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起誓

徐世绩抖抖手，好象是要把手上那最后一点吴柏胡子的气息给抖干净似的。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道：“还真疼，这人的脸皮倒是挺厚。”

旁边的三人都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不禁为之气结。

徐世倩跑过去，高兴道：“哥，你怎么让他走了呢，就该多打他两下呀。”说着，她还把小嘴给翘了起来，露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好象还真希望要留下吴柏的命一般。

徐世绩又笑笑，伸出手溺爱地捏了捏她的小琼鼻，道：“哥错了，行不？下次一定好好修理修理他。”说着，他也是挥舞着他的那双拳头，故作出一副愤慨的神色。

“他敢伤我们的小公主，简直该死上一千遍。”

“恩，恩，就是，就是。”徐世倩一个劲地点头。

却在这时，旁边的虞世忠也是走了过来，眼中露出种复杂难明的光芒，一张嘴张了又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连他的手也是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的模样，看上去倒是紧张之极的意思。

这种神情出现在他这样一个修道有成的高人身上，倒也是前无古人了。

只见他声音颤抖，慢慢地道：“方才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了。”

徐世绩这才转头看向他，眼中又换上了那副孤冷的神情，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散发开来，道：“你不也是为舍妹受得那一击吗？”

“我这也算是为舍妹还的。”话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声音渐冷，喝道：“但是我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别人的恩我是一定会报的，但别人若是对不起我们，我也是一分分还回去的。”

他的声音并不的大，但其中所蕴涵的凛冽的杀意跟那毫不炯掩饰的怒意却是没有保留的透发了出来。

虞世忠听到他这很是直接地威胁的话，心里不知是为什么，反而放了开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说来也是，自己曾经也算是将人家的妹妹带入了陷阱，虽说自己最后又来弥补了，但说到底还是看上了人家可以救治自己的妻子而已，错已然是错了，改变不了。

若是人家还要千恩万谢的话，自己反而要受之不起了。

现在这样，人家来追究起来，倒也好，若是能以自己来平息对方的怒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思想上一想通了，声音也正常多了，索性把眼睛一闭，一副任君杀剐的模样。

只听他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几位能看在我佛慈悲上，救助一下我那苦命的妻子，如此，我就是死了也能无憾了。”

原来他一直都不仅是一个江湖上的老大，他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脆弱的男人。

徐世绩看着他，那眼神如光如电，仿佛是要把人从心底给看穿，渐渐地虞世忠更是仿佛在其中看到了百世沧桑一般，好似自己的生命在这短短的一瞬就又重新活了一遍似的。

一直到徐世绩离开了有一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面色茫然地看着自己那双已经显得有些枯槁的手掌，仿佛在里面他还看到了他那越发苍老的面庞。

突然，从远处却传来了徐世绩那让人琢磨不定的声音，在这凄冷的夜里，悠悠响起。

“只此一次，下不去例。”

听到这话之后，他的眼中甚至没有露出什么高兴兴奋的神情，好象这本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突地，他猛然跪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突然都被抽走了一样，而且看他的样子，他的年龄也仿佛一下子老了下去。

“原来这个时代早就不是我的了，是该歇歇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在这寂静的寒山上随风飘荡着。

当，当，当……

寒山寺里，几声夜半的钟声还是风雨无阻地响了起来。

山脚下。

“哥，你知道吗，刚才你那一巴掌，这是一个脆响，听得妹妹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徐世倩此时依旧是满面的兴奋之色，脑海里全是方才徐世绩那绝世的丰姿，那种让人闻而丧胆、见之披靡的人物也不过如此，当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激动。

至于那曾经的危险，早不知被她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徐世绩显然对这个妹妹是溺爱之极，在旁边魏子风的眼里，甚至都有些过分了，但他倒是识趣的什么都没说。

呵呵，若是他说了，等人家哥哥走了，怕是有得他受了。

只听徐世绩昂首傲然，那声音中充斥着一种自豪之极的感情，好象对于他这个妹妹的一句赞扬是多么的难得一般，道：“那是，你也不看看，咱是谁的哥哥，能差得了吗？”

徐世倩嘻嘻笑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背后魏子风是彻底无语了，不禁摇头苦叹，这世道莫不成真变了。

又过了一会，徐世绩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对着徐世倩说道：“妹妹，你先到前边等会去，我跟这个魏兄弟说两句话。”

他的话语中仍是带着浓浓的柔情，若是以他对徐世倩的感情来说，怕就是说她要留下来也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徐世倩仿佛也知道什么一般，对于哥哥的个人的一些事情，她从来都不加干涉，当下也是一样，笑了一笑，转身就跑了开去。

徐世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那深深的溺爱仿佛更重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那个小小的土丘拐角时，他才收回了目光，好象生怕少看一眼会有多遗憾一样。

魏子风快走了几步，跟了上来，冲着他一拱手，正打算说些诸如“请指教”之流的客套话时，却突然有些哑然了，自己怎么称呼他还真都不合适。

若说是前辈，倒还真是叫老了，人家的年龄明显也就三十岁是样子，说不好还没到呢；可若说是兄台之类的，明显更不合适了，人家明显是比自己要强得要命，关键还是徐世倩的哥哥，真怎么称呼都不合适。

当下只得站在那里，挠头缩手，一副怔然。

徐世绩怎么说也比他多活这许多年，不仅在道行上比他高上数倍不止，就连这为人处世接引之道也是远超于他，绝不是这样一个初踏江湖的小生可比。

当下自然也是发现了他的尴尬，于是一挥衣袖，道：“叫声大哥就成了，像我们这样，也没那么多忌讳。”

魏子风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称是，说实话，对于这个理想中的大舅哥，还真是让他紧张得很。

这厢魏子风在那里绞尽脑汁，苦思着该说些什么好时，那里徐世绩却是先沉不住气，先行开口了。

只见他兴冲冲地走到魏子风面前，两人就差鼻子碰到鼻子了，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徐世绩板着一张脸，沉声道：“我可告诉你，我就这一个妹妹，你可得对她好，要是让我发现你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哪怕就是一丁点，我都会好好修理你的。”他说这话时虽说板着张脸，但那神情却明显是没拿魏子风当外人，严肃中透着随意，看来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警告罢了。

魏子风心中感动不已，同时也是高兴之极，看来这事已经成了一多半了。

当下也是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正告道：“我魏子风以这我隐刃村魏氏一族的尊严保证，绝不负她。”

“有此苍天皓月为证，若为此誓，定当天地共诛！”

徐世绩笑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对了，还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徐世绩说到这句话，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从容，一张脸上满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仿佛是有着什么东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

夜风阵阵，仿佛他的话语也飘忽了以来，让人越发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