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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罚》第一章 传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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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山脚一二十里地,从凤凰山以及附近的小山群上下来的几十条粗浅不一的溪流在这里汇集,形成了一条流量只有普通河流十分之一的小河,名字叫浅水河。这条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河在经过人区的时候向东拐了一个半圆形的河湾。曾一度因为干旱而断流,经历了80年代那个充满伤痛和快乐的年代,浅水湾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蓝盈盈的水湾里怀抱着的便是浅水村,一个掩映在郁郁葱葱中的小村。自此浅水河便向东流去,而与其背道而驰的便是东海高速,穿过县城,终点是半岛第二大城的连云市。

正是初春时分,河岸边柳树吐了新芽,一条一条泛着嫩嫩的绿随风摇曳,河堤旁田地上,沉寂了一冬的庄稼在春露的滋润下一天天的拔节攒高,鲜嫩的新叶一簇簇钻出了化了冻的泥土,伸展着泛着新绿的。就连过年时冰封住的浅水河也被加上了春意盎然的词汇,撒着欢儿泛出了晶莹莹的狼花儿。

村外的沙土路上,浅水村副村长李凡屠正推着自行车,神情沮丧的走着。脚上一双印着“上海制造”的胶底绿布鞋,错乱的在地上交接着,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波纹鞋印。

李凡屠在乡里也兼着书记员的工作,因为三年前的动乱而与大学失之交臂,李凡屠自愿服从分配到了白斗乡。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在白斗乡政府也是一个高文华的人,平时负责乡里的一些文件起草和文案记录工。这也是李凡屠能每个月都能拿到工资的原因之一。

文案记录的工作并不是多么繁重,拿着不错的工资,李凡屠干的倒也很起劲,原本他以为可以继续这样平淡的生活。然而一次随着计生办主任下乡的时候,一场暗藏在屋里的血腥和肮脏,却让他内心的世界摧枯拉稀般的崩溃了!

这几年一直是计划生育严打期,计生办主任的工作量很大,因为这牵扯的国策,白斗乡一二把手难得一致的下了死命令,哪个村出现超生就撤掉村主任村书记的职,压的几十个村的村主任将超生人员视为了不共戴天的阶级敌人。甚至有的村子竟然不给开结婚介绍信来减少超生的危险。然而总有一些漏网之鱼,极尽可能的生了一个又一个。浅水村有个村民叫张世田,五年前生了一个女儿,去年又生了一个。乡里接到举报,年末,张世田的媳妇又怀上了。

麦忙还没有过完,计生办主任就带着人来到了浅水村。在浅水村村长田兴彪的带领下,一帮人将张世田的媳妇堵到了家里。张家也算得上是浅水村的大户,前院后院的一帮人拿着锄头镰刀挡在门前,硬是把一帮子乡领导堵在了前院里。张世田横刀立马,口气生硬的对田兴彪说:“我超生了你能怎么地。罚款没有,烂命一条!”

计生办主任冷着脸下了《处罚通知书》,对田兴彪说:“孩子不能生下来,办法你自己想。别让田书记失望。”当时李凡屠就坐在田兴彪的旁边,张世田五岁大的女儿二丫端着水给他们倒水,二丫是一个很懂事的小姑娘,每次在村里碰到,二丫都会甜甜的叫一声村长哥哥。听到计生办主任的话,天真烂漫的大丫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让小弟弟生下来,眼红红的看着李凡屠,让李凡屠的心里一阵揪痛。

一行未果,乡里的人有些狼狈的回了乡里。回到村委会的李凡屠想起自己的包没有那,自己又回到了张世田的家里,此时围在前院的人都已经走了,一个人也没有,李凡屠拿起包就要走,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

李凡屠冲进了后院,看到了令他难以想象的一幕。张世田一家老小被绑在一起,嘴上被堵住了,二丫被人用大手捂住了嘴,田兴彪正在用坚硬的皮鞋,踢着张世田媳妇的肚子,下体...凄厉的叫声是从张世田媳妇的嘴里喊出来的,但是嘶哑喉咙像是被扯断了一般,没有了声音,一张惨白的脸没有了生气,以及两腿之间满地的腥黑血液!

一旁的二丫听到母亲凄厉的叫声,身体一阵猛烈地挣扎,身后的人死命的摁住了二丫,却不想,二丫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捂着二丫的大手连忙松开,二丫原本天真烂漫的笑脸此时已是煞白如纸,昏了过去。

见到这一切的李凡屠肝胆欲裂,下意识的缩回了脑袋,蹑着脚快速的离开了张家。他不敢呆在村里,骑上自行车快速的回到了乡里。

第二天,浅水村传出了张世田媳妇在医院难产枪击无效死亡的消息,李凡屠偷偷的跑到医院去看了一次,见到了正躺在病床上已经成了植物人的二丫,那张干净的小脸上没了以往灿烂的笑容,紧闭着双眼,静静的躺在那里。李凡屠从医生的口中得知,张世田不知道受到什么打击,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疯掉了。

外面都在议论纷纷,都说这是张世田一意孤行造的孽,但是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凡屠却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他知道张世田的媳妇为什么会难产死亡更,知道二丫并不是遭天谴才变成的植物人...经张世田的疯症是因为亲眼目睹妻子受害,受不了打击才造成的结果。但是制造着一切的确实浅水村的村主任田兴彪!

昨天下午,在得知二丫被爷爷奶奶接回家而没有继续得到治疗的消息后,义愤填膺的李凡屠,怒气冲冲的到了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倒是按照正规程序接受了报案,但是今天一大早,党政办的主任就把李凡屠叫到了办公室,为了方便在乡里工作,李凡屠在党政办挂了一个名。主任在办公室里狠狠的骂了李凡屠一顿,并且告诉李凡屠以后不用再来党政办上班了。

李凡屠负气跑到了乡长办公室。乡长赵来明只是问了他两个问题,你有证据吗?你当时怎么没有立即报案?

这个问题一下问住了李凡屠,当时在场的人不是主犯就是从犯,不可能主动指正他们自己犯罪,而张世田已经疯了,谁会去相信一个疯子的话。至于他,人家大可以说他李凡屠是栽赃陷害,是诬陷。那样的话李凡屠不仅不能为二丫一家伸冤,甚至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而且李凡屠当时没有立即报案,是因为心底忌惮着一个人,他就是田兴彪的二叔,白斗乡乡委书记田正荣。那个已经五十多岁的书记,即使一个强壮的青年站在他面前也会感到一阵战栗,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

原白斗革命委员会主任田正荣,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靠着心狠手辣,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稳稳的掌控着白斗乡。而且田正荣并不是一个一味残暴的屠夫,他对形式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就在风云突变之际,田正荣转身又成为了平反先锋。受到了上级的赞赏,稳稳的坐上了白斗乡一把手的位子,白斗乡的二把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田正荣却一直是乡委书记,白斗乡第一人!可见田正荣的权势!

李凡屠此时才明白,即使是有着县领导背景的赵来明,也没有勇气去跟田正荣撕破脸皮。而没有赵来明的帮助,只靠李凡屠自己根本不能与对田正荣叔侄相抗衡。赵来明的谨慎让李凡屠感到一阵挫败感,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一丝的不甘离开了赵来明的办公室。

中午,李凡屠就去派出所撤消了报案。正如李凡屠意料的那样,他的报案并没有在乡里引起任何的动静,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强行压下了这件事。

赵来明又找到李凡屠,跟他说这一阵子不要来乡里了。李凡屠知道这是赵来明的好意,显而易见,一时冲动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危险,田兴彪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田正荣更可以借机会打压赵来明的威望。李凡屠还能继续做这个村长,赵来明一定付出了很大努力的。李凡屠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索性也不再待在乡里,下午就收拾了一下,骑上自行车回浅水村。

刚进村,李凡屠突然感到肚子一阵不舒服,便停下车,走进了村口的公共厕所。这是吃大锅饭那个时期统一盖得集体食堂、公厕,后来村西头的集体食堂改成了凤凰饭店,而村口的公厕也保留了下来。

正在李凡屠快要进入状态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隔着破旧的木门外传了进来:“小兄弟...小兄弟...”

李凡屠隔着门缝向外看去,眼前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面脸的褶子堆在一起,正在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兄弟,不好意思,老汉跟你商量个事请行不?”老头好像能看到李凡屠似的,笑容可掬的说道。

此时的李凡屠心里正烦乱着,刚经历了一番挫折,压在心底的事情又在不时的煎熬着他,平时路会扶老人过马路,坐公车会主动让座的李凡屠第一次对一位老人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我正方便着呢,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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