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外公呢？怎么不见了？”昌小树没理会梅兰的请求。

“你放心吧，我爸没事的，你看他把拖椅搬走了。这么多天，他一直就睡从咱家带来的拖椅。”

“可哪里有位置呢？天这么冷可别睡出病来！”昌小树一边提裤子一边站到了梅兰的床边。

昌小树正要抬脚出门去找，梅兰却腾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昌小树顿时明白了，他像一根水泥柱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小树，你就把我们夫妻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梅兰喑哑的声音回落在寂静的病房，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昌小树惶恐的心。

“你为什么不说话？白天你不是向我老爸拍胸保证对我以后的生活负责到底吗？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每天晚上来抱我睡一会儿觉，好吗？”

昌小树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你嫌我老，嫌我脏，是不是？这医院让我住得烦了，等我明天回家了，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和城里人一样漂漂亮亮的，你看好不好？”

“别说这些了，梅兰。过去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苦，遭了罪。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不要老是钻在过去的影子里出不来！”

“其实也不是你的错，都怪我，是我不好。为了几个钱，竟舍得让你离井背乡在外面受苦。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过去在外面受的苦，我以后当牛做马补偿你，好不好？你看，我们家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了，你也不用去打工了，回来吧！我们从头一起好好过，行不行？”

昌小树心里说：“我可回不来了。”他想了想这句话可不能说，说了就可能再次成为引发她发疯的导火索。他决定顺着她的思路去迎合她，于是小心地坐到梅兰的床沿。

他说：“现在什么也别想，我抱着你睡觉，要睡着，好吗？我也累了，想好好休息！”

梅兰关切地侧头仰望这个男人说：“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小树，我不说话，你睡吧！这样坐着不舒服，你躺下来，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小树说：“你是病人哩。我这样坐着也能睡着，你是知道的。还是让我抱你吧！”

梅兰顿时如获至宝，她无限幸福地就势依偎到昌小树的怀里，嘴里发出小鸟归巢般快乐的呓语。

朦胧的月光悄悄扒开白色的窗帘，窥探这对分分合合的人儿。梅兰的心像超载的客车，被兴奋的噪声挤得水泄不通。窄长的鼻翼震颤得越来越快，嘴唇也哆嗦得不能再发一个音。双臂像铁箍紧紧环抱住昌小树水桶般粗壮的腰。她完全沉浸到物我两忘的美梦里，浮想联翩，生怕稍一松手，快乐就会像麻雀一样扑地飞走。

昌小树如坐针毡，朱梅兰头发散发的馊味钻满了他的鼻孔，他把头悄悄地扭向一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如水，他想这应该是个满月吧，可是这种圆满对他却是一种桎梏，一种囚禁。他不敢深想未来的日子，他恨不能插翅飞掉，溜之大吉。在紧张的被动的拥抱中，昌小树一直身板挺直，他庆幸梅兰没再提出别的要求，否则他真的会拂袖而去。那后果会是怎样，他不敢多想。在度时如年的煎熬中，他盼来了天光放亮。

老人搬着拖椅回来了。昌小树如逢救星，赶紧起立，极力掩饰内心的尴尬，说：“外公，天这么冷，您到哪里去了？也怪我瞌睡大，一上床就一呼噜睡到大天亮。刚要去找您哩！”

朱志连见姑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而且嗅出了昌小树话语掩饰下的惊慌，于是开怀笑道：“呵呵，我昨晚在开水房睡。下半夜也没任何人来干扰我，所以睡得又踏实，又暖和。来这里住了个把星期，昨日算是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