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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如钢》十二、洗心革面掺假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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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进入某省山区一位烤酒员刀胜的意识里:

自从我造的酒出人命以后,国家不允许我再造酒了。不过我不是主犯,只是一个小小的烤酒员,判给我的刑不重,时隔几年之后,我又重新干起老本行了。这时我们国家全国上下国民们不再造假了,不单是国家严打和耐心说服教育,我们老百姓从温饱线上站起来之后,我们都自觉地意识到,不能为了赚更多的钱而去毒害别人。制造含有毒素的食品,让国人吃了是昧了良心,出口到国外,不但害人,还丢我们八辈子祖宗的脸。听我儿子读什么诗经,说老鼠有皮,人要有脸,我想这就是国家领导人说的,要过有尊严的生活。

以前的那些日子,我们是在作孽啊!我儿子教育我,天作孽,犹可违,大地震不是挺过来了吗?全国人民、世界人民一支持,四川之痛不是很快痊愈了吗?而我们人作的孽吧,自作孽,不可活了吧?时时处处听见食品中毒,还出人命啊!

记得,我在劳改农场忙改造时,听到外省某地喝酒毒死了一些人。我在教导员的开导下,写了一个自白书,后经他们的文官修改,发行于天下:

农民朋友,小心喝酒!

小时候,我跟着普阿爷上街,见他随身带个酒葫芦,一路喝酒。人们担心他摔到箐沟里,劝他少喝一点,他根本不理,指着酒葫芦说:“喏,这就是我的饭了!”

那时,我不知道酒会伤身体。我和普阿爷一起回家,要趟过几条河,得从河边的陡坡爬上爬下,有时甚至要从五十多米高的悬崖边经过,可从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他已是八十五岁的人了,酒后拄着一根拐杖威风十足的奔走在羊肠小道上,竟没有出现过一次险情。如今回想起来,不免为他后怕,也有些不解:走那么险的山路安然无恙,究竟是老人家从事巫医时间长,勤于奔跑而硬朗呢,还是那时的酒相当醇美,摄入的酒精量从没有到过醉的程度?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街天,一路上总有几个醉着回家的人,没有一人跌到箐沟里的。现在推想,只能说当时的酒太纯正了,所以没有把人放倒。更何况那时许多人喝不上酒,偶尔能喝几口,没有醉到箐沟里的份。街天醉歪了回家的人几乎是固定的几个人。那几个人也许早就练出套路来了,沟沟坎坎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我小的时候,我们怕老队有酒喝的没几家,顶多是队长、会计和民办教师家,再有一家就是男人在昆钢工作的。其他人家也有喝酒的时候,但机会很少。有酒喝的人家也不是常常喝,喝酒时,一般是起房盖屋,红白喜事,逢年过节。这些人家一喝酒,队里便很热闹,划拳行令,闹腾到半夜。洒席上,也有因醉对骂的,或动手的,不过很容易劝住。现在回想,那种情况并不是真的醉了,如果真醉,也就倒了,哪里还能打打骂骂呢?

那个年代,爱喝酒而喝不上的人多的是。没有就不喝当然省事,可是没有喝酒的能力却嗜好喝的就苦了,偶尔能喝一次,便猛喝。不过,那样的人也不见醉倒,即使是夜深了,也能点着明子火把回家;即便是脚有些沉,从坎高路尖的田埂上走过,还是能够稳稳当当的回家。睡一觉起来,好端端的,一早又照常出工了。恋酒恋得渴了,办法还是有的。谁说我们的农民朋友没有见识,有人竟无师自通地传出一种妙法,弄来医用酒精兑冷开水当酒喝。酒量好的人为喝高度酒,水兑的少,喝得嘴唇都发白了,品咂酒味时舌头伸出来,也是白白的。喝酒是喝得过瘾了,却严重危害了健康。不病则已,一病就死了。农村人去考证死因,说是命不好,实际是被酒精烧死的啊!喝不上酒的时代,我们农民朋友真可怜。

改革开放后,粮食逐渐宽裕了,街上有了农民的自烤酒卖了。当时人们是何等纯朴,酒也很纯正。小集市上,人们最多怀疑有那么一两家,说是为了多出酒,放了尿素。再后来,情况便有些不妙了,说很香的酒可能是放了敌敌畏,喝几口就打头的便是。不过,人们对此仍是予以原谅,照喝不误,理由是正规酒厂也放一定量的敌敌畏。

后来,我到乡上了解,知道一种酒,人们称为甘蔗酒。那种酒很便宜,五六毛一公斤。当时的小锅酒是四块左右一公斤,公家的大锅酒也要两块多一公斤。相比之下,很划算。农民朋友要办事,小到做活请工,大到办红白喜事,用酒量大,买甘蔗酒能省很多钱。尝尝还可以,便用塑料桶一大桶一大桶的抬回去。衣服褴褛的乡亲们,做完活计便围坐着痛饮,他们的心里还觉得是在喝集体化时代难以弄到的小锅呢。

可爱的农民朋友们啊,那种甘蔗酒哪里还是酒啊!我看见那种酒是外地生意人胡乱兑出来的。他们根本不拉酒来。他们来到镇上,临时找来大铁桶,灌满自来水,撒进一些粉末搅拌一番,便是酒了。据说那粉末叫做酒精粉,那种酒就是酒精白酒啊!

可爱的乡亲们啊,难道你们只配喝那样的酒吗?

当我的认识能力达到这种档次时,我便听到我的邻村人死去的消息。那是一个街天,他按照以往的量喝足以后,在奔走了多少年的熟路上,也按以往控酒的套路经验十足的回家去。到一个很小的干箐沟(搭着两根横木,并不深,路与沟底之间仅一丈高,并且有足够的斜率),还没有过木桥,就跌下沟里,头插在沟里。仅隔一分多钟,后面的人就发现他了。赶快拉转头,死了。那人真算不上是摔死的,是因为无力翻身,脖子扭着,喘不过气憋死的。

后来,我到县上打工,酒的世面见得更大。留意一下,听到某地被查封假酒。紧接着,春节喜气尚未减退,假酒气息又扑面而来,从电视上知道某名酒也假了。假酒案频传,促使我对这个城郊的酒厂研究一番,有人悄悄告诉我,这某省人,一年只有一吨的玉米烤酒,酒糟是用了又用,简直是在用酒精粉兑酒。

我所在的县喝酒有些名气,但很看不到醉酒走路的人了,难道真是酒精考验得百饮不醉了么?后来我有机会到了一个边疆县,在那里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酒精考验。

在靠近缅甸的一个镇,街天,离镇不过五六百米的公路上不时碰到睡在公路心里的人。从所带的东西可以看出是赶集归去的农民朋友。看样子,睡得很沉,死了一般,拖拉机从耳朵旁边震过去也似乎没有一点感觉。起初我很奇怪,后来才知道是喝醉了。

我猛然一惊,回想我故乡的街天,现在已没有一个酒醉不堪的人盘旋着走回家去。我曾惊异于我的老乡们喝酒文雅或者是酒力升级了,现在才知道是误解。经过观察和询问才知道,不是没有人酒醉,而是当今的酒太厉害了,人们大都不敢在街上喝醉。有人懂得酒的厉害,就不上街,托别人打酒回来,在家里安稳地喝,喝醉了,最多不出工,沉沉的睡一天或几天。还爱上街喝酒的,就当即醉倒在地,酒醒后才能赶回。不过,领教过酒的厉害之后,想喝也不敢在街上喝了,而是及早赶回家再稳稳地坐喝,喝倒了,按老婆的说法是,到床上停尸去。于是路上很难见到走之字拐路的酒醉英雄了。村子也安静多了,喝酒划拳行令也少了。治安也似乎好多了,很少有人因酒醉打架了,一旦酒醉,要打也打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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