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七周岁，虎头虎脑招人爱。眼下小学正招生。按片划分，儿子应该去二小，谁也不用求。叶榕无法容忍儿子输在起跑线上，坚持跨片去一小。这就有点麻烦了，都想让孩子在起跑线上先发制人，一小校长便炙手可热，择校费涨到两万，而且没有硬关系，钱都交不到校长手里。大洼乡小学与县一小对口帮扶，武巩因此和校长熟悉，头几天他又挂电话又发短信，校长始终没回音。老婆言之有理，儿子领先起跑是大事，耽搁不得，得赶紧找校长。他马上拨通校长手机，听到温馨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您稍后再拨。”接连三声“对不起”，让他围着办公桌转了六圈。校长手机热得发烫，估计通话的都是比他厉害的头头脑脑。他拍脑门想，需要找个大官通融一下。求谁呢？想起了温副县。县长面子比他大，校长兴许赏脸。拨了三遍温副县，手机依然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您稍后再拨。”还要按键，手忽然停在半空。不能再拨了，宋村土地纠纷弄得一团乱麻，温副县正闹心呢，这会儿再求他办事，保不齐又挨一顿批。算了吧，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

门又啪啪响。小琴说：“武乡长――”

“啥事呀？”武巩找到了出气筒，拉开门气咻咻问：“火上房啦！”

小琴愣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怔在那儿。印象中这是武巩头回对她发火，她一时难以适应，委屈加赌气地扭过身。

“有话说，有屁放！”武巩刹不住车，对着小琴背影说。

“你――”小琴转过身，红着脸要发作，一看武巩那张猪肝似的脸，立马忍下了。身为办公室主任，随便对乡长耍态度，有没大没小之嫌。问题是，她听见武巩与叶榕通话就别扭，心口憋气，堵得慌。“温副县找你找疯了！”她委屈地望着他，“电话你不接。温副县差点骂我。”

“主任干啥吃的，不会替我搪塞？简直白吃饱！”武巩继续撒火，“我在宋村你不知道？农民围着我，鸡一嘴鸭一嘴乱吵吵，能听见手机响？”

小琴低下头不吭声了。

“哎，”武巩和缓下来，“真是温副县电话？找我啥事？”

“哼！”一提电话小琴又妒意十足。眼前浮现武巩接叶榕电话的情形，扬着脸故意甩个腔，“有屁，你对她放！”

小琴说完要走，被武巩厉声呵住：“回来！”小琴一下子就软了，乖乖站在门口。“就会对我使性子？”武巩先嗔怪，然后抱歉，“刚才没拢住火，对不起。”

“发就发呗。你是乡长，我能咋样？”小琴抿嘴笑。其实她已经胆怯了。暗自嗔怪自己糊涂，这节骨眼咋还惹乡长着急上火。刘书记去市委党校培训，武巩主持工作，杂事像乱麻缠身，他能不烦么？她之所以跟他顶嘴，说到家还是骨子里与叶榕较劲，你男人累得眼睛整天布满血丝，还拿这事那事缠他，毫无心疼之意，简直无法理喻！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与我何干？纯粹咸吃萝卜淡操心。应付当下要紧，她对武巩指桌上的手机，“快给温副县回电话。”

武巩看着手机像手雷，几次伸出手又缩回来。一提温副县，他就脑瓜痛。温副县抓信访，因为宋村土地纠纷，温副县经常叫武巩到县里，见了面肯定是没头没脸一通训斥。武巩整天像个土豆在县乡村三地来回骨碌，忙得屁滚尿流。他怕接温副县电话，没好事。

“回吧，”小琴拿起手机给武巩，爱怜地看他。“温副县肯定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