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
黎明时分.
重重殿宇笼罩在浓浓的晨雾里显得更加巍峨富丽,整座皇宫的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清晨的朝气.
这是大康帝国的皇宫明城.
各宫的宫女太监开始洒扫门庭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此时,安寿宫里彩灯高挑灯光如昼,处处沉浸在太后五十大寿的喜气里,太监宫女们已经格外繁忙起来.
因为喜庆,太后早早起床了,富丽堂皇的春和殿里柔和的烛光映在镶满珠玉的金边铜镜上折射出迷幻一般的珠光宝气.
太后虽已半百但因驻颜有术,看起来仿若三十上下,甚至连头发也依旧乌黑柔顺,雍容华贵的面容映在铜镜里不减绝代风华.
小宫女蓿华小心翼翼地从管事的宫女清芳手中接过钳珠的玉梳子,缓步上前为太后梳头.
尽管做好了准备,可是紧崩的小脸上还是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紧张,在场的可都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梳发好手啊,眼里揉不得沙子.正在忐忑之间却见身旁的清芳投过来一个极是善解人意的眼神，接着向太后含笑奏道:“太后,今天是您的大寿之日,蓿华进宫不久,恐经验不足,不如今天由奴婢来梳稳妥一些.”
太后不以为意,淡笑道:“无妨,让她试试,若不妥你再梳吧,丫头不要紧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就是了,梳得不好哀家不怪你.”
蓿华尽力静下心来,恭敬的说道:“谢太后千岁!”同时向为自己铺了后路的清芳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好在准备的胸有成竹了,蓿华手执精美的玉梳娴熟而流畅地盘挽着,在一片讶然的目光中一个别致秀美又不失高贵典雅的发型隐现雏形.太后眉眼如画的面容上浅含笑意,看着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宫女全神贯注地忙碌着,稚嫩的小脸上流露着与年龄不相附的镇定与自信.
清芳更是此中好手,几眼便认得蓿华这清描淡写的举止中流露出的不凡功底,几许的赞叹从眼波流动中表露出来.
太后温言道:“这个发髻叫什么名字?哀家倒没见过?”蓿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脆声答道:“太后可是喜欢?这是奴婢精心为太后准备的,还没取名呢。{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
太后哦了一声道:“难得你有这份才气,是你娘所教?”
蓿华道:“是的”说着双手迅速地挽髻,手指微动却是灵活无比仿佛在系扣子,很快挽出一排优美如凤首的小小发髻环绕在发心的主髻前.
太后若有所思的盯着蓿华的手指看了一会,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说道:“你用的指法好像是‘逍遥扣’?”
蓿华的眼神时刻没有离开过太后的神态，坦然道:“不是呀,这是。。。这是奴婢独自摸索出来的,一种挽法罢了”
太后在铜镜里看着蓿华的眉眼,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灵秀不失聪慧,峨眉淡扫,唇若含珠,配在清秀的脸庞上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清丽.
太后淡淡道:“你像极了一个人,还是哀家年轻时候的一个故人.她叫紫美”
蓿华灵巧地为太后选戴发饰,不动声色地笑道:“长得很像吗?”
太后目光游离仿佛在回味着什么:“她也是个梳头的宫女,因为心灵手巧得了圣眷,那时候她封了容华,哀家还是个贵人。”
蓿华轻轻嗯了一声,安静地等太后的后文,太后神情泛起淡淡的伤感:"她是哀家在后宫所见过的最单纯婉约的女子,可惜造华弄人,后来她为当时的皇后张氏所不容,遭到嫁祸,废黜并逐出宫去了."
蓿华轻叹了一声似乎紫美庆幸,道:“还好没被赐死……”
“哼”太后冷笑道:“没死在宫里,不过在劫难逃,皇后暗中派人毒杀了她.”
蓿华明显吃了一惊,叹道:“皇后可真狠……”
太后温婉地笑笑似乎不愿再提此往事,改了话头道:“你入宫多久了?一直在侍候楠嫔?”
蓿华敛神道:“奴婢入宫只有两个月,一直在侍候楠嫔的。”
太后淡笑道:“难怪楠嫔非要引荐你,你梳头的功夫倒是很得哀家心意,传哀家旨意,你从此就留在哀家宫里吧”
蓿华心里松了一口气,跪谢道:“谢太后!”
太后道:“起来吧,楠嫔那小妮子倒是一片孝心,回头哀家重赏.”
蓿华笑道:“能侍候太后千岁也是奴婢的福气呢”
片刻之间发饰已装点完毕,蓿华以惊人的速度展示了她的绝学.发髻之美自古为人们所钟爱,各种各样的发式或高贵或清纯或飘逸或慵懒或灵动等等总能淋漓尽致的彰显女人的气质与风采,发饰的繁简更能体现出女人的尊卑不同.所以这梳头便有很多讲究,要受到年龄气质地位身分甚至脸型等各方面的约束.眼下蓿华精心针对太后设计的发式显然收到了极佳的效果,华丽却不奢侈高贵却不霸气而且凝重又不失喜庆,将太后的富贵与风华推向了极致.
太后仔细端详了一阵,竟找不出一点不满意,不由开怀,起身道:“丫头好手艺,改明让别的宫人都来学一学”
蓿华满面含羞道:“太后要折煞奴婢了,奴婢的本事还有很多是跟宫里的姐姐们学的呢.”到底是少女心怀初蒙太后夸赞,不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太后见状多了一分喜爱之心,笑道:“乐什么呢?嘴都抿不住了?”
蓿华笑道道:“奴婢能侍候太后心里高兴,谁不知道太后德被后宫体恤下人?”说着微微环顾四周，只见众仕女均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态，可谁知道这神态后面有多少不服多少忌妒？
清芳不失时机的笑道:“想不到蓿华还是身怀绝技哩.太后,这么漂亮的发髻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太后笑道:“嗯,是得取个好名字,大家都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好?”众仕女忙做思索状，却无一人回话。
清芳略作沉吟,便道:“太后,此发髻形如百鸟朝凤,就叫‘百鸟朝凤’如何?”
“嗯”太后大喜道:“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定了。”
太后起身浅移莲步,立刻有宫女上前服侍,由于心情极好竟也格外健谈起来:“说哀家脾气好那都是假的.哀家也是大苦大难里走过来,什么风浪没见过,只不过是年纪大了,不愿意再沾那些凡尘心思。”说着美目环顾,眼神里蕴藏着摄人心魄的明朗:“就说这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哀家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心性脾气又有哪一个逃了哀家的眼去?”
众婢纷纷点头附和,太后说罢意犹未尽,深遂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说道:“就如你们,个个花一样的年纪,处在深宫要学会明哲保身少沾染一些是非,待得期满回归家园与亲人团聚又何尝不美好?”
众婢叹服,齐声应是.
蓿华看着太后华美的身姿,仿佛看到了她当年艳绝天下的美丽与妖娆.这位年届五十的太后没有半点老的气息,她的心态与言谈居然让这些年轻的宫女感不到隔阂,温言软语无限妩媚.
太后移步到贵妃榻上歇息,命人点了安脑清神的瑶香,东方已经大亮了,早膳很快传了上来.
太后的饮食是用不着蓿华等人来侍候的,她们也正好可以退下去吃早饭.
退出春和殿,蓿华不禁长吐了一口气,择了条小路返回居凤宫迎祥殿去告别旧主.不料清芳从后追上来,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真棒!”
清芳也是正值双十妙龄,一脸的笑容竟是极为明丽动人,蓿华对这个太后身边红得发紫的侍女是不敢有丝毫马虎的,忙回了一笑道:“以后多靠姐姐提携了.”
清芳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笑道:“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互相关照那是自然的,妹妹快去收拾一下搬过来吧.太后今天大寿,等会有的我们忙呢!”
蓿华露齿一笑道:“好的,谢姐姐关照.”转身欲走,却见清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姐姐?”清芳略一迟疑说道:“我还有些话想告诉你,你今天换扣的手法当真不是别人教你的?”
“是的,不是别人教的!”蓿华一脸的肯定.
“那就好。”清芳眼中闪过几丝世故与老练:“我想太后可能在怀疑你就是紫美的后人呢。我能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出来。”
蓿华惊疑道:“怎么会呢,太后与紫美还有仇吗?”
清芳环顾四周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太后与那紫美并非你想像的那样简单,她们之间有很多渊源呢,我也是听老一辈宫人提起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你若跟紫美有任何一点关系都对你没有好处!”
蓿华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不过我的确与紫美没有关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太后这么精明一定会明查秋毫的.”
清芳放心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再好不过.”
蓿华羞赧一笑,道:“姐姐,知道吗?我很感激你呢.”
清芳轻笑一下:“有什么好感激的,我只是怕你初来又不清楚宫里一些事,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蓿华笑道:“我说了,姐姐不要生气,我刚来就这么抢了姐姐们的风头,姐姐就不敌视我吗?”
这句话说得很开门见山了.
“敌视?”清芳爽朗地笑道:“才不会呢,再说我还有二年便出宫了,你还以为是那些嫔妃娘娘弄个皇宠争来争去的?”一番话却也说得毫无做作.
蓿华不由一阵感动:“姐姐,你都快熬出头了,能在这宫里呆上十年得多么不容易.”
清芳也很感慨:“说真的,与我一起进宫的那些姐妹,现在只剩下十中有三了,我也早就看透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残酷无情!”
蓿华苦涩地笑道:“姐姐,你别看我入宫不久,其实我也体会了很多了.”
一句话均是勾起了二人很多心事,清芳笑道:“你那楠嫔小主可是聪明的很呐.”
蓿华不知道她在指哪一点,故做糊涂淡淡道:“书香门弟饱读读书能不聪明吗?”
清芳一愣,说道:“你真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楠嫔将你送到太后身边聪明的很.”
蓿华恍然大悟却有些语塞.
清芳继而说道:“别看太后表面上很随和,其实锋芒内敛,我们这些下都很难猜得到她的心思，所以,蓿华,在太后身边你要有相当的分寸!”
蓿华怎能听不出其中警告的意味,当下笑道:“知道了,姐姐.”
清芳清水般的目光在蓿华脸上扫了几圈，似乎等待着些什么，却最终释颜一笑，道:“好啦,这些闲话以后我们再说,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说这不定楠嫔小主这会正在等你呢!”
蓿华忙道:“姐姐慢慢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景,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蓿华的心头,也许这个清芳会和自己发生很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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