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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书三国》如鱼得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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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上又是一篇十页的论文要写,下周还有两个期末考试,泪流满面。新卷全打仗,如今正在大力计划中,而且想好了一半(还有另外一面战场没有想好...)这周就不再更了,不好意思,对手指ing。下周之后我只有一门课了,或许能轻松点,长叹。

送上这个月写的三国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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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需许多年,历史就变成了传说,而传说又成了神话。

诸葛亮未及知天命之年,便已常常听见年轻的小吏用崇拜的语气传述三顾茅庐,如鱼得水的旧年故事。他向来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所谓的千古佳话,在当事人眼中,却也不过尔尔。往事在征伐不休的忙碌中渐渐模糊,以至于他已经记不清了――当年究竟是从谁人那里先听到“如鱼得水”这句话的?

多少情好日密在回忆中淡去,但诸葛亮依然清楚地记得当年刘备第一次对他说“不”;那一声急促而坦然的“不可”――两个字而已,却让他记忆犹新。

那是出山快半年后。夏侯?引五万大军来犯时的,最多还有六七日便该临近新野小城。左将军定计在博望据敌,于是便带上了军师前往勘察地形。在一处山坡上,他们发现一池温泉水。那池子不小,形状近圆,直径有八十余尺,被一圈光秃秃,死气沉沉,粘满硫磺的岩石围着。池里的水是那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鲜艳的蓝,当真是纯净的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池子上一团永远散不去的热气好像一朵云。

刘备皱眉道,“可惜了。这里正好在道路上方,道路又窄,本是最宜设伏的地方,只是有这一池子水在此,倒是得再往北面瞧上一瞧。”

“这水可派些用场,”诸葛亮应道,沿着池边缓缓踱步,“将军请看,这池中热水沿着一条小渠注入山下溪涧,若拦坝储水,待到敌军过往便掘土放水,岂不妙哉?这坡上树木太密,滚木滚石不成,或许可用这热水弥补。虽道陡坡上拦坝或许有些难处,但亮略懂水利,可为此事。”

刘备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可!”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急促,不见了平日里的谨慎斟酌。

诸葛亮又是一愣。

出山近半年来,刘备从未对他说过一个“不”字。倒不是说刘备对他言听计从;诸葛亮很清楚他们之间有分歧。他曾旁敲侧击地向刘备提起过夺荆州之事,刘备便没有说一个同意的字眼,只是恭恭敬敬地表示会考虑先生的建议。这种话听了几次,他少不了几分失落。并不是失落他们之间的分歧,而是暗自忧心为何刘备从不愿直接坦然地当面拒绝他。隔着这份沉重的敬意,他反而更觉得看不透这礼贤下士的左将军。

据说刘左将军乃性情中人,但隆中茅庐里,诸葛亮只见到了一个沉淀了二十多年的军阀,稳重,谦恭,所有草莽锋锐都深藏在君子礼仪下。四十七岁的刘备追随着文王的脚步而来,想要找的是定周八百年基业的吕望。虽然诸葛亮年纪轻轻和刘备的子侄差不多岁数,但刘备俨然将这个年轻人当成了吕望,一丝不苟地听讲,小心谨慎地提问;最后,刘备毕恭毕敬地拜倒在这个连胡须都没蓄好的年轻人面前,说,“备斗胆,欲请先生出山相助,教备安天下之策。”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抬着头看诸葛亮,目光中带着几分安静的执着和期待。

出了茅庐,刘备请诸葛亮上马,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这本当是一个亲密无间的举动,只可惜他们仍在谈论天下局势,于是在诸多“将军”与“先生”之间,就再也剩不下什么了。第一日倒也罢了,有些时日以后,“先生”这个称呼少不了几分乏味,更有几分尴尬和寂寞,尤其当所有其他人都是名字满天飞的时候。

刘备当真是个性情中人。尽管已经沉淀了二十余年,但那一声声的“云长”“翼德”,那偶尔几声大笑,或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几句怒骂,仍隐隐倒映着当年美酒桃花,快马强弓的炽烈。时不时的,诸葛亮不禁可惜自己年岁太小,错过了左将军当年的激昂,但更多他是暗自不安,为何他面前的左将军,却透不出一丝一毫众人口中那鲜衣怒马的风采?

所以那一日,诸葛亮突然听见刘备如此直接而果断地说“不可!”,他不禁挑起眉头,带着几分好奇甚至惊喜地看着面前的左将军。

刘备似乎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直接,忙又是抬手弓腰深深一礼,这才认真地说道,“先生这计策本是极好,只是先生怕是不知,此处泉水不同于别处。备曾听新野老人说过,这水池周遭土石松动,水太过炙热,还有好些隐蔽的泉眼,时不时冒出热气来。若是大动土木,唯恐未能伤敌,先伤着自身。”

诸葛亮又是微微一愣,颔首道,“倒是亮孤陋寡闻,请将军见谅。”

“先生此言过了,”刘备忙温声说道,“博望地形的古怪不比别处;先生非新野人士,又怎能知道这些枝节?不如再往北面看看?”

诸葛亮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蒸腾着热气的池子。谁知一个小小的泉眼中竟然有这等讲究?他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也幸好刘左将军自有计较,没有听信他的计策。他直起身来欲跟上刘备,不想这才迈出两步,脚边的石缝间却陡然喷出一股蒸腾的水汽来。沸腾的水夹杂着热气,冲得他一阵眩晕。他出自本能地往边上避去,脚步踉跄着。所谓屋漏更遭连夜雨,他居然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然后无法挽救地顺着纷纷滚落的土石,整个人落入了热气蒸腾的池中。

临近池边,水并不是很深,只是无法想象的炙热。已经多少年都未曾惊慌失措的诸葛亮如今只觉得恐惧。理智告诉他,无论如何他必须站住――若是倒在这池水中,恐怕就再也起不来了。可是理智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却是另一回事。他伸手想要拉住岸边石头,可却只觉得眼前发黑,耳内轰鸣,剧痛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于是只能往后倒了下去。一汪清泉,怎可烫到这个地步!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火焰包围了――

“孔明!”他隐约听见刘备的声音。

然后哗的一声,滚烫的池水飞溅,他只觉有人扣住了他的后领和腰带,然后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猛地摔出了池子。他倒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除了痛楚便再没有别的感觉。就在一片浑浑噩噩中,一桶冷水突然劈头浇下,紧接着又是一桶。“接着打水来,快!”他又听见刘备的声音。

两桶冷水浇下,诸葛亮便觉得清醒两分。他呼了一口气,勉力睁开眼睛。刘备就坐在他身边,浑身湿透,衣裳不整,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有人送来盛满冷水的桶;刘备挣扎着拎过水桶,又将一桶水对着诸葛亮浇下,最后一桶则是全部倒在自己腿上。诸葛亮看不见刘备的脸,就看见一只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艰难地扣住水桶的边缘。“将军,”他唤道,挣扎着坐起身来。

刘备一只手按住他的臂膀,很简洁地命令道,“别乱动;赶快褪去靴子。”

说着,刘备已经迅速地扯下了自己的靴子。诸葛亮应了一声,伸手想解开靴子。只是这双军用马靴还是崭新的,绑得很紧,被水一浸,绳索更是解不开,略略拉扯,便只觉得小腿上一阵钻心的痛楚。诸葛亮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坐着莫动,”刘备嘱咐道,凑到诸葛亮身边。他拔出短刀,几下将诸葛亮的一双靴子割碎,扯下袜子,然后又拎过一桶水全部浇在诸葛亮腿上。

看着那双通红的手带着几分笨拙和颤抖忙碌着,诸葛亮忍不住再次说道,“左将军,请…”

“坐着,”刘备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头,根本不容他再说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衣摆,查看他腿上的烫伤。“还好未曾在那池中停留太久,”刘备喃喃自语道,再一次从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兵手中接过满满的水桶。

就算被此事扰乱了计划,刘备也没不忘安排人手继续勘察北面的地形,这才准备回城。回新野的路上,他们两个伤员坐在车上,出乎意料的安静。周围是车轮碾过土石的声音,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还有军士们无比规律的脚步声,沉闷中还透着尴尬。平日里两人之间绝不会如此沉默,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手边总有无数军政大事需要商量。但是今日,在今日的刀山火海之后,往常的礼仪突然就显得如此冷漠和尴尬。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刘备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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