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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若台》第4节重蹈覆辙进鈜鑫 师从閤寒学焊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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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机械厂交代的情况,乘公交车3路至启源站,再转乘18路至铁路小学,往西200米即到。下了车,我打了两个电话才找到鈜鑫机械厂。门口没有标志牌,只是大门坐北朝南敞开着,院内有一室外天车成为本厂的标志物。北面是车钳工作间,西侧南北纵向是铆焊车间。厂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姓汝名兴。我在办公室等了半天他才有时间和我交谈。随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说:“小伙子,好好干,以后争取学点技术。”

我点头称是。稍后他安排我到铆焊车间跟閤寒师傅学习。

当我一踏进铆焊车间,真是眼花缭乱。在这中间没有隔断的长条宽大的厂房车间里,一簇簇的焊花,哧啦啦地四处飞溅并伴着呛人的味道。恍惚中,一幢幢人影在地上、墙角,甚至房顶摆动着。大大助长了强光的晃射力度,两排度数不小的节能灯竟在焊花的映衬下失去了耀眼的光芒。一时间自己仿佛从白天走进昼夜不分的时空,或是神仙斗宝的鬼府神宫,或是与现实遥远而又咫尺的迷惘地带。那亮的让人恐惧,黑的使人沉重。自己似是清醒,似是蒙眬,又似乎迷失了双眼,熏醉了鼻腔,勾魂摄魄的让人在谨慎而行中生了几分恐惧的同时又添了几分厌腻。但为了生存,这点困难又似乎不足为道。

閤寒师傅在哪呢?整个车间四五台焊机同时齐发,我站在原地半晌未敢靠近。偶尔暂短的停火,刚欲走进,谁知才二三秒钟的工夫便又延续上那哧啦啦的响声。后来我才知道,刚才那是在夹换焊条,要求时间越短越对焊缝工艺有利。可见师傅们的技艺都很娴熟、精湛,让我顿时有了点信心。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全部焊机才陆续停火。汝兴厂长拉着我来到车间西南角,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傅正用毛巾擦着汗水。他个子不高,但很敦实。头顶安全生产灰布帽,二目戴着正圆黑边的平镜,身上穿着厚实的帆布工衣,却已分辨不清颜色是黑是蓝。一双大头皮鞋已伤痕累累,露出钢板的锃亮。焊机一边放着水杯和粗细不一的焊条。挨着墙是铁质的工具箱和更衣橱。满地都是焊条的余根和焊接时所产生的焊渣。

“老閤,这是新来的小訸,刚十九,就跟着你干点什么吧。”

閤师傅放下手中的毛巾,朝我一笑,露出一口玉米黄:“小子,干过吗?”

“从没接触过。”我知道这么直接讲话不好,可说委婉的假话我似乎还没有学会。

“年轻人,用点心,好学的。”话很简单也很平常,我却觉得有点别扭。

汝厂长见交接完毕,于是离开。见汝厂长走远,閤师傅才语重心长地讲:“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学点别的?这个说实在的不是什么好活儿,冬冷夏热,对身体还有辐射危害。虽说也是门技术,但技术工种也都有各自的弊端。五大工种车钳铆电焊相比之下,焊工工作环境应属最差。我干了十几年这样的工作,其实早就厌烦了。可年龄一大转行又谈何容易。学东西接受的也慢,不同你们年轻人。”

“师傅,我其实也没有打算干这种工作,只是偶然性接触到,心里好像并没有多少准备,甚至焊工具体干什么,怎么操作我都不清楚。我外出打工也过于仓促,只希望眼前凭自己的力气挣点钱,以后再做打算。”

“呦,是这样。那就先在这里干吧。焊工要学的东西不少,做一个焊工全才是一件极不简单的事情。别看我从业十几年,可许多新式设备如龙门焊床我都不太懂。”我点头,表示赞同。行行出状元不假,可要成为某一行业的精家,佼佼者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最开始閤师傅从眼前的这台交流焊机说起,并教我如何握焊把,一般焊条与焊接面呈45度的角,并介绍了焊接作业时的动作要领。我用心去听,可始终只在头脑中悬浮着,根本无法消化掉。于是他让我自己在下脚料里挑来小块的板,先学习如何引弧打火,并介绍电流小的时候容易使焊条粘到焊件上,大时则容易使薄件焊露。所以要学会调整电流,掌握火候。后来由于生产任务的原因,閤师傅开始了忙碌。我则尽量回忆消化刚才的内容,却仍然无法吸收干净。我蹲在地上傻傻地看着,只有火花什么也没有。

这时身后走来一青年,由于焊花耀眼已看不清来人表情,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

“不要眼了!赶快带焊帽。”话简短而迅速,人也随话音的落地而离去。只有一顶破旧的焊帽塞在了我的手里,我忙戴上,感觉就是不一样。朝房顶看什么也望不到,而焊点处则清楚了许多。那焊花亮点也不再那样锐利,仿佛炉火的红润。一根细棍在有规律的摆动着手法,慢慢前行。后面流下熔池焊缝,瞬时暗淡。我看得出奇,心在动荡不安下开始了平静。静静地守候这份意外的财富。我在学习的同时,也帮着閤师傅取焊料,递焊条,除焊渣,师傅一休息便让我学点焊、平焊。

铃声一响,午饭时间到了。閤师傅叫我把焊机电闸关掉,带我去了食堂。食堂比起印刷厂的要稍好一些,看起来比较卫生。菜用大盆盛着,分荤素两样。每盆菜有专门打菜的,吃哪样就在哪样的盆子边上的记录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选择了素菜,洋白菜炒鸡蛋,还有两个馒头。一般人打了饭就回宿舍去吃了,我暂未安排,故此只好原地不动。

饭后,离上班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大伙都回宿舍休息。我忙借机找汝厂长安排。

宿舍是一间大的平房,里面很杂乱,像个仓库。什么都有,办公桌、椅子、橱柜,还有一具煤炉,一张木质、一张铁质的床。我选择了木床,把行李从办公室取来,放在床上便开始收拾房间。一切收拾妥当还未来得及休息,上班的铃声就响了。还好不是夏天,不会犯困。

下午由于来了新的图纸,所以閤师傅暂将手头的工作放了下来。审图半天,又跟其他师傅讨论了一番。随后他叫上我,拿上方尺、卡尺、板条去了室外天车东侧的原料场。这里其实是一个简易的帆布棚,没有墙面,只有“人”字型的顶被铁筋构架支撑。整个棚子共有八个小轮子,分布于四边。可以按照需要放下待移方位的轮子,其它的则可以折叠。整个原料场分类堆放着多种型材、板材。我们来到板材区,用卡尺确认8mm厚的钢板,就开始在上面划线。有时还要计算一下,片刻间手冻得发红。可又不能戴手套,因为稍一错位或线条略粗一些都可能导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大失误。所以划线不仅要有耐心,而且要用心。我跟在师傅身后,扮演着陪衬的角色。对所划的线条虽略微明白,但也只是盲人摸象的局限。划好后,又要用半自动切割机、普通手工气割来完成下料。整整一下午,我们都在忙于下料。最后,再用推车一次次地将料运到铆焊车间。路不是太远,但坑坑洼洼的地面推起来着实不会省力。但我清楚,这样的活计师傅是没有义务来做的。我将车吃力的装好,刚一用力,閤师傅便伸过手来说:“来,道不好走咱们一起来。”我在省下力气的同时,开始感受到师傅的仁慈厚重。钢铁这种东西最富有精神力,受热快,而接纳寒气的本领也不小。可见接受环境的能力非同小可。推车扶手的一端被早已磨得发亮,手握在上面仿佛被粘住了一样。如握针锥。推车这简单的动作也成了一场攻心之战。要么手温感化“寒刺”的刁钻,要么就被凉意所吞噬。但绝没有折中的办法。手毕竟是温体,离炙手可热的程度还相差甚远。所以片刻间温存便已魂飞魄散了。

閤师傅将这场无声的争斗尽收眼底,忙摘下自己的手套递给我。我推让。他说口袋中还有,说着便攥着取出来。其实这只是一双白线手套,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可戴在手上与当下的时日却并不相宜。寒是无孔不入的,更何况这遍及的小孔足以和网筛相比,似乎只介于戴与不戴的折中办法,却完全偏于寒冷的一面。在师傅再三的推让下,我戴上那双棉布手套,麻木的手好像被捂着。

下班后,已是下午五点半。閤师傅告诉我要买一双像他穿的那种大头毛皮工作鞋,对于工作安全很有用。我于是去附近的杂货店买,顺便也买了个脸盆。

晚上,临睡前我突然眼痛的要命。火辣辣的想睁也睁不开,泪如倾注。我害怕起来,怎么白天好端端的,夜里竟犯起眼疾来了!可我没有翳症,莫非要瞎掉吗?这他乡异地的可怎么办?宿舍又没有被人,我胡乱的抓起床头的湿毛巾来擦拭不断流出的泪。冰凉的毛巾挨到脸上似有些不适,眼痛好像略微缓解了一些。我忙将毛巾紧敷在眼处。我才记起,曾在广播里听到,眼是身体最不怕冷的器官,它的特点就是喜凉厌热。我躺在床上刻意让自己平静下来,渐渐的我也随痛感的减轻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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