旱季的结束，雨季的来临。但对于交战的两军来说，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雨一下，大地就变成了一个大泥潭，长时间浸泡在泥水里的士兵纷纷病倒，两军非战减员人数日渐上升。

更严重的是，由于泥潭中的尸体难以清理，极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瘟疫，后方的给养和药物又无法及时输送到埃尔祖鲁姆要塞。最后，两军不得不坐下来和谈，约定双方于明日午时同时撤军。埃尔祖鲁姆要塞也被拜军遗弃，同时被拜占庭皇帝亚历克西一世遗弃的还有一大批外省部队的伤员和部分不怎么听话的雇佣军。

在皇帝陛下眼中，这些人都是叛徒的同伙，亚历克西一世对他们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但这个故事没有就此结束，恰恰相反，它还只是故事的开始。

出乎拜占庭人的预料，似乎携带着某种神秘信息的红色沙暴和“血雨”并不是狮子苏丹决定撤军的主因。土军的主动撤退是由于从后方传来波斯奴隶起义和国都被围的消息，为了稳定后方，保住根本，苏丹陛下才不得不与阴险狡诈的拜占庭人签定和约。

数日后，狮子苏丹回军时，国都之围已解。围城的敌军并没有强攻苏丹的都城，只是四处捋掠一番，敲诈了少许金币后，立即撤走。

这让苏丹陛下不由大松一口气，并开始积极准备镇压波斯奴隶起义，因为他担心这些波斯奴隶会勾引周边的一些波斯国家，趁机进攻帝国。

但正如我前面所说，世事总是出人意表。

镇压起义的军队刚刚出发，塞尔柱王朝的都城就传出狮子苏丹不幸坠马身死的噩耗。紧接着是国都内乱，苏丹的姐夫发动叛乱，与塞尔柱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在都城大打出手。塞尔柱王朝的都城被乱军焚毁，整个帝国最后被一分为二。一些原本依附于塞尔柱王朝的突厥部落纷纷趁机脱离帝国的控制。

至此，曾经纵横一时的塞尔柱王朝彻底沦为一个二流国家。狮子苏丹的继承人，雷，不得不忍辱负重，向父亲的敌人拜占庭帝国俯首称臣。以换取镇压叛乱的时间。

再来看拜占庭。

亚历克西一世的日子也不好过，约翰·杜卡斯亲王擅自脱离战场后，立刻甩下军队，只带着本部亲兵疾驰回到君士坦丁。并联络国内所有反对亚历克西一世的势力，发动政变，一举夺取了君士坦丁堡。

接着，杜卡斯一伙把精明强干的安娜公主贬到修道院，并扶植懦弱无能的迈克尔（亚历克西一世长子）为傀儡皇帝。亚历克西一世闻讯大怒，设法重新纠集了一支军队。1097年秋，他踏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试图夺回宝座，结果却在多西亚被安·杜卡斯击败。

但亚历克西一世明显是属兔子的，一看情况不对，早已从战场上悄悄溜出，向东面的西里西亚逃去。随后，他改变策略，一边取得罗马教皇和十字军的支持，一边离间君士坦丁各大家族势力与杜卡斯家族的关系。一个月后，亚历克西一世再次纠集起一支军队出征，终于获得胜利。安·杜卡斯被俘。不久，他遭到当时常见的一种酷刑，被人用拇指挖去双眼，悲惨地死去。

约翰·杜卡斯亲王则成功逃回自己的封地，并率领残余叛军继续抵抗。而亚历克西一世最喜欢的宝贝女儿安娜公主，也被其掠为人质，软禁在杜卡斯亲王的别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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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只感到头脑沉重，眼前满是人影乱晃。这种感觉曾经在威尼斯体验过一次，只是这次仿佛更为剧烈，除了全身乏力外，身体还忽热忽冷的分外难受。

“水……”

“殿下醒了，黑太子殿下醒过来了。”

“感谢上帝！殿下，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要是您再不醒过来，我们就、我们就……呜呜呜～”

“殿下有上帝保佑，怎么会有事呢？就是你这只乌鸦嘴总在那鼓噪，吵着我们睡觉就算了，吵着殿下怎么办？”

“谁鼓噪啦？我看骚扰殿下休息的是你这个大嗓门才对。”

“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出去。小姐，你这边请。喂！说你们呢。还挤在一起？看我不一脚踢烂你们的屁股。”

“雷蒙。怎么回事？我……”我努力睁开双眼，目光却找不着焦点，像直起身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微微一用力，就感到一阵头昏目眩，眼前的景物一个劲的飞速旋转。

“不要起来。你的病还没好。”

一只洁白的素手轻轻放在我的胸口，眼前一片鲜艳的火红色。

双眼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伊莎贝拉那火红色的身影在视野里熊熊燃烧。她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里，隐见泪光浮现。

“不要哭，哭了就不漂亮啦！”我抬手想安慰眼前的玉人，可一双手却如有千钧，怎么也举不起来。

“你、你傻瓜。”伊莎贝拉拗过头不再看我，只是发狠似的尽用双手去抹眼泪。

“呵呵～，放心。有你在，我还舍不得死呢。”我把头转向伊莎贝拉，贪婪的吮吸着空气中的玫瑰花香，那是伊莎贝拉的味道。

挤在床边的众骑士见状，纷纷识趣的自动蒸发。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咳、咳，伊莎贝拉，有没有干净的开水，我有些口渴。”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又不能让女孩子先开口，所以自然由我来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开水？”

“就是用火烧开的水。”我才想起，当时的欧洲人还没有把水烧开再引用的习惯，赶紧解释到。“我现在身体虚弱，又生了病，只能喝烧开的干净水。”

“烧开的干净水？难道没烧过的水就不干净吗？大家以前不是一直都喝生水吗？”伊莎贝拉疑惑的小声嘟哝一句后，还是听话的给我烧水去了。

是呀，难道没烧过的水就不干净吗？以前自己似乎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刚一用神，又是一阵头晕。算了，想这没边的东西干嘛。

看着不远处那个上跳下窜的红色身影，我的心头不由一暖。真没想到，伊莎贝拉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咦？伊莎贝拉，你不是说要送坦克回威尼斯吗？”

“约翰·杜卡斯在君士坦丁发动叛乱，我们没走成。”伊莎贝拉一边指挥手下烧火，一边回过头答道。

“叛乱？什么时候？”这可不是件小事，极可能会影响到我的计划。唉！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一个月前，约翰·杜卡斯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突然回到君士坦丁，然后便开始封锁全城。后来，就听说拜占庭皇帝宣布约翰·杜卡斯为叛乱者。哼！杜卡斯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伊莎贝拉恶狠狠的说道，一副想撕碎某人的样子。

“一个月前！这么说，我至少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大吃一惊。昏迷一个多月后还能醒过来，看来我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大。

“是呀。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你不吃不喝，浑身冰凉，甚至有一断时间连呼吸都没了，简直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要不是雷蒙坚决反对将你立刻下葬，恐怕你现在已经在地下躺着啦！”

“雷蒙呀！还真没想到。那你呢，你有没有哭着闹着……”

“谁哭着闹着？去死，没有你欺负我，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小恶女红霞上脸的啐道。

“哈哈～那你就不怕我又变成僵尸回到地面上来找你。哈～咳、咳”

“你还没恢复，不要说这么多话。”

“没事、没事，只要看着你，我什么病都好了。”

“你、你再说，我就把你的嘴给封起来。”伊莎贝拉变脸爆快，转眼又恢复往日的恶形恶状。

“好、好、好，我不说总行了吧。你把雷蒙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问？你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大小姐，我已经睡了一个多月，再睡下去非憋坏不可。有些事我不问清楚不能安心，睡也睡不着。”说真的，虽然我现在身体虚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倒是你。好长时间都没好好休息了吧？看看你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乖乖听话，去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雷蒙陪我就行。”我温柔的看着伊莎贝拉，嘴里像催眠似的温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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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单独面对我时，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低着头不敢看我。

“好了，雷蒙。别傻站着，过来，坐。”我的口气很淡，却透着勿庸置疑的坚决。看着雷蒙将小半边屁股粘在床边上，我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你大概给我说一下。嗯，就从我昏过去以后开始说。”

我闭上眼静静的等着雷蒙的讲述，好半天，对方却一点声息都没有。我奇怪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雷蒙正大张着嘴，一脸呆像的瞪着我。

“怎么了？雷蒙。”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雷蒙忽然发现，今天的黑太子殿下有些不一样。确切的说，仿佛黑太子殿下身上突然多了一种往日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对，是多了一点什么，那是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应该说是一种身为上位者的威严。这个发现令雷蒙感到振奋不已，同时也更坚定其追随黑太子殿下的决心。这意味着黑太子殿下的心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开始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傲立于群雄之间。

于是，雷蒙欣喜之余，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难得的是，雷蒙在心情激越的状态下还能分清主次，条理清晰。让黑太子对现下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哦，这么说，土耳其人已经无法对东征造成威胁。”看来，事情的进展顺利的超乎预料。“那雷蒙德他们呢？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上面那帮老头还没有出兵的打算。因为连场大雨造成山洪爆发，道路阻塞，后勤也无法保障。而且……”雷蒙欲言又止。

“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殿下。是瘟疫，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很多都染上了疫病，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个消息已经被秘密封锁，发现染病的士兵都被秘密隔离。我还听说……”雷蒙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说道：“拜占庭皇帝下令将没有治愈希望的士兵全部活埋。就连殿下您也差点……”

“不必说了。”现在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蹦达，有些事只能腹诽，不适合宣之于口。“他们怀疑我也感染了疫病？”

“是，殿下。而且还是您的两位兄长首先开的头……”

“哼！他们盼着我下地狱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必理会这两个小丑。”

“还有更可恨的。罗伯特那个老头貌似一副忠厚长者，可言语中却处处要置殿下于死地。”雷蒙狠狠的说道，显然他口中的那个罗伯特没少来找茬。

“罗伯特？哪个罗伯特？”我很好奇，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个名叫罗伯特的实权人物。

“就是那个佛兰德大公。”

“什么？佛兰德公爵罗伯特！怎么会……难道？”我忽然想起家族里的一个传闻，那是一个类似于《罗米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原来我是在为自己的先辈们挡灾。世事之难料让我不由暗自摇头苦笑。唉～这些家族恩怨，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到底得的什么病？”虽然我现在浑身不对劲，但精神状态却好的出奇。只是不能用力，稍一用力，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个……恐怕要问伊莎贝拉小姐。”雷蒙脸上神情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问伊莎贝拉？为什么？难道伊莎贝拉还会看病！”这倒奇了。在我的印象里，大夫应该都是白衣飘飘，和蔼可亲的老头才对呀！

当时的欧洲实际上还没有出现现代意义上的专职医生，大多数人生病了就硬挺或自己找些草药，实在不行就去找巫医（女巫或巫师），再不行就去教堂祈祷（顺便代办丧事）。犹太人社区里倒是可能有些精通医术的家伙（因为教育水平比较高，而且犹太人有良好的卫生习惯），但在欧洲，犹太人已经被妖魔化，谁又有胆去找“魔鬼”看病。

“伊莎贝拉小姐，其实……其实是个女巫。血色蔷薇佣兵团只是兼职。”雷蒙费了好大劲才把一句话说完。

“什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开始怀疑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还有什么让人吃惊消息？”

“哦，还有就是中华商会的赛特大人送过来一种神药，叫青霉素什么的。昨天还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的家伙，一用了这个青霉素，立刻就起死回生，第二天一觉醒来，除了气色差点，还是一条好汉。”雷蒙眉飞色舞的把这个什么青霉素夸的是天上少有、地上全无，末了还加上一句。“就是太少太贵，只有高级贵族才用的起。”

“青霉素？”这个名词有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让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却一时不得要领。“青霉素！中华商会！雷蒙，给我安排一艘船，我要回威尼斯。”

“回威尼斯？可、可是，殿下，您回去了，这里怎么办？”

“反正暂时不会出兵，这里有你就够了。我要回一趟威尼斯，见见赛特。这件事很重要。”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殿下，我的意思是……”

“你还真麻烦。还有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

“殿下。我是想说，赛特大人此刻正在君士坦丁堡。”

“啊～”（第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