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一个人走了许久，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天边传过来，秦语努力地想辨别声源的方向，她靠近一点，那声音就更远一点，忽然脚下踩空，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让秦语睁开眼睛。

“醒了！小语醒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安静的病房变得吵杂起来，然后凌乱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衣的医生给她检查心跳，掀开她的眼睑，秦语很不喜欢这医生手指上香烟的味道，可是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麻醉药的效力还没有退。

“秦小姐已经醒了，没有大碍，接下来只要静养，很快就会没事的。”

秦语眼前的世界从清晰到模糊，每一张都是她熟悉的脸，可是却没有她最想见到的那一张脸。秦语张张嘴，却不能如愿从口里吐出音节，脑袋昏昏沉沉，闭上眼睛，又沉入黑暗。

“既然秦语已经醒了，大家就不必都守在这里了，大伯，二伯，你们和大伯母，二伯母先回去，爷爷还在等消息，哥，公司的事情这段时间只能靠你了，你比我更知道怎么处理。”秦言坐在床边，所有的人都是一脸倦色，“我在医院陪着她就行，大家都回去睡一觉，晚一会再过来，她也需要休息。”

秦砂和秦砾默认了秦言的话，扶着各自的妻子出了病房，秦说的薄唇一直抿着，视线停在秦语身上没有离开过，干净的下巴上冒出稀疏的胡渣。秦言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点，说：“哥，你还不打算放了她么？就算你赢了，有成就感么？你要的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妹妹？”

“我费尽心机，却害了自己的妹妹，如果他们早点离婚，是不是就不会酿成今天这种局面了？”秦说恰似在自言自语，“报应，我拆散不了有情人，最后反而一无所有。你说得对，我会试着祝福你们。”

秦说跌跌撞撞出了病房，秦言替秦语掖了掖被角，“我亲爱的姐姐，该否极泰来了。”

秦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子。

“对不起，先生，医院不能抽烟您不知道么？”低沉的女声透出浓浓的不满，秦说只看到一双白色的板鞋，小腿笔直而修长，白色的长大褂告诉秦说，他被医生抓包了，还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女医生。

“对不起。”秦说拿下香烟掰成两段扔到长椅边的痰盂里，起身准备离开医院，这一起身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那双眼睛巨细靡遗地打量着自己，秦说有点尴尬，又道了声对不起，双手插在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对面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熟悉的香水味扑鼻而来，秦说一抬眼，愣在原地。

常悦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在这样的环境里重遇秦说，手里的塑料袋被她捏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勉强挤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来展示自己的大度，“秦说，好久不见。”

秦说的喉结动了动，“Carol，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亲爱的，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还来给我送饭？”严肃的女医生已经恢复了恶作剧的本质，顺理成章地推开秦说搂上常悦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今天吃什么？”

秦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暧昧不明的话语……

“还不是怕你饿死，别闹，还有外人在呢。”常悦拍开李未晞在她腰间乱摸的手，佯装不悦。

“哦，你跟这位先生认识？”李未晞明知故问，常悦乜了她一眼，更似**，李未晞不以为意，伸出手打招呼，“我是……”

“她是我女朋友，李未晞。”常悦抢过话头，指了指秦说，“这个是我以前的朋友，秦说。”

李未晞眉毛一跳，这挡箭牌做的，脸上笑意不减，“原来是秦先生，小悦有跟我提过你。”

“李未晞……”秦说打量李未晞的眼神倒是锐利了起来，多年前的记忆逐渐浮出来，可很快，那犀利的眼神就软弱下来，“恭喜你们，Carol，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你的幸福。”

“当然，我的幸福并不需要等你的施舍。”常悦昂起下巴，骄傲得像一个女王。

“我公司还有事等我去处理，Carol，不知道你有没有得到我妹妹受伤的消息，你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她。”

“秦语？”

秦说点点头，对常悦笑了笑，与她错身而过，“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等秦说走远，常悦才敢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倚在李未晞身上，幸好李未晞做模特的，够高，却不重。

李未晞把常悦扶着坐到长凳上，蹲在她面前，说：“他还爱你。”

“那又怎样？”

“不想旧情复燃么？他还爱你，你对他也还有情。七年的感情，你人生有多少个七年？”李未晞支着下巴，表现得像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孩。

“在秦说心里，爱情永远不是第一位，我等不起也要不起他的爱情了，我只想要一个人，在他的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因为名利或者任何东西舍弃我。这个愿望很奢侈么？”常悦弯下腰和李未晞对视，“就像现在这样，眼里只有彼此的影子，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所以你找我做靶子？秦说已经认出我来了，四年前，我和他抢妹妹，四年后，我和他抢女人，我怕秦说买凶把我杀了，哦，对了，秦家就是混黑道的，希望秦言不会帮着他哥哥。”

“呵呵……”常悦狭长的眼略去几分忧伤，快速在李未晞唇上落下一吻，“你死了，我给你殉情就是了。”

李未晞脸色微变，起身坐在常悦身边，“你别总乱亲我好不好？”

“怎么，你嫌弃我？”

“没有，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嘁——未晞啊。”常悦偏过头，靠在李未晞肩膀上。

“嗯？”

“如果我三十岁之后还遇不到喜欢的人，你也别嫁人了，我们俩凑合凑合过日子。”

“我为什么要为你牺牲？”李未晞很不敢苟同常悦的意见。

“因为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那天晚上……”

“喂，别说了！”

“我就要说！”

“……”

秦语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真切，朦胧间，好像看到了苏珊，她来了，又走了，她摸过她的脸，轻柔的吻落在脸上每一个角落。

她说，宝贝，你要赶紧好起来。

她说，宝贝，等你好了，我真的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去没有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说，宝贝，我爱你。

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秦语睁开眼睛，没有苏珊，什么都没有，一室冰冷的空气，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秦语，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常悦像一个优雅热情的吉普赛女郎，坐在床边都自成一幅风景。

“Carol……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你，嗯……还有一个人。”

李未晞还是那一身标准的医生打扮，笑得一派从容，“秦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

“我叫李未晞，你应该不陌生这个名字。”李未晞翻着秦语窗前的病历，“这一刀戳得真狠，那里重要的器官还真不少，随便碰到什么都要命。”

“器官……李医生，你认识我的主治医生么？”

“嗯哼，算是大学同学，说起来他也喜欢过你那妹妹，不然怎么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住院的事情。”

“李医生，我可以相信你么？”

“秦语，你想做什么？”常悦剥了个橘子，连脉络都撕得一丁点不剩，挑了一小瓣扔到自己嘴巴里。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秦语住院的第三天，连祁锦年都见到了，秦家的人似乎默许了祁锦年的身份，每次秦语的心都会在门响的时候吊起来，又在门后的脸出现时沉到谷底。

苏珊一直没有出现。

赵博胸口的子弹也取了出来，比心脏的位置偏了一点，救回了一条小命。秦语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赵博的时候，赵家二老已经全部出动来看秦语，连带着秦语的父母，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医生进来给秦语换药，量体温，看身体恢复状况，医生一边在病历上记录着一边说：“你们谁是她的家属，要了解病情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病房的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只留下保姆给秦语把煲好的汤倒出来给秦语喝，午后的太阳很好，晒在身上让人的精神都暖洋洋的。秦语终于可以碰到自己的手机，只给苏珊的手机发了四个字：我想你了。

第二天，秦语在保姆的帮主下，坐在轮椅上被推去赵博的病房看那个人，前一秒还欢声笑语的病房在秦语进来后气氛蓦地沉静下来，周珏坐在床边给赵博喂吃的，赵博的脸色谈不上好看，也不是很难看。这样的境况下，秦语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这样贸然闯入。

“小语啊，怎么不在房间休息呢？”赵博的母亲很快恢复了笑容，把秦语推到床边，“还要再谢谢你给小博挡了这一刀。”

“没什么的，我也只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看，既然赵博没什么大碍，我也才能安心。”

“小语，谢谢你……”赵博眼中充满了挣扎，“你们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跟小语聊一聊。”

“好，好，你们聊。”赵母把一直沉默的赵父拉了出去，周珏对秦语笑了笑，放下碗也走出病房，顺便替他们把门关上。

“老婆……”

“赵博，我说过不要那么叫我。”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叫了，你为我挡那一刀，是在还债吗？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我放了你……”

秦语眼神黯了黯，“赵博，这是我最后可以为你做的事，死了，把命赔给你，活着，离开你，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再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医嘱是假的……”赵博掩面，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我爸妈劝我跟你离婚，我们不和，他们早就看出来了，现在你又下了这一剂猛药……”

“对不起。”

“呵呵，说什么‘子宫内膜壁太薄，先天不足，这次刀伤又受重创，怀孕几率微乎其微’，秦语，你为了摆脱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知道我的父母迫切地想要孙子。”赵博对秦语的沉默只是痛心疾首，“如你所愿，我同意跟你离婚，这一刀，你什么都还清了。你的父母，你的整个家庭，你要怎么交代？”

“我自然有办法，谢谢你。”

出了赵博的病房，秦语恍如隔世，有了海阔天空的错觉，怀里的手机一直是沉寂的，秦语再不能容忍被苏珊的忽视，拨通了那个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停机……”

这一刻，秦语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呃，一章果然写不完。

那我们只好下一章再见了。

PS个，某群已经有秦祁苏话1103下载了，我捶桌啊，要不要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