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抹朝霞穿过磨砂玻璃窗，照在夏威夷的脸上。手机响起，发出了震颤的声音。夏威夷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刚好七点半。她揉揉眼睛穿衣下床，连脸都没顾上洗就直奔后勤科。

王科长还没来上班，后勤处铁将军把门，夏威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他的手机号码。听筒里刚传来滴滴声，那边就摁断了连线。夏威夷再拨时，听到身后传来老王爽朗的声音――

“小夏，是不是问常奎上班的事？”

王科长手里掂着一把扫帚，深一脚浅一脚漫过树苗走了过来。

“知道了还问？通过了吧。”

“我要是不通过，你还不到胡书记那儿给我穿小鞋，他可是你姐夫。再说我昨天不是已经当面告诉那小伙了，要他今天就来上班。”

“知道了就好，那我就去通知常奎了。”

“好嘞，最好今天中午就能上班，这里都杂草丛生了，大树根部的小树苗也该清理了。”王科长说。

夏威夷不等他说完，脚步轻盈地跑到车棚里，推起自己的绿色飞毛腿电车，骑上去就往外冲。

“常奎，请开门，我是夏威夷。”隔着门缝，夏威夷不轻不重地喊道。

清脆的声音挤过门缝飘荡在院落，又反弹回来，夏威夷听到自己甜美的声音，心里甜甜的。

没人应，但狗的狂吠令夏威夷胆战心惊，她不由本能地后退两步。就在这时，一个老人温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姑娘，你找谁？”

夏威夷扭头看看，只见一位老人家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估摸着，这可能是常奎的家人，就笑着回答道：“我找常奎，门锁着呢，请问你是常奎的什么人。”

“我是他爹。”老人说。

“大叔好，我来喊常奎上班。”夏威夷满面笑容地说。

常奎本来就不想去当什么勤杂工，但后来答应了夏威夷，是因为夏威夷本人对他充满了诱惑，后来无意中听王科长说夏威夷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就打了退堂鼓。本科生和初中生之间的差距太大，常奎虽然看好夏威夷的长相，但最终还是在心里把她拒之千里之外。男人的爱，有时候就像炉膛里的燃烧的柴火，火焰上来的快，去得也快。

常奎昨天回来，没提到上班的事，所以家里人不知道这回事。

常一贵开门，喝退了卷毛狗，把夏威夷请到了里面，才问道：“他要到哪儿上班？”

“到乡政府去，我都替他说好了。”夏威夷说。

“请问姑娘你在哪里上班？”

“我叫夏威夷，也在乡政府，我姐夫是镇长兼书记，名字叫胡一鸣。”夏威夷的声音依然甜甜的，甜甜中带着自豪。

老人嗯了一声，把夏威夷领到楼下，抬头扯着嗓子喊道：“奎儿，你朋友来看你了。”

常奎应声后，穿着裤头从房间里走出来，很快出现在阳台上。一位清纯靓丽的女孩子站在他爹的身边，他揉揉眼睛，才看清了是夏威夷，于是就不冷不热地说：“是你呀，上来吧。”

常奎说话时，夏威夷已经踏上了楼梯。

“姑娘，你等会儿，等他穿好了衣服再上去。”常一贵说。

夏威夷好像没听见，只管往上冲。

楼上分为两大间，外间空着，里间是卧室。夏威夷走进外间，发现里间的门虚掩着，她没敢进去。姑娘家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必须保持姑娘家的尊严，夏威夷虽然文化低，但懂得这个道理。

“进来吧，我穿好了。”常奎说。

夏威夷走到门前，手指顶在门上，轻轻地推门。随着门缝的不断增大，她的眼睛也开始在向房间里延伸。

常奎无精打采坐在床上。看情形，他对夏威夷的到来并没有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夏梦雨有点失落。把热脸贴在别人的冷屁股上，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失落。她走到床边，常奎也没请她坐，她也没坐，就站在常奎身边。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夏威夷问道。

“什么怎么样了？你不会是来要钱的吧。”常奎问道。

“不是，你到乡政府去的事我都替你说好了，王科长说最好马上就去。”

“我不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这两天心力交瘁，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至于钱的事，我会还你的。”

“呵呵，我只听说过憔悴，还没听过交悴，亏你还是大学生。”夏威夷说。她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为了想取消常奎，只是为了缓和沉闷的气氛。

“我再差劲也是个本科生，总比初中生文化水平高吧，要取笑好轮不到你取笑我。”常奎冷冰冰地说。

夏威夷听到常奎这番话，只想流泪，但她控制了自己，泪花只在眼眶里打转，没让她留下来。她擦擦眼角，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已经说好了，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大概常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分，就掉转了身子，正对着夏威夷，无奈地笑笑，说：“那里真的不适合我，我情愿去给牲畜打针，也不想到卫生院打扫卫生。我对我的不守信用深表遗憾。”

一个美丽的姑娘，遭遇到如此冷遇，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夏威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不愿在常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懦弱，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咚咚的下楼声很响亮，但常奎坐着没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知道，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美丽姑娘已经爱上了他，毫不遮掩地说，是爱上了他的文凭。可是，他实在不能接受一个初中生的喜欢。

夏威夷下楼，黄色的卷毛狗又狂吠着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直往门口走。狗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扑上去就咬住夏威夷的裤管。夏威夷把气撒在狗身上，抬脚就踢。狗的反应也够敏捷的，张嘴就咬住了夏威夷的脚。夏威夷吓得哇哇大叫。

常一贵听到狗叫，赶快从房间里跑出来，对狗大叫呵斥，狗松开了夏威夷的脚，摇头晃脑跑向常一贵，常一贵抬腿，又给了卷毛狗一脚。卷毛狗哼哼唧唧逃窜，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

“姑娘，你怎么了。”常一贵问道。

夏威夷擦擦眼泪，弯腰看看自己的脚，幸亏卷毛狗咬在了鞋子上，脚倒是没事。

她直起身子要离开，却又觉得委屈，就向常一贵述说了事情的原委。常一贵一听，挽留姑娘说：“姑娘，你先稍等片刻，我上去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