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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1906》第1章 从战火硝烟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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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梁伟光离家五年,回来后的第一个早晨。

初夏的微风带起细枝,轻轻地摆动,空气里的潮湿拂面而来,是久违了的清新。有多少日子,没能自由惬意地享受这份祥和宁静了?真想在家陪老爸、老妈长住一阵,梁伟光心里无奈地叹息。

昨夜骤醒,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向枕头旁面,结果并没摸到那把熟悉的GLOCK18手枪,惊意突生,待回过神来又不禁哑然失笑。月光下,只见一本银行存折被他下意识地握得皱巴巴的,那是临睡前老妈给他的。

自从出国后,梁伟光每年都会从不同的地方分几次往家里寄钱,最早是法国法郎,后来是美元,有几次还是英镑。每一次的数额也不是特别多,都是万儿八千的,但换成人民币的话也很可观。梁庆松老俩口只要收到小儿子从国外寄回来的钱,都要去县里的中国银行营业部把它兑换成人民币,然后再存起来。几年下来,竟也替小儿子攒了一两百万存款。

老梁自己开了一家五金制造厂,还一直承包了村后上千亩荒山。厂里平时需要采购原材料,山上到了季节也要购买树苗,手头资金一直都很紧张。但他手头再困难,宁可向乡里信用社贷款也不愿意动用小儿子寄回来的钱。就连大儿子梁朝晖几次开口说要从中借点钱下海经商,他都愣是没同意,即使梁伟光在电话里都同意了,他都极其执拗得没松这个口,而且他也反对大儿子放弃乡里农机站的铁饭碗工作。以致这几年间,大儿子夫妻俩对老梁还有些小怨言,而老伴高秀芹也觉得他死脑筋弄得家里不安宁,时不时的还会为此叨唠两句。

昨天临睡前,老妈特意把存折交给梁伟光,说以前只是替他保管这笔钱,现在他毕业回来了,就让他自己保管留着将来娶媳妇的时候用。

其实,对于老爸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这么固执,梁伟光的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说白了,就是父亲嫌得他赚的这些钞票带着太多的血腥,用起来心里不踏实。更重要的是,父亲还觉得这是小儿子拿命搏回来的钱,他自己不应该用,大儿子当然更不能用。

老妈、哥嫂以及外边人不了解内情只晓得自己在国外读书,不但每学期有大笔的奖学金拿,而且寒暑假还要打工赚钱以致几年都不能回国,他们还纷纷说这孩子学习好,人也懂事。

当然,梁伟光高中时的学习成绩一向就很好,高考结束后班主任替他估了下分数,认为他达到本科录取分数线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事实也是如此。谁知,其他的同学都开始参加大一新生军训了,他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再去查的时候,招生办说没找到梁伟光的高考志愿单,学校说高考前早就统一送到县教育局了,而且梁伟光也拿到准考证参加考试了,教育局却说没办法查。

老梁为此前后花了好几万元来疏通关系,打点上下各个部门,总算有县里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发话了,副县长握着老梁的手,异常关切且语重心长道:“老梁啊,这种事情很复杂,不好细说更不好追究,你懂的!”说完,在老梁的手上重重的拍了拍,意味深长。其实老梁心里明白这是时任副乡长的陶建国报复自己,只是让儿子替他遭了罪。

当一切都无法更改后,到了年底冬季征兵的时候,老梁找了不少关系总算把梁伟光送去了部队。

小儿子能读大学却没读成,一直是老梁心里无尽的遗憾,恰巧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法国华裔商人布鲁斯?刘,让老梁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布鲁斯的家族在法国维埃纳省(Vienne)颇有名望,他们家族虽然顶着华裔的名头,但除了名字后面有个中国姓氏外,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还有哪点像华裔。布鲁斯常年致力于中法两国之间的经贸往来,大到发动机小到衬衫打火机,什么生意都做,他是法国人民的大奸商,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通过那年广交会上的一次偶然接触,老梁的晖光五金制造厂为布鲁斯的非洲客户提供了一批质优价廉的产品,在布鲁斯看来这批货已经被他压价压得等于是白捡的;而在老梁看来,自己这家乡镇企业的产品还能出口创汇,那是多大的牛×呀,就是亏本也要干!老梁的这种率真、爽快、干脆、热情和善良,反而让布鲁斯格外欣赏,被他视为在中国很好的朋友之一。

一九九七年,梁伟光退伍后经布鲁斯?刘担保获得了法国留学签证,还得布鲁斯的帮助成功申请到了维埃纳省知名的普瓦提埃大学(UniversitédePoitiers)的工商管理学专业学习的名额。去了之后先读一年大学预科,主要是学习法语和一些公共课程,然后才是正式的大学课程。

淤积了几年的怨气一消而空,老梁逢人就吹,“你看我儿子不上大学,退伍后照样能去外国上大学,知道那是什么学校不?那是大科学家居里夫人的母校!”

尤其是半年后,梁伟光寄回一万两千法国法郎更是让老梁在人前人后都得意,嘴上还一个劲的向别人抱怨自己的小儿子不懂事,学校发了奖学金你就自己留着花呗,非要让法国的邮电局也赚一笔手续费,其实老梁心里不知道有多乐呢。

然而,谎言总是不能很持久。又是一年广交会,布鲁斯?刘见到老梁直夸:“噢,我的朋友,梁,你的儿子,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优秀的勇士!”

原来,梁伟光到了法国后,根本就没去读什么预科,却是进了什么法国外籍军团。这下把老梁气得够呛,原来这混小子寄回来的信和照片全是骗他们的。只是现在他人在国外,老梁想揍他一顿也逮不着他。

相反,布鲁斯对梁伟光却是赞赏有加,他告诉老梁法国外籍军团是怎么回事,这是一支主要成员都是外国志愿者的法**队,创立于一八三一年,官兵的薪资由法国政府支付,并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法国外籍军团挑选士兵的要求非常严格,虽然每年有上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申请加入该军团,但经过严格的选拔考试,淘汰率高达95%以上,只有少数人才能戴上军团的白色贝雷帽。既然布鲁斯都这么说,那国际友人的话总还是靠得住的,尽管老梁心里把小儿子恨得牙直痒,但鞭长莫及相隔万里也只能作罢。

从广交会回来,为了多多了解国外是怎么个情况,老梁立刻补订了《半月谈》、《参考消息》、《环球时报》、《世界军事》和《海外星云》这些报刊杂志。经过大半年的读书看报,关于法国外籍军团的大小文章也有几篇,老梁这才发现与国内和平年代的军人不同,在法国外籍军团当兵是有可能要经常参加实战的,远的不说,近的就有海湾战争。

好在又过了半年,梁伟光在家信里夹了一封专门给父亲的私信,信中说他已经退出了外籍军团,和几个朋友一起开了家贸易公司,让父亲不要太担心。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之后陆陆续续寄回来的一些家信和照片逐渐印证了老梁的判断,估计这不安分的小子恐怕真搞了一个什么雇佣军小公司,他自己也做起小老板了。

每次对着小儿子寄回来的照片,老伴说“小光越来越成熟了”,孙女说“叔叔好帅哦”,只有上过战场的老梁能看出,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坚毅、冷峻、果敢和杀伐,不经过几场排级规模的战斗是塑造不出来的,就不知道是在刚果(金),还是在索马里。

※※※※※※

本来,梁伟光觉得自己在外边闯荡世界,家里父母有大哥大嫂照顾,他一有空闲时间不是打电话就是写信回家,赚到钱后也要先寄一部分孝敬父母,即使有五年时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兄嫂,他感觉自己做得还马马虎虎。

他这次回国其实是为了办点重要的事情,事情办完后还要准备再出去的。可是,母亲、兄嫂包括侄女都以为他是从海外留学归来,他们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昨天晚上吃饭时就差点让他招架不住。虽然自己家里有工厂,母亲仍希望自己能在银行税务局邮电局这些公家单位里找个“铁饭碗”的工作,旱涝保收;大哥觉得小弟该成个家了,大嫂让他好好休息两天,说等时差调过来马上就给他安排两场相亲,一个是乡卫生院的护士,还有一个是乡中心小学的老师,让他哭笑不得。

让梁伟光纳闷的是,老爸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私下里既没有问他在国外这几年的经历,也没有问他是否还会再出去,反而独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梁伟光不禁纳闷,以前老爸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揪回来,现在他回来了,至少会在家里住上个把月,老爸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父亲的脚步声,梁伟光便转过身问道:“爸,怎么起这么早?你昨天睡得也晚,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唉,哪睡得着,不过好在你回来了。”老梁的语气显得异常焦虑。

“爸,我们坐下说啊,别着急。”梁伟光看出老爸真有心事,忙用手把旁边石凳上面的露水擦了擦,拉着老爸坐了下来,他以为老爸是为自己的事情烦神,一瞬间脑筋便开动起来,忙想着怎么措词来说动老爸,使老爸不会阻拦自己再出去。

老梁在石凳上坐下后从兜里掏出包云烟,抽出一根给梁伟光丢了过去,自己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但打火机打着了两次火居然都没烧到烟丝。梁伟光见老爸还没发话就已气得哆嗦成这样,心想这回惨了,忙凑上前规规矩矩的给老爸点上火。

老梁吸了两口,这才说道:“小光,乡里现在就想把后山的承包权收回去,怎么办呀?”

梁伟光一听原来就这个事啊,搞得一惊一乍的,便没好气道:“爸,白纸黑字签了合同,还怕他们反悔不成?”

“要是乡里真反悔呢?”老梁追问道。

“那就赔我们违约金啊,还要补偿我们家各项预期损失。”事关自家的经济利益,梁伟光一点都不含糊。

老梁语气很重的说道:“给多少钱都不要,就是不能让他们收回去。”

梁伟光不禁纳闷了,道:“如果能多补偿点钱,也是好事。你又不让哥辞职回来帮忙,爸你年纪也大了,以后专门经营工厂也能轻松许多啊。”

“放屁!”老梁忽然来了火气,一下子站起身来,同时指头夹着烟的大手猛地一挥,烟灰飘得到处都是,怒道:“你小子还是不是我儿子?告诉你,我就是死了,你也要继续承包。你死了,我孙子还要接着承包!”

扑哧一声,梁伟光不由乐了,笑道:“爸,这土地所有权可是国家的。”

老妈在屋里听到外边的动静,便出来冲老梁生气道:“小光难得回来一趟,你发什么神经?”

“妈,没事,爸这是生那帮当官们的气呢。”梁伟光忙打圆场,拉着老妈回屋里。老妈一边往回走一边嘟囔:“不让承包就不承包,还省得你哥一天到晚让人家穿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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