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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月》第九章 待诏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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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引着二人一路走了一段路,这才停下,然后他让二人现在门口候着,过会叫了他们姓名再进来。

临进门前又是叮嘱了二人一些,自然是主要叮嘱的陈豪,让他莫要多言。

与陈豪一脸郁闷不同,叶俞倒是在心想此人是谁,要陈焕如此敬重,陈焕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这博士一职与普通官员不同,只是散阶,并不参与朝政,也就是说,即使是江州刺史,陈焕也用不着这般敬重,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陈焕进了屋,盘膝坐下。

“长源兄,久等了,兄自罚三杯谢罪。”

堂上主座那人乐呵呵的大笑,指着陈焕道:“哪的话,何必与某都这般客套,某可是十足受够了朝堂的礼节,这才跑你这来清净一阵,你若也如此,那还有甚的趣味。”

这客人显然与陈焕熟稔,神色间毫不在意,一脸的洒脱道:“俊才兄这番不在,闲暇无聊间,可是喝了兄好多美酒。”

“长源兄要喝,自是逢迎。”陈焕也是一脸笑意,举杯畅饮。

原先的那些许忐忑顿时放回了心中,这位昔日好友,倒是十几年如一日,除了官做的越来越大,脾气秉性却是分毫未变。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了起来。

“外面二子是俊才兄的子弟?唤他们进来如何?”

片刻后,这位大才眯着眼睛,一边抿着酒,一边道,他自然是看的见门外站着的叶俞和陈豪的,心知这昔日好友打的主意。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实乃举手之劳,他也乐意帮上一帮,若是遇到了好苗子,就更是幸事了。

互相提拔亲族子弟,本就是常事。

“那是最好。”陈焕面露喜色,本是想等会说出,如今不用自己出口那是最好,所能达到的效果也是最佳。

“叶俞、陈豪,你二人进来。”

叶俞、陈豪应声二人鱼贯而入,立在堂中。

陈焕指着那堂中正座上的中年夫子,轻笑道:“此乃东宫属官,待诏翰林李泌,李大人,乃是国之器材,你二人还不见礼。”

李泌受了叶俞二人的拜礼,笑眯眯的颔首,此时叶俞才能仔细打量这个被陈焕推崇的东宫属官,只是这第一眼就让他意外了一下。

刚刚在门外看不分明,此时才看的清楚,李泌身上所着分明是一件道袍,而并非是儒服,这十足的意外了。

既然是东宫属吏,登朝堂为官,那自然就该是儒生,这可是自汉以后独尊儒术的大唐。

一身道袍打扮的待诏翰林,不去惊异都不行,一边的陈豪更是一脸疑惑的神色,想来也与叶俞的想法大致。

“长源兄,你这道袍,还真惹人注意啊。”

陈焕笑着道。

“哈哈。”

陈焕与李泌二人自然能看出堂下两个小儿为何困惑,毕竟这整个朝堂,以儒生而着道袍的,也仅李泌一人尔。

“长源兄乃是道儒两家的奇才才,以儒为治国,道为修身,出则能治国安邦,入亦可自身修身养性,洒脱的性子,某可是佩服的紧。”

陈焕为二人解惑。

叶俞与陈豪纷纷应诺点头。

二人曾在京城一起进学,只是之后陈焕不得不返回了宗族,一心为官,李泌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反倒爬的更快些。

不等陈焕再说,李泌自己摆手摇头道:“莫要再夸了,治国安邦可不敢当,如今朝廷有李相、杨太府卿在,当是万无一失。”

李泌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弟如今虽然还是东宫属官,但这恶了李相和杨太府卿,这官印已然无几天可带了。”

“今日你我二人,只谈交情,不谈政事,可好?”陈焕举杯,显然是不想触及李泌的伤心事,一笑解之。

“大善!”李泌乐的如此,自然应承。

实际上他所言还轻了些,如今虽说还是官印在身,但这不但是官印戴不了多久,在朝中他已惹得权相李林甫与身兼十余职的杨钊不快,若是哪天杀身之祸到了倒也不意外。

也正是如此,太子李亨才不得不让李泌离开长安,本是打算外调为官,但一直被李林甫等阻扰,只能等到事态平稳后再议。

二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叶俞与陈豪静站在那,好似被忘在一边,等了片刻,李泌才放下酒盏,一脸笑意道:“嗯,此二子,耐心尚可。”

叶俞是心知这是考验,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

而另一边的陈豪则是不得不安稳,他可是从没见过这等大官,待诏翰林是六品官员,看上去只比楚城县令高上一些,不过就是楚城明府武大人,他家都要恭敬万分,这六品,高上一品就是登天之远。

陈豪不知道的是,待诏翰林更是不仅于此,这个官职李白一样也做过,叶俞倒是知道一些,平日里掌批四方表疏,文章应制,远非闲阶散官,若不然也不会有为了李白写诗,高力士脱靴,杨贵妃研磨的典故。

虽然这只是个典故,但也可见待诏翰林与天子的亲近,李泌虽然只是东宫属官,不侍天子,这却可以影响东宫的一举一动,影响力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太子李亨被李林甫打压,连自身都难保,自然也保不住李泌,这也难怪李泌恶了李林甫,不得不借口远离长安,更别提也还同样恶了新晋受宠的杨钊了。

“俊才兄,不知方才那咏梅是何子所写?”李泌总算来了兴趣,拿起放在身侧的策论,早些时候陈焕就借口将诗句与策论拿来,此时问明白也好考校一番再看。

“学生叶俞所写。”陈焕示意叶俞站出来,叶俞很是听话,这种可以既得利益的事,怎么可能会错过,所以站出来拱手恭声。

“嗯,诗不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实乃佳作。”李泌抚着胡须,颔首不已,显然对于此诗颇多喜爱。

“今日窗外正有寒梅,一会画上一幅,就用小友的咏梅题字。”

叶俞脸上几分受宠若惊,这咏梅本是宋时王安石所做,王安石一代文坛巨擘,写出来的诗自然脍炙人口,称得上好诗,但初一见面就要作画,用的他的诗。

这可不仅仅是认可了,而是彻底的提拔,虽说只是在文坛上,但至少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他叶俞的名字就要在一些朝廷官员口中被顺带提及。

叶俞连忙致谢。

李泌又是笑着摆手,问道。

“你二人擅长《论语》《孝经》《周礼》等何本?”

他刚刚看了二人的策论,但这论题是一样的,其中一份让他看得眼前一亮,另一份虽说略显老话重谈,但也不失为一篇好策论,不过却有加工过的痕迹。

李泌看得出,叶俞才是陈焕所器重,是有才之人的,至于陈豪,应当是亲族子弟,所以这才衬上一二,一起推荐给他。

“皆有所涉猎,《论语》最佳。”叶俞犹疑了一番,还是先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则是补遗。

陈豪也说出了所擅长的,自是陈焕喜好的《孝经》,相比其他,也确实是《孝经》好些,谁让陈焕严格,他也是不得不认真研读《孝经》,以防被陈焕呵斥告于家中。

“喔?皆有涉猎?”李泌听闻叶俞所言,眉头略为上浮,口中苦口劝诫道:“少年郎,还是要谦虚些好。”

叶俞恭声受教,他可不想明说,不但是《论语》,就是其他的十三经他都通晓七八,这也是穿越者的优势之一,就是年少就能习文断字,大致与神童类似,不同之处就在于神童可能会逐渐沦为庸才,而他只会愈发成熟。

李泌又引据典义,考校了一番,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朗,此二子,这叶俞少稳重,有急智,恭顺有礼,不但如此,还是个有德有才之人,在对话之中就可见一斑,另一个陈豪虽说要差上不少,但也是一番勇气的少年郎。

“一个少稳重,才堪大用,一个同样是栋梁之才。”李泌笑着下了评价,指着叶俞、陈豪二人大笑道:“你们的师长此次可是为了让我写一封推荐信,而不得不拿出了家中所有的美酒任给予我喝,这可是某盼了十几年的,想当年某要抿上一口都是难得的,哈哈。”

推荐信?叶俞心中一动,莫非是进入州学么,若非如此,应当没有其他了。

“咳、咳,长源兄,话可不能这般说。”

陈焕被李泌如此露底,不禁老脸一红,这美酒确实是鲜少拿来招待亲友,平日都是自酌自饮,都是家传的美酒,根本无处去买,酿之不易,哪舍得拿出。

陈焕似是看出了叶俞的疑惑,随即解疑道:“江州的刺史大人与长源兄乃是同门所出,若是由长源兄推荐,那经学博士自当卖几分面子,万无一失,还不拜谢?”

叶俞面露大喜,虽说本来被推荐去州学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到一天没出发,这一天就要忐忑几分,立时拜谢不已。

至于陈豪也跟着拜谢,脸上却是一半是兴奋,一半是郁闷,倒是颇为怪异,好在也只有身侧的叶俞看得分明,陈焕与李泌二人专心饮酒,倒是没去在意。

若是知道了陈豪心中所想,恐怕陈焕第一个就要将这个小子踢出族谱。

陈豪本是打算来年借口前往江州州城,但却不是去入州学,而是另寻其他借口,就是借口今日在途中得罪了人,不得不去跑到江州都行!

如今江州州城倒是可以去了,却也不得不进入州学继续读书,这才使得他一半高兴,一半郁闷,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读书的料,哪里会不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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