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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心债》九 福兮祸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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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婚手续刚办完,汪栓柱就忙着张罗和梅子结婚的事。梅子放出话来说,汪栓柱要是有能耐,今天让她关在劳改农场的父母回家,明天她就跟他登记。

一个月后,母亲和继父真就被白沙劳改农场给放了。一个星期后,20岁的梅子嫁给了38岁的蛟桥镇中学校长汪栓柱。

汪栓柱做梦也没想到,他今生能娶到梅子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做老婆。他到死都忘不了,和梅静尧的洞房花烛夜。娇妻光滑爽手的青春肢体,让汪栓柱恍若变成一个侥幸被爱神眷顾,挥舞船桨,在爱河乘风破浪、无坚不摧的童子……。

1975年下半年,也就是在汪栓柱迎娶梅静尧3个月后,汪栓柱的前妻吴桂桂,生下了一个有先天智力障碍的男婴,取名为“汪熙木”。

2

1975年也是汪栓柱仕途坦荡,鸿运当头的一年。他觉得这是娇妻给他带来的福气。农历新年刚过,汪校长接到上级一纸调令。任命他为金沙市秀水区教委办公室副主任。

半年后,汪栓柱托熟人找关系,将新婚妻子梅静尧,安排到金沙秀水区“秀水巷小学”任美术教员。又过了半年,汪栓柱拿出十几年积攒下的工资结余,和近些年,他兼任蛟桥镇工宣队队长期间所得的不明银两,买下了金沙秀水巷8号一处独门庭院。随后,夫妻俩的户口也由白沙县的蛟桥镇,迁往金沙市秀水区秀水巷。

汪家小院是一处半新不旧的四合院,院门楣匾上有“紫气东来”四个镀金大字,环境安静怡人。院内三间北屋,两间西房。院里清一色的青石砖板地面。更为方便地是,这院子和秀水巷小学仅一墙之隔。

在上世纪70年代的金沙,能有如此雅致的院落,甚是难得。据秀水巷的老街坊们讲,早年间这院子是民国一地方专员金屋藏娇的私宅。再后来,金沙市秀水区区委书记欧浩天一家,曾在此住过。特殊时期期间,欧浩天被关进“牛棚”。欧浩天的儿子欧启明在“造反派”再三逼迫下,不得已将秀水巷8号院的产权,转让给了一个名叫“汪白浪”的“造反派”小头目。

汪栓柱从既是同乡,又是领导的汪白浪手里,买下这院落的产权前,曾私下和他磋商达成协议。汪白浪将秀水巷8号这处私人房产,低价卖给汪栓柱。而汪栓柱则保证,对两年前汪白浪强奸梅子的事,终身守口如瓶。为将此事欺瞒下来,汪栓柱独自前往,和汪白浪办理了房产过户手续。

梅静尧对丈夫的安排多数比较满意。夫妻生活中,唯有一事,梅子始终不肯迁就丈夫。近来,事业顺风顺水的汪栓柱,精气神儿十足。晚间,喝两盅白酒就想赶紧跟梅子上床。他急三火四上来抱住娇妻不撒手。

不料想,梅子却像变了个人,总不能像新婚那段时间,房事上令丈夫尽兴。事前,梅子还总会强迫汪栓柱采取避孕措施。她说她还年轻,不想早早怀上孩子。婚后,梅子居然发现,这汪校长原来也有一身臭毛病。比如像在个人卫生方面特不讲究。吃饭时“吧哒”嘴的声音,在屋门外都听得见。经常不洗脚就上床。晚间从不刷牙、烟瘾太大等等。

这些个婚前均不宜发现,令人反感的种种粗鄙男人的毛病,如今一一在丈夫身上显现。最令梅静尧无法忍受地是,婚后,她发现老汪有酗酒的恶习。近来梅子从医学书上了解到,酗酒的男人,时常会让自己女人生下智力残缺低下的后代。老汪和他前妻生养的儿子汪熙豪,不就是个相貌丑陋的男孩!不想过早生育,更不想生出弱智低能儿女的梅静尧,开始偷偷服用避孕药。

婚后多时,总不见妻子有怀孕迹象。唯恐没孩子,拴不住貌美如花、年轻妻子心的汪栓柱,终日忐忑不安。

抱着想刺激一下梅静尧的想法,汪栓柱在完全没和妻子商量的情形下,居然把他老娘和儿子汪熙豪,从乡下接到了秀水巷汪家小院住下。令老汪未曾料到的,这下,他反而将事情搞砸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在倔强的老娘一再坚持下,汪栓柱只得将恰巧到了7、8岁入学年龄的熙豪,送进秀水巷小学读书。汪栓柱这样做,就等同于说,原本两个人的汪家小院,以后要添人进口三世同堂。

随后,令汪栓柱苦恼无奈又担心害怕的事发生了。小院里,一个家庭分为互不相让、两个绝然对立的阵营。57岁的汪氏女带着顽劣、骁勇、野蛮的孙儿,和年纪才刚21岁,脾气大,一向高傲、任性的梅子,展开了一场“锅碗瓢盆”的激烈战争。面对老娘和娇妻的唇枪舌战,汪栓柱左右为难,每日只得忍受“夹板气”借酒浇愁。

第一眼瞧见梅子,汪氏女就断定,这么一朵娇嫩、水灵的鲜花,肯往儿子那堆牛粪上插,定是图他的官位、钱财。再着说,她嫁给儿子多时,夜夜一个床上睡着,怎么就不见这小妖精的肚皮有点动静。嫁了男人,又不想给男人生孩子的女人,安不了什么好心!瞧瞧桂桂,都跟栓柱办离婚了,还又给他生养出个大胖小子。自跨进汪家小院的门槛,汪氏女就打定主意,要把勾引他儿子的狐狸精梅子给赶走。尔后把孙儿的亲娘桂桂,和熙豪的亲兄弟熙木接来。让原本一家人,过和从前一样的消停日子。

昨晚,栓柱半夜“闹革命”回来想睡她梅子。她小梅子愣是摔盆打碗,闹腾半夜,不让儿子近身。你说你,一个娘们不让自家男人睡。不给自家男人生儿育女,还活个啥?栓柱和他结发妻离婚,娶你小梅子,不就指望,你能给俺们汪家生个大高个、白净、漂亮的娃。否则要你干啥用!?到如今,睡都不让睡了。想咋的?还想逼着俺儿养婊子。

昨大半夜,西厢房正搂着孙儿睡觉的汪氏女,听见正房里,儿子急切想睡梅子,小梅子抗拒地吵闹声,实在无法忍受。戳着盲仗,汪婆子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当中,将青石板地面戳地“咚咚”响,指桑骂槐,破口大骂。

年轻气盛,早已后悔结婚决定太草率的梅子,这些日子原本就一肚子怨气。此刻,听到汪婆子挑衅地叫骂声,如同一匹被囚禁多时的小母兽,冲出房门和汪婆子对骂。骂着骂着,不知怎么,两个女人就扭打在了一处。西厢房睡梦中被惊醒的汪熙豪,也冲出屋门,瞬间加入了祖母和小继母的厮打争斗。

已烂醉如泥,神智恍惚的枉拴柱,眼看娇妻寡不敌众,上前不分青红皂白,拽住儿子一通拳打脚踢。只把个9岁的汪熙豪,打得倒地抱头,哇哇大哭。两个女人这才停止了撕扯。把熙豪打地鼻青脸肿的枉拴柱,这时竟躺在院子当中,花坛边的青石板地上,呼呼大睡。

从这一晚起,金沙市秀水巷8号的汪家小院再无宁日。

3

自第一眼看见汪栓柱的老娘汪氏女,梅子心里就犯堵发怵。汪氏女是个头发花白,身板硬朗的健壮女人。大手、大脚、大嗓门。性情乖戾、嚣张,讲话跟吵架一样,稍不如意就会破口大骂、出口伤人。

解放前,汪氏女曾因家境贫困,被抽鸦片的父亲,卖到金沙“红灯区”的“胭脂楼”,做过“皮肉”生意。后来,个性强,不服输的她,还在“胭脂巷”当过一段时间的老鸨。儿子栓柱到底是那个嫖客,留在她肚子里的种儿,到现今汪氏女自己也不甚清楚。当年,万般无奈的汪氏女,挺着大肚子,返回大山里汪家坳村的娘家。父亲嫌她丢人败姓,悄悄花钱雇土匪,趁黑夜将大肚子的汪氏女五花大绑,扔进村后山崖间的“死人沟”。

两天后,奄奄一息的汪氏女,被途径的解放大军救起。汪氏女至今记得,那个跳下山崖,将她背出“死人沟”的解放军连长,名叫欧浩天。再后来,也是在恩人欧浩天的多年资助下,母子才得以活命。解放后,当年救过汪氏女的这个解放军连长欧浩天,当了金沙市秀水区的区委书记。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汪氏女还曾带着儿子,在欧家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勤杂工。当时,她就住在秀水巷8号欧家小院。欧浩天的儿子欧启明,是汪栓柱儿时记忆中唯一的玩伴。特殊时期开始后,欧家被抄。汪氏女带着十多岁的汪栓柱重回汪家坳村。

多年后,重返故地的汪氏女,一脚跨进这秀水巷8号院,自然多少会摆出些昔日主人的架式。毕竟先入为主,她汪婆子在这秀水巷住地时候,你小梅子还刚从“梅西施”肚子里,爬出来哩。再怎么说,汪氏女也是个见过世面,从“死人沟”活命的女人。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将儿子拉扯成人。如今临老儿子孝敬,接老娘和亲生儿子,到城里享享福不应该吗?你小梅子是啥人?蛟桥镇上谁不知道。你小梅子活脱一个勾引俺儿子的狐狸精。前年栓柱和他媳妇闹离婚那会儿,汪氏女就料定,儿子准是被镇上哪个不正经的女人给迷住了。可儿大不由爷,汪氏女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最终还是没挡住儿子休了前妻,迎娶蛟桥镇梅家豆腐坊的小妖精。

自住进汪家小院,汪婆子看儿子堂堂大男人,跟小梅子讲话时,总一幅低眉顺眼的“下作”模样。恨地牙根痒痒,气不打一处来。这次来金沙,汪氏女是第一次看见小梅子。瞧她那丹凤眼,吊梢眉,风骚妖娆的身段。一准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要说是老实巴交的栓柱,像小梅子这样的女人,要搁从前,那准是窑子里的当家“花旦”!只要她肯先“撅腚”,是个男人一准生死不顾往上冲。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院子才刚住进两个女人,男主人的日子就苦痛难熬起来。一边是乖戾的老娘,一边是任性的娇妻。生活中,两女人常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暗中较劲。

梅子还算好,白天摆出一幅,不跟粗鄙无知的汪婆子一般见识的清高。可到了晚间,却一股脑将怨气释放到老汪的身上。起初,汪栓柱还沉地住气,闷不作声。原想着梅子发发脾气,使使性子也就算了。那成想,她还整夜冷落汪栓柱,索性跟他分床而卧,根本不准他近身。

转眼间到了1976年底,全国的政治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金沙党政机关、市委领导班子“大换血”。

1977年农历新年刚过,向来政治嗅觉懵懂愚钝的汪栓柱,还未从春节的喜庆气氛中,醒过味儿来,就被上级机关,市教育局来了个当头棒喝,革职察看。

随后,老汪的工作关系、人事档案,一并被贬到了金沙秀水巷小学的校办工厂。

同年初,马云龙被省监狱无罪释放。回到马家坪村的马云龙,在田间地头劳作时,从广播里听到了,年底全国恢复高考的喜讯。

已23岁的马云龙决心拼死一搏,在来之不易的当年高考中,来个鲤鱼跳“农”门!他放下手中的农活,临时“抱佛脚挑灯苦读”。两月后,马云龙以白沙高考头名状元的好成绩,被金沙大学政法系两年制大专班录取。

1978年,梅静尧的老父亲平反昭雪重返工作岗位。在父亲的关照下,梅静尧被金沙大学美术系夜大班录取。两年后,梅静尧的老父亲被美国加州某高校聘为终身客座教授,随后移居美国。再后来,老爷子娶了位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正式加入美国国籍。

4

秀水巷小学的校办工厂,是家只有两、三个员工的超小型印刷厂。厂里主要负责印刷一些学生作业本、信纸、信封什么的小东西。铅版印刷,纯手工操作。活做起来又脏又累。这让已过不惑,长时间不从事体力劳动,除了教书又无其他一技之长的汪栓柱,感到很是力不从心。

近来,郁郁寡欢的老汪烦闷异常。自汪婆子搬进小院,汪栓柱好不容易戒断的酒瘾,死灰复燃。每日晚餐,汪婆子总喜欢和儿子对斟两盅。汪婆子不仅陪儿子喝酒,还陪儿子抽烟。

每到傍晚,汪家堂屋餐桌上,除了浓重的酒精气味以外,还时常夹杂着劣质烟草味道。这越发让梅静尧难以忍受。每天下班匆匆吃完晚饭,又要赶到金沙大学上课的梅静尧,甚至开始嫌恶自家院子里的空气。

下班后,梅静尧索性直接步行到巷口,搭公交赶到金沙大学学生食堂吃晚餐。

金沙大学校园里,马云龙有意躲着梅静尧。晚间,他总是站在食堂外的大树后,看着梅静尧离开才肯进去就餐。那时的马云龙,一心想快刀斩乱麻,将现今已为人妇的初恋情人梅子,从脑海里彻底删除!他不想再和水性杨花的梅子,产生任何情感上的瓜葛,更不想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时间过地飞快,马云龙毕业前夕,梅静尧专程去学生宿舍找过马云龙。马云龙紧闭房门,避而不见。此后,有两年多时间,梅静尧没有马云龙的任何消息。只听说马云龙因成绩优异,被分配到白沙县县委秘书处。

5

1979秀水巷小学校办印刷厂,因效益差,连年亏损,被金沙市教育局勒令解散。汪栓柱求爷爷,告奶奶,央求上级领导多次,才勉强谋到一份,在秀水巷小学锅炉房烧锅炉的差事。

同年,梅静尧夜大学毕业,被提拔为学校教务处主任。令她头疼地是,因秀水巷小学美术教师少,她得同时兼着学校4年级两个班的美术课教学。

当时,老汪的儿子汪熙豪正读四年级,是个生性野蛮、顽劣。学习成绩极差的男孩。小熙豪胸中,原本就淤积着对继母强烈的怨恨。他痛恨梅静尧取代并霸占了,本应属于他母亲吴桂桂的位置,令他母子分离。

尚不懂事的熙豪,还把近来心境不佳、精神颓废的老汪,生活中对他的挑剔、责骂甚至殴打,全归罪于继母的怂恿挑唆。加之和梅静尧宿怨、隔阂极深的汪氏女,平日里在孙子耳旁,对梅静尧人格贬损诋毁的耳濡目染,汪熙豪恨透了继母。

熙豪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课堂上,公然搞恶作剧作弄继母。梅静尧实在忍无可忍,再上上美术课,就严辞命令汪熙豪站在教室门外,面壁反省。

倔强的熙豪为了报复继母索性逃学,最后发展到夜不归宿。汪氏女心疼孙儿,更把对儿子在小梅子面前,一贯懦弱无能的愤懑与不满,变本加厉转嫁到梅静尧身上。

汪家小院“婆媳”间的大战,进入白热化的博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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