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心里涌出一股非常不安的感觉，觉察到有个巨大的陷阱在对他慢慢张开，石头仔细打量那个黑衣人，觉得有点熟悉，脑海里转了半天，才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种体形的人。目光闪烁了下，石头道：“我可以说不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确定您不会放弃。”教皇眯眼看向石头，微笑依然。

石头手心渐渐出汗，“您先说说题目，或许我并没有兴趣也难说。”

教皇深深凝视了下石头，笑容依旧微妙，“选择一，您把这个带给教廷羞辱的黑衣人送上火刑柱，然后我们给您主持婚礼，就当互相帮忙；选择二，婚礼照常举行，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我们把黑衣人带回教廷自己处置，当然，怎么处置石头大人应该很清楚。”

冷汗从脊背上贴着毛孔淌下，石头觉得身体已经湿透，看着教廷一方冷漠中带着兴奋的眼神，甚至道格拉斯目光中还多了几分怨毒，石头忽然明白，这个黑衣人定和自己关系非常……他，究竟是谁？

绝对不能让他死！石头清楚，不然的话必定后悔终身。

石头悄悄打了个准备抢人的手势，深吸了口气，暗暗运功全身，苦笑道：“我选择三，先看看他是谁。”

“哦？您确定？”教皇微感兴趣起看着石头。

“确定。”石头沉声。

“不后悔？”

“不后悔！”

“如您所愿，尊敬的石头公爵，您真的非常聪明。我甚至可以提前告诉您，这个黑衣人您很‘熟悉’，或者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教皇戏谑道，权杖虚空划了几下，黑袍陡然滑落。

“啊……”全场惊呼。

圣女苔丝！是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圣女苔丝！

苔丝没了往日高贵圣洁的风姿，蓬头垢面，表情冷漠地回避石头的视线，只是微微哆嗦的牙关暴露她正在极力控制的情绪。

石头浑身颤抖，万痛苦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肉中，鲜血直流。他终于知道教廷的杀手剪是什么！枉自己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苔丝已经有了身孕！

苔丝定然没有对教廷说石头是孩子的父亲，不然教廷就直接前来拿人了，不会再弄这些玄虚。虽然大家心知独明是孩子的父亲是谁的，但还是需要亲口证实，从而坐实石头的异端重罪。从苔丝的神情中就能看出，到现在她仍然在维护石头，宁愿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也要保护石头的周全。

教廷带圣女到这里，就是要看好戏，看你石头该怎么收场！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让石头永不翻身！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也要借此好好羞辱石头一番，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对手的女人和孩子上火刑柱，而对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心头却暗暗滴血更加快慰的事！

为了保护自己，这可怜的女人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石头有股杀人的冲动，恨不得杀光教廷所有的人以泄心头怒火！居然用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来要挟自己，简直是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可石头能轻举妄动吗？不能！刚才准备抢人的计划直接否定，不然，那就是一场祸连全族的浩劫！

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受辱！？

这绝对不能！

石头一步一挪走到苔丝身前，抬手抚摩那张憔悴的脸，柔声道：“苔丝，你受苦了……”热泪夺眶而出。

苔丝下意识地躲闪了下，终于任由脸蛋轻贴在那粗大的手掌中，留恋半晌，才侧首道：“谢谢公爵大人，这是我咎由自取，不过苔丝并不后悔……”睫毛颤抖着努力不眨，可泪珠仍从眼角滚落。

周围传来阵阵惊呼，看到眼前，再想起前几天教廷要把圣女下嫁，是谁都能猜得出圣女和石头的关系，意外！这太意外了！这胆大包天的平民贵族居然弄大了圣女的肚子！看样子还是出自圣女自愿！

还有比这更生猛、更刺激人心的八卦吗？纷杂的议论声越演越烈，种种鄙视污辱不敬的词语响彻全场。

“都他妈给我闭嘴！”石头怒吼一声，杀气腾腾地看着周围。允许别人瞧不起自己，但不代表可以侮辱自己的女人！

场中一窒，议论声很乖巧地消失。

教皇沙哑的嗓音又起，似乎在帮石头开脱，“不必意外，苔丝曾经让公爵大人单独聆听过的光明教义，还经常共饮麦酒，他们的感情很好……这很正常。”

“单独”、“经常”、“共饮”、“感情”这几个词足以引发地震。

“嗡……”苍蝇一般的议论声又悄悄响起。

石头闭上眼睛，冷静！千万要冷静！

深吸口气，石头攥了攥拳头，嗓音带着鱼死网破般的惨烈，“尊敬的教皇陛下，您到底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教皇诧异地看了石头一眼，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我还能做什么呢？圣女誓死不说是谁亵渎了光明神，而您又不恳选择一，我们只好带她回去自己处置了……当然，这都是在祝福您和海伦公主的婚礼之后进行。临上火刑柱前，让这个亵渎教廷的女人参观次神圣的婚礼，也算我们让她在死前净化灵魂，为她自己犯下的罪孽渎罪。光明神会原谅她……”

“住口！”石头暴怒，再难忍受教皇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侮辱苔丝！

“大胆！”神圣骑士道格拉斯仓啷一声抽出长剑，怒斥石头。

“不要啊……”苔丝摇头哀求，生怕他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收拾地后果。

“怎么，您是在威胁我吗？尊敬的公爵大人，阿拉贡已老迈不堪，可禁不起惊吓。”教皇嘴角撇出一丝不屑，言辞却越来越让人不寒而栗，“或者，我可以把您的话理解成恐吓？那我就十分费解，您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亵渎神明的异端恐吓光明教皇，难道您想包庇异端？干脆说，您就是造成苔丝亵渎神明的，异端！？”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这件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变生肘腋，前段时间一直隐忍不发的光明教廷这一出手，果然是雷霆万钧，让人无从招架！

恺撒抱怨石头的同时，也在暗暗惊心教廷的手段，这个变故已经把大帝排除在外，这是牵涉教廷颜面的异端问题，谁也干涉不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最好的结局就是受一时之辱，隐忍、退让。因为无论怎样，苔丝都难逃一死，还不如保存实力，留待日后复仇。海伦深深凝望石头，希望他能明白这个的意思，却不知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许哀怨。

石头从教皇的话中清醒过来，知道他成功地把自己激怒，就等着自己出错，然后把自己一系人马连根拔除。

石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稍即，他做出了个让所有人膛目结舌的举动：轻轻把苔丝揽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柔声道：“让你受苦了……”

“天……”他想干什么！疯了吗？这是坐证自己亵渎圣女的事实！要受到教廷的审判，神也救不了他！周围哄的一声炸膛。

恺撒一跺脚，目光毒辣地看着教廷众人，再回到石头身上，长叹一声，掉头离去。

海伦不可置信地看着石头，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可这奇异的男人却偏偏充满魅力，一举一动都那么吸引自己，甚至在和自己的婚礼上为了其他的女人走上一条不归路，就此抛亲弃友，自己对他也没有丝毫怨恨，有的只是深深的哀伤和不舍，更多的却是感动……

“你瘦了……”苔丝深情地凝望石头，终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泪如泉涌，“你这是何苦……”

“生有何欢，死亦何苦……”石头理了理苔丝凌乱的头发，“只要问心无愧，那就无怨无悔。”

“知道您在做什么吗？石头大人！”教皇眉头一皱，竟似十分意外。

“当然，我就是那个渎神的异端……孩子是我的。”既然已经无法回头，石头反而平静如常。“让您失望了，尊敬的教皇陛下。”

只有这样做，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才对得起为自己饱受磨难的女人，才能不让教廷的阴谋得逞，避免手下受到牵连。已经抱定必死之心的石头不再象开始一样畏手畏脚，仪态从容不迫。

“不得不说，您很聪明……”神之子赫尔墨斯叹一口气，“我个人认为，您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可惜……如果不是苔丝有了身孕，我们确实无法找到您这个异端的把柄。好在光明的笼罩下，黑暗总无法藏身。”

“我只是在尽量满足你们，光明神子，”石头不无讥笑，“教廷不是一直就希望我是个异端吗？从我带精灵走出神眷之岛就开始了，石头只好满足教廷的愿望，努力做一个最大的异端。”

石头的挑唆和暗示让赫尔墨斯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我还是很遗憾，必须要对亵渎神明的人做出惩罚……带走！”

道格拉斯跨前一步，探手抓向石头。

“谁敢！”一声冷酷到极至的厉喝在周围响起，草浅浅两眼充满血丝，脖子上的刺青暴凸，随着动脉狂跳，没有往日的半丝温柔。一把两翼带有天使双翅的长弓擎在手中，上搭一支蓝汪汪的魔法箭遥指众人，淡蓝色的领域之力瞬间充满全场。

“精灵之翼……”赫尔墨斯认出了长弓，瞳孔忽然收缩。

“谁动一下，杀！”

“是！”

一百名精灵瞬间全身闪亮，煞气四溢。虽然没有象草浅浅那样亮出武器，但府内迅速交叠的一百多道明莹领域让人立刻窒息。

“嗌……”一声怒吼，临近花园的一面墙被暴力撞塌，从里面跨出个如地狱魔神一般魁梧的壮汉，浑身红光交错，倒拖一把巨大的寒冰阔斧，嘴里叼着辫子，额头上的野蛮刺青让面容狰狞无比。

沉重的巨斧拖出的摩擦声似乎在人的心头上犁过，山丘一言不发，浓重的喘息着，双眼猩红地看着场内众人，毫不掩饰**裸杀欲。

相比之下，牛头萨满要斯文许多。只见血蹄摇头叹气地捣鼓着骨刀，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山丘后面，一路播种图腾无数，冒起姹紫嫣红的五彩气泡，煞是好看。

十三太保手持长鞭和红缨黑盾的圆桌骑士一前一后，把花园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泼水难出。

外面长街上传来马匹奔腾声，显然有军队把公爵府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道格拉斯只觉得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机牢牢锁定自己，他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动作，肯定会接到铺天盖地的致死打击。无奈只得缓缓收手，慢慢退回队伍。

赫尔墨斯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到石头的手下竟然有这等实力！万难一见的圣域强者这里居然有一百多个！虽然在天界他们连最低等的蹄角力士都不如，但在这个位面却是顶尖人物！由于受到位面法则的影响，自己临格后只能保持一半的实力，同时对抗几个领域不成问题，但十个以上，自己除了败逃别无他途。更不论那些天使了，只比他们稍强一筹。

一时间不由心里迷惑：这样强大的势力为什么没有依靠在光明教廷的身边呢？

在百多道领域同时作用下，别说反抗，就连凝聚魔力的可能都没有！教皇面色不变，心跳如鼓，望着四周弥漫血腥杀气的精灵，皱了皱眉头，道：“精灵信仰的月光女神和光明神乃是盟友，你们居然敢阻挠教廷抓捕异端，不怕主神惩罚你们吗？”

“住口！你们胆敢侮辱主神下派的引领大人，高傲的精灵一族从不畏惧战争！”雨点点怒言相对。

“战争？那是山丘的最爱！我也是异端，要不要抓我试试？”野蛮人嗡声嗡气，目光不屑地看向教皇。

“如果一旦坐实您的异端身份，我想我会的。”教皇阿拉贡分毫不让。

“作为冰雪高地的王子，山丘•皮斯塔库尔伯格•基达牟林萨司坦记得您的话，尊敬的教皇大人。”山丘傲慢地一昂脖子。

没想到这野蛮人竟是王子的身份！教皇面色一僵。

“还有我，部落牛头人萨满，下任酋长雪蹄。我也具有强烈的异端倾向，烦劳教皇陛下顺便调查调查。”大牛脑袋一摇，又专心致志地把弄手上骨刀。

“还有我们……”十三太保跟着起哄。

连神之子赫尔墨斯也觉得有些难堪，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竟然在光明神子面前争先恐后地认领异端身份，偏偏这些人的背景又无法轻易得罪，而且各个实力强横，一旦开战那么教廷定会到重大打击，那就有违初衷了！帝国也肯定借此机会驱逐光明教廷，等于丢失了奥塞罗这块巨大的蛋糕。

不能强硬对抗，必须换种方法！

围观的帝国官员傻眼了，平素温文尔雅的精灵各个杀气冲天，和光明教廷主动宣战不说，连一帮凶神恶煞般的手下也无比光荣地抢认异端身份，莫非罪与荣耀颠倒了不成？

沉默了一下，赫尔墨斯拄起蛇杖，飘然前行一步，微笑道：“我有个问题想和高贵的精灵验证一下，可以吗？”

“说。”草浅浅虽然惊诧神之子的实力，在这么多的领域压力下还能行动自如，但脸上依然冷淡无波。

“据你们说，石头大人是精灵指引者，有什么证据吗？”赫尔墨斯微笑道。

雨点点怒极：“您在羞辱精灵一族！我想您会为自己的言语后悔。”

“不用生气，他在故意激怒骄傲的精灵，好让我们犯下错误。”草浅浅冷静异常，淡淡道：“如您所愿，我们确实没有证据，就象您一样，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光明神的儿子。”

所有人色变！

这个貌美如花、实力高强的精灵居然连心计、口舌也如此老辣！甚至连光明神子也敢当面侮辱！如果精灵都是象她这样，还有谁敢招惹！？

赫尔墨斯的笑容僵持了下，“如果您能证明石头大人确实是精灵主神的指引者，那么我们将取消他的异端身份，并且把苔丝交给你们处置。我相信伟大的席尔维纳斯指派的引领人绝对不会是异端，可以吗？”

“真的？”连草浅浅也微微动容，要是这样不就轻易化解了眼前局势？避免了战争，老大和苔丝的性命也无忧。

“当然，赫尔墨斯从不说慌。”神之子微笑道，局势又渐渐恢复掌握。

“那好，希望席尔维纳斯主神用事实告诉您精灵的尊严不可侵犯。”草浅浅弓箭一收，突然闪现在众人中间，正色道：“也正因为精灵是世界上最诚实的种族，所以，事先提醒您，我并没有把握这次祷告能显示神迹……那该怎么说？”

“我以光明神的名义起誓：石头大人和苔丝绝对不会受到刑罚，我们会派人跟随在他的身边监控，直到祷告成功为止，那时候便可证明他的身份。是，我们将放行，苔丝和她的孩子也将跟随在石头大人身边；不是，那就必须按异端处理。您看呢？”赫尔墨斯微笑回答。

石头越听越觉不安，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为什么这老家伙如此善待自己和苔丝？精灵主神已死，怎么祷告都不会出现，那不就是说自己和苔丝一辈子平安？只是多个教廷的监控人在旁边，那算什么！石头有一万个手段可以叫他知难而退。

可为什么要这样便宜自己呢？

直觉告诉石头不能让草浅浅答应，可他偏偏找不出理由！难道非得让精灵们拯救自己陷入战争吗？而且这样还能救回苔丝的性命，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人也跟着上火刑柱？何况还有孩子……

只是个简单的祷告而已，嗯，就这么简单。

石头拍了拍苔丝的肩头，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石头这边所有人都面色一轻。成功，主神肯定能证明石头的身份，那老大和苔丝母子平安；不成功，无所谓，多个碍眼的监视罢了，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何况他们仍然平安。

草浅浅回头对石头温柔一笑，“老大，您再等一会，马上就好。”

“嗯，你……小心……”石头嘴巴张了张，不知为何，竟觉得万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