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是标准的假小子，一听到这么让人害臊的话便拍着胸脯说：“我跟司徒彦要做哥们的。”而司徒彦已然是个坏小子，他只会在后面附和：“就是就是，郑璧书以后是要娶老婆的。”

当院子里的葡萄藤挂满晶莹剔透的果实，小学最后的暑假也跟着来临了。早晨，我妈将新摘的葡萄清洗干净放进漂亮的水果盘里，我就端个小方桌坐在门口，一边写作业一边焦急地等待。然而那些日子却在左顾右盼不见司徒彦踪影的失望情绪中悄悄地溜走了。

因为成绩的差距，我们进了两所不同的中学。

虽然隔得很远，我仍是偷偷跑去找他，守株待兔似地躲在他们学校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树后面，看着他和他的同学从我身边走过，就像所有陌生人从我身边走过一样。

奇怪的是，那时候的我居然就那样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仿佛失去的并不是珍视的友谊，而是童年的稚气。

九月的一个清晨，我带着一脸困意推着脚踏车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北京一所名不经传的高中。

有一个人骑着车肆意地冲进校门，一路风驰电擎，引得两旁学生惊呼声四起。车子从我身边险险擦过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学生，然后车子停在了前方。

其实那个时候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他是司徒彦，因为从来就没有想过，曾被人唤作小胖子的他，瘦下来后竟是那样锋芒毕露的英俊。唯独他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窗明几净，多了几分成长的冷漠与寡淡，而眼角那条淡淡的疤痕就像在告诉别人，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司徒彦。

我们又成了同班同学，只能说命运弄人。

曾经的好友，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这所学校里最热络的人。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放学后一起去打篮球，星期天一起出去玩，偶尔坐在草地上一起聊天。他虽然总是话不多，却能很耐心地听我在那乱侃这几年的生活趣事。

我问他为什么小学毕业后一直没来找过我。他起初只是沉默，而后得到答案，我不知道是该吐一口气，还是吸气。

那一年他家里出了点事，他为此自暴自弃整整两年，变得十分叛逆，不再爱好零食，学会了逃课、抽烟、喝酒，甚至在校内校外拉帮结派，就连后来的中考，都是被他妈架着才上的考场。

他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而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拨了拨我的头发问我：“郑璧书，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我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是啊是啊，眼泪哗哗地流呢。”

我没有告诉他，我曾经去找过他，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一直都很想他。将来是漫长的，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知道彼此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