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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狼将》第六章 沙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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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不知道这份舆图的重要性,沙漠中的刀客和向导却是清楚的,这上面不但有最佳的行进路线,沙丘的变化情况,还标注了水源的确切位置。前年吴家的沙贼劫杀了一行过路客商,杀死了江寒血手下的三个兄弟,被他带着人找上门去,灭了吴家满门。对方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不是痛苦落泪、下跪求饶,也不是咬牙赌咒、拼死相抗,而是烧毁了自家祖传的沙漠舆图。

沙漠中并非滴水全无――昆仑山和天山上的白雪融化,汇流成河渗入地下,在黄沙覆盖之下许多地方形成地下河流,春季涨水期地下河水甚至还能渗透到幅员广袤、烟波浩渺的蒲昌海里,进行有效补充。只要找准河脉,挖地丈许数丈便能挖出水来,在黄沙覆盖较浅的地方,地下河水还有可能渗出地面,形成绿洲,向导之所以能带领外人穿行沙漠,不但因为他们熟悉沙漠地形,能够指出正确的路线,更重要的是他们熟知沙漠里的水源分布,能够找到有效的水源补充。

只是沙漠里的沙土流动性很大,被大风一刮,昨天还是绿洲的地方有可能今天就变成沙土堆,今天是山丘的地方有可能明天就长出青草,加上地下河道也时常改道,就算经验最丰富的向导,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找准地方。

如果说有谁比沙漠里的向导更熟悉沙漠的话,那就是这些沙贼了。由于需要大面积的侦查寻找过往的商旅,沙贼的活动范围很广,又是发挥集体的力量,自然能够准确掌握每处绿洲的现实状况,绘制水源的舆图便是沙贼要日常进行的工作。历年累计,时常变更,有这么一张舆图在手,几乎不用再担心渴死的问题――如今连江寒血也彻底搞懵了:这种看家的东西都舍得贡献出来,莫非老鹞子真是追星追过了头,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忘记了,一心等着终南结庐盼君至,立功受赏待招安?

江寒血和范老爷子等资深向导拿着舆图反复研究了好久,再比照各人所熟悉的水源分布,一致判断这份舆图是真的。

依照这份舆图所绘,队伍行走了三天,总能在图上标明的地方找到水源,饮完了骆驼和马,大家还可以痛快的洗个澡,几天下来,所有人都信心高涨,对走完全程充满了信心。从伏戎县出发,队伍已经行走了整整五天了,九百里的路程已经走了三分之一,此时队伍行进到了沙漠的腹心位置,属于水源的干涸地带――按照目前的速度,走完这一截路程需要三天的时间。

这一路上走来,虽然异常顺利,但江寒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有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此时望着地图上这两百里的腹心地带,第一次主动找到了赵横。赵横正和薛怀刚、杜铭宇两人在一旁烤着碳火说话,江寒血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不能再这么慢吞吞的走了,需要提速才行。寻常客商都是加紧行进,每日百里――也不要兵士比客商快多少,只要保证两天走完便行。”

薛怀刚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异常状况,赶紧追问缘由。

“缘由说不上,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一路上太顺畅了,未必是好事。”

赵横哈哈怪笑两声:“你不是号称一手镇西关吗,原来也会害怕?”

江寒血冷笑道:“我能镇住西关,却镇不住河套三郡,镇不住西北诸邦,镇不住中原沃土,镇不住大越王朝,只好装夹起尾巴装孙子,把自家闺女送给别人睡,还要陪嫁一百室女,三百匠丁,五十万的财帛,以及数以千计的驼马、金银、器具。丢死了自家的先人,也就只敢在你们面前耍耍嘴皮子,逞逞威风了!”

赵横脸色涨得铁青――大越朝对东铁勒人作战连连失利,自从二十年前失去大半个河套地区之后,近年来西北大营和东铁勒人的战斗也不顺利,高昌、伊吾陆续失守,大军集结在敦煌附近与东铁勒人周旋。没错,这些都是朝廷打的窝囊仗,可关他屁事!他不过是一个守备都城的禁军将领,只要胡人没有兵临城下,就算连河西走廊一起丢了也不关他的事,可对方含沙射影的泼脏水,自己还真没办法反驳。

薛、杜二人赶紧当和事佬劝解分说,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人按下去,至于行军提速一事,他们倒是站在了赵横一边。这一路风尘仆仆,大家都已经疲乏不堪了,尤其是薛怀刚,自己年岁已高,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总不可能因为一人多疑,累得全体人跟着受累吧?

不过江寒血身份特殊,薛怀刚奇货可居地养起来,等于是在他身上下了重注,估计自己日后还要多仰仗,此刻也不敢太过得罪,悄悄把他拉在一边耳语了几句,将一切责任推到公主头上:“这些天来,公主已经抱怨过好多次了,说行进太快,身体有些欠安。若没有确凿缘由,还是公主的身子要紧。”

得!又搬出公主的名头,这大帽子一扣,谁敢放个屁?江寒血懒洋洋的一拱手,转身走了,夜里等唐樱再乔装跑来找他的时候,便忍不住大声抱怨。

“才不是呢,我天天和公主在一起,何时见公主抱怨身体欠安了?那老东西就是满口胡诌,把什么都赖到公主头上。”唐樱秀眉一挑,翘着嘴说道。

这些天来,每到入夜时分,唐樱便乔装了跑了跟江寒血说话。大越民风奔放,每逢七巧、元宵之日,便有痴男怨女相约共游,不算越轨,加上这些天来江寒血在下级兵士心中威望日升,大家相处逐渐融洽,也没人去打他的小报告――原本是挺好的女孩家,正值“相为情颠倒”、“回身就郎抱”的年纪,眼看就要堕入火坑,成为胡人凌辱发泄的玩物了,临别和情郎多说几句贴己话,谁还不能体谅一二?

听到唐樱这么说,江寒血却怒了:“这老家伙还敢骗我?你跟我一起去他理论,咱就算把官司打到公主身前,也不能吃了这亏!”

唐樱赶紧拉死死拉住他,软语哀求:“我眼见就没几天日子了,一到了西铁勒王庭,恐怕这辈子都笑不出声了,你就不能慢些走,让我再多活一天吗?”

江寒血狠狠地叹了口气,将长刀插进沙子里,忿忿地坐下,“早说去和公主求情将你救下,就是不肯,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知道害怕了?”

唐樱低沉着头,“我不让你去,自然有我自己的缘由。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的命不好,打出娘胎起,我的命就是注定好了的,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

江寒血大声说道:“要说命不好,普天之下我第一,不做第二人想。打出娘胎,别人至不济也有亲人兄弟,也有父生母养,可我就是狼母奶大的,茹毛饮血,没吃过一口人奶,没受过半分恩惠,小时候被其他的狼匹欺负,咬得我遍体鳞伤,咬得我连苦的力气都没有,狼母便舔干我身上的血,咬碎了猎物的心脏吐到我口中,将我几次三番的救活。为了活命,我一岁半便开始学着吃生肉,两岁半开始学着捕猎,力气不够便用牙齿咬,浑身上下伤痕无数,如果不是命够硬,不知要死过多少遍了――你说你命不好,可能和我比?”

唐樱想了想,苦笑着摇头:“你是不世出的真英雄、铁汉子,我如何能及得上你?只是说得再多也没用,我若是被你救了,消息传回去,只怕我的父母和家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若真能如你这般无牵无挂的驰骋大漠,纵情塞外,便有一日丧身狼口也值了。”

江寒血被她的情绪感染,一时间也有些悲凉了,赶紧摇摇头,使劲让自己警醒些,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道:“不提了,不提了,慢些走还有十日左右的路程才能出大漠,过了大漠是焉耆,距王庭还有数日路程,我再护送你半个月,你若想通了,我便带你走。我这大漠刀王,纵使救不得大越王朝,难道还救不得一个弱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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