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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林一叶》第七章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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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在他考中秀才的第二年正月,来到孟家庄孟财主家当私塾先生,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随他而行。

孟财主对王二很是敬重,很是关照,专门腾出一座小院供王二夫妇居住,还让一个女佣为王二夫妇做一日三餐,平日里给王二吃些什么也都亲自安排。

王二的妻子还不曾有过身孕,到孟家庄之后,她除了为自己和丈夫洗洗衣服,做些很有限的针线活以外,就别无他事,平日里十分清闲,所以有时候她就到附近走一走,转一转,一来二去的与邻近的孟大嫂、曹二嫂相识相熟,成为好姐妹。

(一)

当年年底的时候,孟财主要带着账房先生和伙计出去收地租,差不多需要十天时间。

孟财主临走的时候,太太问:“老爷,你出去这十来天,给王先生吃啥菜?”

孟财主随口说道:“萝卜白菜而已。”

孟财主走了以后,太太遵照孟财主的“口谕”,安排给王先生一替一顿的吃萝卜和白菜,连续七八天,天天如此,直吃得王二皱眉头,反胃口,饥肠辘辘,连与妻子的床第之欢也没有了劲头。

第八天晚上,太太在盘算孟财主回来的日子,忽然想到老爷临走时说给王先生吃“萝卜、白菜、而已”,就自言自语道:“不好。萝卜、白菜已经给王先生吃七八天了,可是‘而已’还没有给王先生吃过,老爷回来肯定会怪罪我。可这‘而已’是啥东西,我又不知道。咋办?”丫环小兰接话:“太太,您不用犯愁,王先生有学问,总该知道‘而已’是啥东西吧。”太太喜言:“鬼丫头,你说得对。”

第二天吃过早饭,太太来见王二,很难为情地说:“先生,老爷临走交代我,让给先生您吃萝卜、白菜、而已,我不知道‘而已’是啥东西,来请教先生。”

王二听后没有马上回答,却在心里说:‘而已’是啥?是个词,就是罢了的意思,东家之意是无非让我吃些萝卜和白菜罢了,这能给你一个不识字之人讲清楚吗?再者,这七八天我肚里的油水也快让萝卜、白菜给涮净了,我真想吃点肉啊!

太太见王二不说话,又催问一次,王二才慢条斯理说道:“如此。简而言之,言而简之,这‘而已’嘛,就是你家那只大公鸡。”

太太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地说:“喔,‘而已’是大公鸡。”王二窃喜。

知道了“而已”是什么之后,太太不敢怠慢,忙让下人宰杀那只大公鸡,当天中午为王二做了一锅清炖鸡。王二连续吃了两顿,顿顿吃得头上冒汗,嘴角流油,肠满肚园,美哉乐哉。

第十天傍晚孟财主回到家里,由于十来天在外奔波劳累,他草草吃过饭,洗过脚,就独居一室早早歇下。

第二天天已经大亮孟财主还没有起床,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太太以为他是太累了,还没有睡醒,就没有叫他。吃过早饭,孟财主还没有起床,太太还以为他是太累了,没有睡醒,仍然没有叫他。直到临近中午,仍不见孟财主起床,太太觉得不正常,就去敲门,连喊三声“老爷起床吧”。孟财主在床上生气地说:“喊什么喊!大公鸡还没有叫明呢?”太太说:“‘而已’宰了,不会叫明啦。快晌午了,起来吧。”孟财主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

孟财主起床后追问太太,什么‘而已’宰了,不会叫明啦。太太就将如何请教王先生,并宰杀大公鸡给王二吃的情况告诉了孟财主。得知王二骗吃大公鸡,孟财主对王二又气又恨又鄙视。原来,孟财主每天听到这只大公鸡叫明便起床,早叫早起,晚叫晚起,起床后再一一叫起账房、长工、厨娘、丫环,开始一天的忙碌。可以说,是孟财主指挥着众人,而大公鸡又指挥着孟财主,这只大公鸡对于孟财主,对于孟财主的财富积累,是何等重要,就可想而知了,因此他对王二的气恨自然是非同一般。

气恨一阵之后,很有些城府的孟财主,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见王二,而且很诚恳地向王二致歉致谢,言称:“鄙人不在家期间,内人可能安排生活不周,请先生海涵!两个犬子让先生费心了,为表心意,中午略备薄酒,请王先生赏光。”一席话将心里有鬼的王二弄得不知所措,真是理又屈词又穷,羞愧难当。

(二)

且说在这之后,过了十多天,张家庄老家捎来信儿,说王二的母亲有病,王二向孟财主告假五日,回乡探母。孟财主对王二说:“百善孝为先。探母事重,几日合适,请先生酌情自便。”

王二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对妻子说:“如此。母亲有病,我要回张家庄几日,你一人在此,夜晚需将门窗关好。”

妻子说:“你走后,我一个人住这里,夜晚里会害怕,你看让谁晚上给我做个伴儿。”

王二说:“如此。大嫂二嫂均可。”王二所说的大嫂二嫂是指前面提到的孟大嫂、曹二嫂。

王二走了以后,妻子当晚请孟大嫂做伴,第二天晚上请曹二嫂做伴,第三天、第四天晚上又分别请孟大嫂、曹二嫂做伴。

第五天上午,王二的妻子突然想到丈夫走的时侯曾交代,让“大嫂、二嫂、均可”为她做伴的话。她寻思着,大嫂、二嫂各陪了我两夜,‘均可’还没有陪过我,可是‘均可’是谁,我又不知道。对,去问问孟财主,孟财主应该知道。

见到孟财主,王二妻子说:“东家,我家先生临走有交代,让大嫂、二嫂、均可夜里为我做伴,孟大嫂、曹二嫂一人陪了我两夜,该让‘均可’陪我了,可我不知道‘均可’是谁,来问问东家。”

孟财主听了以后,感到这个女人太无知了,无知得极其可笑,但他却没有笑,而是在心里盘算。孟财主想,我老婆无知,不知何为“而已”,去问你王二,你王二谎言“而已”是我家大公鸡,你将大公鸡给吃了,占了我的便宜,现在你那同样无知的老婆,不知何为“均可”,来问我,我何不一来一往,也骗你老婆一下,占你点便宜?想到这里,一个报复王二的主意在孟财主脑子里很快形成,但孟财主却迟迟不开口。

王二妻子看孟财主不说话,再次催问,孟财主才装着很不理解,很难为情的样子,说:“唉!亏这王先生还是读书人,怎么能这样安排嘛。我真说不出口啊!”

王二妻子说:“请东家说吧。”

孟财主欲擒故纵,又故意停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均可’是谁?唉,‘均可’就是我,我字‘均可’呀。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嘛,啊?”

王二妻子听了孟财主的话,万分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感到耻辱,天大的耻辱。迟疑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轻声地说:“这是我家先生交代过的。”说罢,低着头,流着泪,抱着肩膀,匆匆离去。

孟财主心领神会,面露冷笑,洋洋得意,在心里恶狠狠地对王二说:你骗我妻吃我鸡,我骗你妻睡你妻!

当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孟财主来到了王二妻子独居的小院。

第六天傍晚时分,王二回到了这个小院。他走进卧室,见妻子在床上面壁而卧,喊之无声,问之不理,推之不动,拉之不起。王二莫名其妙,一直追问到夜里,他妻子才用被子蒙着头,哭着说:“你说,让大嫂、二嫂、均可,给我做伴。你,你,你,为啥不说,不说清,均可,均可就是,就是孟财主?”

王二明白了一切。这一夜,夫妻二人双双无眠,妻子仍然被子蒙头面壁卧,王二则和衣斜卧在床头,一夜无话。

天明以后,王二颤声道:“如此。一切皆因‘而已’起,贪吃公鸡赔了妻!”说罢,他就来见孟财主,以母亲年高体弱多病为由请辞。孟财主几经挽留,王二去意已决。孟财主吩咐账房先生为王二封二十两银子,算作王二这一年的束?(音xiu)(工钱报酬)。账房先生问:“王先生一年的束?应该是五两银子,怎么多给了三倍?”孟财主说:“封吧,就封二十两吧。”

当天正午时分,王二携带两眼红肿的妻子,坐着当初来接他夫妇二人去孟财主家的那辆牛车,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张家庄。

又一夫曰:

贪金贪吃均为贪,

凡贪皆会招祸端;

大事多因小事起,

掐灭祸种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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