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那道姑虽然眼睛瞧着湖面，心中却总是不能平静，忽的，她颈中所插拂尘突然无风自动。虽然只是很小的变化，而且瞬息即止，但道姑仍旧捕捉到了其中的异样，仔细感觉，立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环视左右良久，却未能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犹疑了片刻，仍是快步离去了。

道姑刚刚离开不久，她身侧十余丈处的轻烟突然迅速散开，露出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青袍男子朝着道姑远去的背影望了几眼，又望了望湖面上的小船，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小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滑过，舟中五个少女中三人十五六岁上下，另外两个都只九岁。两个幼女是中表之亲，表姊姓程，单名一个英字，表妹姓陆，名无双。两人相差半岁。

三个年长少女唱着歌儿，将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将出来。程英道：“表妹你瞧，这位老伯伯还在这儿。”说着伸手指向垂柳下的一人。

那人满头乱发，胡须也是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须发油光乌黑，照说年纪不大，可是满脸皱纹深陷，却似七八十岁老翁，身穿蓝布直缀，颈中挂着个婴儿所用的锦缎围涎，围涎上绣着幅花猫扑蝶图，已然陈旧破烂。

陆无双道：“这怪人在这儿坐了老半天啦，怎么动也不动？”程英道：“别乱叫，小心惹恼了他。”陆无双笑道：“表姐胆子太小了。这么老了，头颈里却挂了个围涎，肯定是个傻子。傻子有什么好怕的？”程英正想劝阻，却见陆无双已经拿起一个莲蓬，往那人头上掷去。

小舟与那怪客相距数丈，陆无双年纪虽小，手上劲力竟自不弱，这一掷也是甚准。程英失声叫了声：“表妹！”待要阻止，已然不及，只见那莲蓬迳往怪客脸上飞去。那怪客头一仰，已咬住莲蓬，也不伸手去拿，舌头卷处，咬住莲蓬便大嚼起来。

其他三个少女不曾习过武艺，起初还有些担心，这时见那怪客竟不剥出莲子，也不怕苦涩，就这么连瓣连衣的吞吃，互相望了几眼，忍不格格而笑，一面划船近前，走上岸来。

程英走到那人身边，拉一拉他衣襟，道：“老伯伯，这样不好吃的。”从袋里取出一个莲蓬，劈开莲房，剥出十几颗莲子，再将莲子外的青皮撕开，取出莲子中苦味的芯儿，然后递在怪客手里。那怪客嚼了几口，但觉滋味清香鲜美，与适才所吃的大不相同，裂嘴向程英一笑，点了点头。程英又剥了几枚莲子递给他。那怪客将莲子抛入口中，一阵乱嚼，仰天说：“跟我来？”说着大踏步向西便走。

陆无双一拉程英的手，道：“表姊，咱们跟他去。”三个女伴胆小，忙道：“快回家去罢，别走远了惹你娘骂。”陆无双肩肩嘴扮个鬼脸，见那怪客走得甚快，说道：“你不来算啦。”放脱表姊的手，向前追去。程英与表妹一同出来玩耍，万一表妹出了事情，回去一准挨骂，是故心中虽然不满，却仍是跟了上去。那三个女伴虽比她们大了好几岁，但个个怕羞胆怯，只叫了几声，见那怪客与程陆二人先后走入了桑树后，争论了几句，最后决定回去报信。

湖边的青袍男子见众女分开，脸上突然露出了犹疑的神色，待听清楚三女的话语，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待三女走远，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

嘉兴小道上，一对男女正在疾步赶路。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乃是江湖三大帮之一，雄盘踞舟山群岛，控制整个东海乃至黄海渤海的巨鲸帮帮主郭靖郭巨侠。女的却只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秀丽之极，乃是郭靖的妻子，前任帮主黄药师的女儿，黄蓉。

上次华山论剑，巨鲸帮、丐帮、全真教、大理段家划分好势力范围后，二人在黄药师的主持下成婚，之后便留在桃花岛打点帮中事务。黄药师因为女儿嫁了郭靖，心中郁闷，连帮中事务也懒得打理，过得数月，便留下一封书信，说要云游四方，巨鲸帮交由郭靖夫妇管制，迳自飘然离岛。黄蓉知道父亲不喜郭靖，且一家二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便也没有刻意寻找。

郭靖接手巨鲸帮之后，一直都努力让巨鲸帮漂白，希望将巨鲸帮改造成象福州海沙帮那种官商勾结的“合法组织”。前年蒙古灭了金国，顺道攻击襄阳，郭靖夫妇带领巨鲸帮中精锐增援。虽然最后襄阳仍未能逃脱沦陷的结局，巨鲸帮仍是赚够了声望，郭靖更是得到郭巨侠的称号。至此，巨鲸帮的漂白计划，基本上算是全部完成。

这一战中巨鲸帮虽然损失了三成的精锐，但经过这次铁与火的锻炼，战斗力提高了何止三成？加上声望剧升，损失的人员更是迅速得到了补充。巨鲸帮人强船多，立时起了同海沙帮一决雌雄的念头。

此次上岸，郭靖夫妇有数件大事要办。一是寻找朝中奥援，为此次决战疏通道路，免得被官府当成海盗来办；二是拜访太湖陆家庄，相约陆家庄从陆上进攻，捣毁海沙帮的陆上总舵；三是拜访丐帮群豪，这些年来巨鲸帮同洪七公的丐帮相处的甚是融洽，如果可以，希望丐帮也能助一臂之力，即使不能，也免得丐帮受对方所请，到时兵戎相见就不好了；四就是顺便寻访父亲黄药师，虽然现在陆战已经淘汰了单挑这种落后的作战方式，但海战之中却仍避免不了主将被斩的情况，所以一个高手加盟会让战斗的赢面大大增加。

上得岸上，一行人宿在客店之中，忽听嘉兴近来有淫贼出没，昨天晚上又坏了三名女子的清白。郭靖为人古道热肠，对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情一直都是乐此不疲，便带着妻子一同出来查看。因为这里是陆家庄的地盘，黄蓉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加上婚后多了一个女儿操心，希望藉此机会和郭靖单独呆在一起说些体己的悄悄话，便没让手下人跟来。反正二人都是武艺高强，别说小小采花蟊贼，便是天下高手齐聚，二人也能从容脱身。

经过一座小桥，二人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桥上站着一老一少。这二人穿的破破烂烂的，活象一个乞丐。乞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尤其是在“大” 宋朝，由于年年割地赔款，乞丐的数量一直都是有增无减，之所以能够引起郭黄二人的注意，主要是因为那个老者。那老者即非坐着也非站着，而是双手朝下倒立在地上！

郭、黄二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怪人，一语不发。老者也呆望二人，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却说不清楚，用头撑地，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击打着额头，皱眉苦苦思索。

郭靖突然开口道：“欧阳先生，别来无恙啊。”

怪人自然就是当年的西毒欧阳锋了。

十九年前，西辽被铁木真攻灭，白驼山也被迫解散，欧阳锋就带着侄子欧阳克离开避祸，辗转四方后最终在繁华的江南落户。欧阳锋的专长虽然是毒术和巫术，但医术比起普通的大夫还是高明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欧阳锋也懂得一些白巫，病人不仅康复的速度加快，顺便对欧阳锋及其医馆看管也是大佳，所以生意十分红火，叔侄二人在生活花销上还算宽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欧阳克的脾气，由于从小没有父亲的缘故，欧阳克的性格十分怪异，经常和他人发生冲突，不过叔侄二人全都武艺高强，再加上医馆带来的声望，欧阳锋通常都能轻松摆平，所以并未出过太大的岔子。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多，直到有一天，医馆的生意逐渐扩大，欧阳锋想要开设分店，到嘉兴镇购买店铺的欧阳克遇到了七个人，美满的生活至此结束。

那个时候陆家庄还只是太湖上的一个大水盗，整个江南都在一个一个的地头蛇控制之下，而控制嘉兴镇的，乃是一个叫做江南七怪的团伙。

临街旺铺买卖这样的“大事”，江南七怪自然要抽成，而欧阳克年少气盛，目高于顶，也自然不可能同意，所以当张阿生提出要三成“中介费”的时候，欧阳克亮出了拳头。

本来打架也没有什么，出来混的，什么道理不是靠拳头讲出来的？但问题是欧阳克竟然打死了张阿生。可能是欧阳克失手，也可能是张阿生太不经打，事情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再知道，因为跟着欧阳克便被闻讯赶来的其他六怪合伙打死。

据说——只是据说，从来不曾有谁拿出来过真凭实据——当年欧阳克的母亲王氏嫁给其父的时候，就已经怀着欧阳克了，而这孩子的生父，其实就是欧阳锋。唯一的儿子被杀，欧阳锋当然大怒，连夜赶到嘉兴平了“江南七怪”，剩余的六怪被杀了五个，独独老大柯镇恶由于外出嫖尼姑而逃得一劫。

对于欧阳锋来说，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就算结束了，对他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欧阳克这个侄子或者儿子，既然已经死了，杀多少人报仇都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对柯镇恶来说，事情才刚刚结束，因为他有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外甥，就是现在的郭靖郭巨侠！

那时候郭靖虽然拜了洪七为师，却远没有现在这么出名，郭靖虽然和柯镇恶这个舅舅并非很亲，但他却注意到了这其中成名的机会，当下邀了三五好友，一同追杀欧阳锋。

这欧阳锋乃是何等人物？一次华山论剑，曾经和洪七黄药师等人打个不分胜负的角色，郭靖等人分开了不是欧阳锋的对手，合起来又捕捉不到欧阳锋，所以闹了数年，最终是欧阳锋不厌其烦，躲到了金国境内。

欧阳锋在金国很受一个王爷的礼遇，是如鱼得水，自然不愿再回江南，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忘了郭靖这么个人。大约十年前，黄药师洪七等人重发英雄帖，邀请欧阳锋到华山二次论剑。洪七黄药师都是一代宗师，当时也已经是大帮派的当家，加上欧阳锋对此事的淡忘，所以也不疑有他，大大方方上了华山准备论剑。结果可想而知，遭到了洪七黄药师等一众高手的围攻。

欧阳锋出身西域，除了武功厉害，巫术毒术也是天下一绝。大多数巫师都会一招叫做“黄蜂尾上针”的秘术。众所周知，只要人不主动攻击黄蜂，黄蜂绝对不会蛰人，因为由于黄蜂的刺连着毒囊，毒囊又连着内脏，所以一旦蛰了人，自己也会死去。这招“黄蜂尾上针”取得便是这个意思，一旦使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但它的威力也是非常明显的——它可以轻易击杀比自己厉害数倍的敌人。欧阳锋一代宗师，拥有的“黄蜂尾上针”秘术更是被普通巫师厉害了数倍，一旦使出，别说一个郭靖，所有人都会跟着玩完。由于这个原因，几人虽是围攻，却不敢一拥而上，而只敢使用车轮战轮流消耗欧阳的内力，因此最后虽将欧阳锋弄得筋疲力尽，却始终奈何不了欧阳锋。最后还是黄蓉趁着欧阳锋功力大损之际，用摄魂**给欧阳锋下了心锁，但却始终无法杀死欧阳锋。

所有摄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要想解开心锁，必须永远高于施术人的功力才行。但黄蓉所使，乃是桃花岛绝学中的高明法术，除了这点，还拥有一个神奇的功能：随着受术人功力的增长，心锁也会不断吸收此人的力量，使心锁随之变得更加牢固。因为这个原因，受术人永远都不可能自己解开心锁。是以过了这么多年，欧阳锋仍未能解开这个心锁。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会容许自己心里有个这么大的疑团？于是拼命思考，想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越用力思考，脑子就越糊涂。脑子越糊涂，他就越不服气，越是想弄明白。到的最后，他越来越糊涂，一代宗师竟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所幸这种摄魂**虽然强悍，但也有一个毛病：它只能让受术人在某件事情上永远犯糊涂，而不是象普通的催眠术那样施术人可以随意控制别人。只要对方不知道受术人受术的原因，这人会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

但很明显，欧阳锋非常不幸，他遇到了黄蓉。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受术的原因，黄蓉却不可能不知道。只听黄蓉叫道：“你叫做赵钱孙李、周吴陈王！” 欧阳锋一怔，道：“我叫做赵钱孙李、周吴陈王？”黄蓉道：“不错，你的名字叫作冯郑褚卫、蒋沈韩杨。”她说的是“百家姓”上的姓氏。欧阳锋心中本来胡涂，给她一口气背了几十个姓氏，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是谁？我是谁？”

趁着欧阳锋一怔的功夫，郭靖左腿微屈，右掌划了个圆圈，平推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欧阳锋但觉一股微风扑面而来，风势虽然不劲，然已逼得自己呼吸不畅。他脑子虽然迷糊，身体反应却是一点不慢，一个筋斗向后翻去，稳稳立于地上，同时双掌平推而出，使的正是他生平最得意的“蛤蟆功”。

三掌相交，两人身子都是一震，随即立刻分开。

欧阳锋当年被黄蓉下了心锁，郭靖是知道的。但他绝没想到欧阳锋会变成如今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应该不止自己没想到，应该说，所有人都没想到。顷刻之间，郭靖打定了主意：除掉欧阳锋！

欧阳锋是有些疯癫，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但若能将其击毙，好处却仍然非常巨大。远的来说，自己必定声威大震，巨鲸帮的事业也会随之再上一个层次；近的来说，巨鲸帮和海沙帮为首的走私联盟开战在即，有此战绩，必定会让许多摇摆不定的小帮派看清楚方向，摆正立场。当年华山论剑，郭靖的功夫已经同欧阳锋相差无几，加上近年来苦修降龙十八掌，勇猛精进，武功大臻圆熟，信心更是大增，心道必能铲除欧阳锋！

郭靖长长吸了一口，身体立刻象气球般缓缓鼓胀起来。一口气吸完，整个人胀大了足足一倍。郭靖低吼了一声：“欧阳先生，我要杀了你！！！”说完手臂一振，上身衣服立刻爆裂开来，露出一块块盘根错节的肌肉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郭靖整个人都仿佛变高变壮了许多，身上的汗毛也好像变得更长、更粗、更茂了。

说完双脚一蹬，跳起丈余高来，头下脚上，凌空扑来，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绝学——“飞龙在天”！

这等威势，便是老虎见了也要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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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十八掌》是一门非常古老的武功，根据历代传人的说法，它应该已经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了。传说在西周年间，不知因何缘故，有一种叫龙的怪物肆虐大地，四处攻击各个部落，于是人类中兴起了一种叫做屠龙者的职业。但是，龙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更有一种悚人的能力——龙怒。任何人站在龙的面前，不过数息时间，就会瑟瑟发抖，所能发挥的力量不足平时的三成，是故虽然屠龙者全都是当时天下武者中的翘首人物，每次要除掉一头龙，都要付出数十条人命的代价。这时，屠龙者中出现了一个传奇般的人物，这个人的名字已不可考，只记得当时只要这个人出现，发抖便不再是屠龙者，而是龙！后来这个人传下一门武功，便是降龙掌的前身。

降龙掌虽然神奇，但经过两千年的时间，人类的武器变化了无数次，新的武学也出现了无数种，便逐渐开始没落，到的四十年前，已经沦为象少林大力金刚掌之类的二流功夫。因为当时它总共只有八招，人们都称它为《降龙八掌》。就在这时，降龙掌的传人中出现了一个天才——洪七！洪七天纵奇才，用了十年的时间，根据时代的要求，去芜存菁，将《降龙八掌》演化成了现在的《降龙十八掌》。此功一出，果然震动武林，一次华山论剑才会邀请洪七这个藉藉无名的小子出现。当日若非《降龙十八掌》的最后一招还有些Bug，使得整套武功总是无法很好的连贯起来，天下第一的名号，多半就要落在洪七的头上。

这样一位奇人，为了收郭靖这个当时拖着两筒鼻涕的小子做徒弟，整整缠了他三天三夜！一代宗师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只可能有一种原因：天才！绝对的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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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是狼人，准确的说，是拥有狼人的变身能力。——黄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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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一旦变身，不仅肌肉力量倍增，更会让对手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恐惧感。这种能力和《降龙十八掌》的天生威势连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一般的高手，还没等郭靖出手便已经败了九分。此次郭靖下定决心击杀欧阳锋，出手之间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量，一时之间，整个桥头的空气都开始剧烈颤抖。

少年早就趁众人不留神间跳入河中遁走，欧阳锋也丝毫看不到恐惧的样子，双掌一推，径直向上迎去。

黄蓉怕欧阳锋被逼急了使用“黄蜂尾上针”的秘术，于是只在旁掠阵，并不上前夹击。“黄蜂尾上针”固然厉害，“温水煮青蛙”却更加厉害，黄蓉近年功夫也是大涨，她有信心这次将欧阳锋整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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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空中忽然几声雕唳，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来。雄雕停在黄蓉肩膀上，雌雕却是在空中继续盘旋。这两头大雕乃是沙漠中的异种，被人无意中得到后呈现给金国皇帝的贡品，据说很有灵性，但也因为这点，双雕当时虽然只有三个月的大小，训鸟师就已经无法驯养，只好关在一只大笼子里。

当年郭靖追杀欧阳锋到金国的时候，为了向同伴展示自己的勇敢，曾“游览”过数次皇宫。因为郭靖的体制和降龙功本来就是克制禽兽的天生利器，再加上双雕被关了数月“戾气”大减，被郭靖见到的时候已经老实了许多，所以被郭靖作为“信物” 随手拿了出去。

事情纯属巧合，当时郭靖身边刚好有一个喜欢提笼架鸟的家伙识得此宝，就被训练成了郭靖的一样宝贝，以前曾经为郭靖立过许多汗马功劳。此趟郭靖全家“出游”，便命双雕随侍女儿郭芙左右，忽见双雕独自回来，黄蓉心中立时一阵不安。

黄蓉正犹豫着是不是叫停丈夫——毕竟声望再重要也比不上女儿的安危重要，鼻中忽然闻到一阵怪臭，而臭味似乎就出自近处。转头寻找，见雄雕左足上有破损伤口，凑近一闻，臭味果然就从伤口发出。黄蓉吃了一惊，细看伤口，虽只擦破一层油皮，但伤足肿得不止一倍，皮肉已在腐烂。寻思道：“是甚么伤，竟然这等厉害？”

不知是《降龙掌》的缘故，还是狼人体质的缘故，郭靖越战越勇，欧阳锋进攻的机会越来越少，防守的时间越来越长，战局越来越偏向郭靖。黄蓉心知郭靖的战局已经没有了悬疑，心中愈加担心起女儿来。于是她一边从从囊中取出一颗九花玉露丸，喂雄雕服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说道，“靖哥哥，我去看看柯舅舅，待会再回来帮你。”说完双脚点地，轻飘飘落在雌雕背上。那雕只略微沉了尺许，立刻震翅向远方飞去，雄雕也立刻展翅跟了上去。

郭靖正打得火热，根本没注意黄蓉到在说些什么。

二人拳来脚往战了数十回合，郭靖是越战越勇，欧阳锋却仿佛开始力竭，出招之际越来越疲软，攻的越来越少，守得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郭靖的招式稍微力大些，他便不敢和郭靖硬碰，一味闪躲腾挪。郭靖见欧阳锋越来越弱，心道对方果然年老体衰，这么快便支持不住。他害怕欧阳锋再次逃走，左腿微屈，右掌划了个圆圈，一招“亢龙有悔”以十二分功力击出！

这一招不比刚开始的那一次。第一次出招，郭靖更多的是试探，力量只发出不足九成，足足留下了七成后劲，欧阳锋也是气力完好。但这一次郭靖却是刚刚热完了身，气力正佳之际，欧阳锋却是气力衰竭。郭靖有把握在这一招之间分出胜负！

欧阳锋无法闪躲！没有人能闪开这凌厉一击！没有人后退的比别人前进更快！所以他没有退，没有闪躲。而是平推双掌，用“蛤蟆功”硬碰“亢龙有悔”！

眼看就要分出胜负，郭靖心中却突然闪出一丝莫名的惶恐：他怎么突然不怕了？！

二人手掌一碰，郭靖立刻感觉到一股凌厉无匹的内力汹涌而来。他终于明白欧阳锋要做什么！

*

人过四十，体力会迅速衰竭，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虽然内功精纯的人可以延缓这个过程，但必定仍会有很大的退步。欧阳锋便是这样，他已年逾六十，体力上根本无法同三十来岁，体力处于颠峰的郭靖相比。

但内力却不同，虽然经脉也会随着身体的老化而老化，但真气也会因为不断的锤炼而变得更加浓缩，更加容易储存。所以比起体力来，随着人体衰老，内力并不会有太大幅度的衰退。是故年老的人同年轻的人打斗，除了喜欢比经验，更加喜欢比内力。这个道理不光欧阳锋知道，郭靖也知道。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疯子竟然能给自己耍这种心眼！

欧阳锋的内力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但郭靖近年来苦修降龙心法，内力也是勇猛精进，虽然无力进攻，但也是毫不退让。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头顶渐渐开始冒出白气，决斗变得越来越凶险。

欧阳锋开始越来越焦急。他原是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谁知对方内力竟然也丝毫不弱，同自己拼了个势均力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顶多最后二人两败俱伤。但如果那女人突然来到，在自己背后来上一刀？……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一团黑影从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