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了，还完借款还有余钱余粮，人长肉猪长膘。老憨不是皮包骨头了，话多了，让桃子猜谜：“大白脸，一只眼。”桃子说：“是白银。”老憨道：“你就只想到钱财，钱财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桃子想：“是桃子，白桃！”老憨笑：“挨着边了，再猜。”桃子使劲想，猜不着。老憨说：“谜底就在你那屁股上。”桃子骂他怪，想清楚后捂脸笑：“老憨，你个**。”宁徙也笑：“老憨，你学坏。”老憨呵呵笑：“此物人皆有之，她桃子咋就猜不着。”桃子羞红满脸，抱了光圣、光莲躲进屋子里去。桃子也长得光鲜了。宁徙想。

老憨最喜欢县里赶大场，每逢赶大场都去。宁徙也时常跟了去，都要过惠水桥。依旧没见那算命先生。

有了余钱，宁徙进县城转游多的是布店，左挑右选，为孩子为自己，也为老憨和桃子买些布料做衣服。老憨等得不耐烦，在店门外走来回步，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纹丝不动。看清楚时，老憨吓一跳，他撞着的是个武官。那武官斥责他：“你这人怎么了，来回乱转。”老憨拱手：“小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那武官不看他，各自走去。宁徙抱了布料出店门来，问：“老憨，你在向谁赔罪？”老憨手指前边：“我撞着那位官人了。”宁徙起眼看，那人早已走远：“他怎么你了？”老憨道：“他没有为难我。”

走远那人是常维翰，他现今是荣昌县的把总。他本是要呵斥那个莽撞草民“没长眼睛”的，又觉一肚子火的自己也“没长眼睛”。

常维翰开先担任的是百长，百长是未入流的武职人员。他对这差事还满意，全仗赵公子那远房亲戚程师爷的举荐。程师爷年近五十，健壮、豁达，领了他去拜见知县赵宗，夸他有武艺。赵知县盯他：“你真有武艺？”他答：“十八般武艺皆通。”赵知县就叫了两个武士与他比武，均被他打败。赵知县问：“你跟谁学的武艺？”他答：“跟家父学的，我开过武馆。”赵知县点头，就封了他百长之职，命他务必抓获安德全一伙歹徒，那伙歹徒已聚集有二十来人，是县里的首要祸害。为了抓获这帮歹徒，他费尽周折，手下的几个兵丁还受了伤，只抓到几个喽?。他就明察暗访，终于在妓院里将安德全几个首要罪犯一并抓获，赵知县好高兴，提升他为正九品把总。使他万没想到的是，安德全几个要犯竟然越狱逃跑了。他怒气横生，去问赵知县。赵知县说：“安贼一伙厉害，我已经惩罚了衙役。”他说：“定有内贼？”赵知县说：“查查。”他道：“内贼比歹徒厉害，内外勾结放虎归山，会后患无穷。”赵知县说：“他安贼虽厉害，也就是个小小歹徒，那能比虎。就算是虎又咋了，这县城里白昼都可见老虎，怕啥？用不着草木皆兵，管好你那差事就是。”他说：“我的差事就是维护治安，抓歹徒，这好不容易抓到的歹徒头头咋会跑了？”赵知县的脸色就不好看。程师爷劝了他走。他气冲冲走出县衙门不远，就与那个草民相撞了。

常维翰百思不得其解，县衙那大牢铁门紧锁，又有衙役把守，他安德全插翅也难飞，咋就会越狱跑了？

郁闷的他径直进了“荣顺酒家”，店小二见立即领他去了楼上包厢。他点了酒菜独饮自吃。喝下两碗酒时，程师爷来了，他连忙招呼程师爷坐。师爷不是朝廷命的官员，权势可大可小，他是赵知县的幕僚、高参，也是这县里有地位之人。两人喝酒交谈，常维翰才清楚了原由，那安德全虽是歹徒，却八面玲珑，被抓后，就有人来说情，还有人给赵知县送了银票。事情就这么简单，钱能通神。

“妈的，这县大老爷当内贼，没有王法了！”常维翰拍桌子喝骂。

“王法是有的，圣谕都有呢。”程师爷道，喝酒，“常把总，你进了官府做事，许多的事情往后都会明白的。你呢，是外地人，先站住脚跟为要，这些事情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常维翰大口喝酒，骂骂咧咧：“妈的，安德全，你等着，我常维翰不把你抓来斩首，就誓不为人！”

程师爷点头：“对！对于这种恶人，抓他时就‘咔嚓’！”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常维翰举杯：“好，程师爷，就按你说的办。来，喝酒！”一饮而尽。

程师爷也一饮而尽。

酒劲上来的常维翰觉得程师爷还可信赖，就打问了宁徙父亲宁德功的事情。

程师爷摇头叹：“你问的是宁德功宁知县啊，咳，那是康熙三十三年的事情了。唉，宁知县他吃了豹子胆，再一再二再三违反圣令，私自回闽西老家跟那个与他私通受罚的宫女柳春结了婚。当然呢，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也就罢了。可他，又去另寻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