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三龙进屋就来了火：“赵其林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你们是哪个？”赵其林颤抖着，“我，我怎的不认得你，你们……”朱鹤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厉声道：“你装什么痴，连老子们都不认识了？”“哇。”赵其林竟大叫起来把双脚缩上火桶，努力往角隅里躲藏退让，眼睛发直声音惨厉，“鬼……窗外头有鬼。”两人往窗边看，那是一扇陈旧的木格子窗，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砸破，上头耷拉着糊窗的白隐纸，隐纸为风所动有如坟山里的经幡。朱鹤松了手，多少有些害怕：“侯三龙，走！”侯三龙便开始大骂：“***好歹毒，他们早已动了手。我们……又上当啦！”朱鹤敏锐地判断道：“肯定是曹雄在搞鬼，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弄清楚。”侯三龙道：“如今竿城是曹雄一手遮天，弄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朱鹤道：“竿城不是国家，曹雄也不是皇帝，现在已经共和了，任何人不可能一手遮天的。”侯三龙道：“哎，军政长呢，怎么好些天都没见他了？”朱鹤道：“军政长被省府通知去长沙开会了，我们已经向省府写了一份报告，将竿城的乱象都汇报上去了。听说省府很重视，相信会出台一些新措施的。”侯三龙道：“这样就好，不然竿城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天，曹雄在花园用小铲拨弄一盆花。奎爷过来说：“都督，这牡丹终于打苞开花了。”曹雄道：“是啊，终于打苞开花了。哎，你不是说这盆牡丹在江家时开得很艳吗，怎么一弄到这里就那么难开花呢？”奎爷道：“花是有灵性的东西，尤其是牡丹，乃花中之王。当年女皇武则天游园来了兴致，下令在一夜间百花齐放，可唯独牡丹偏偏不开。如今你都督想它开花，它不还是打苞了吗，都督你面子够大的了。”“哈哈！”曹雄大笑，“还是你奎爷会说话。哎，找我有什么事吗？”“大人，这是一封省署刚刚发来的公函。”奎爷把信函递给曹雄。曹雄道：“说的什么事？”奎爷道：“谭督军打算委任一位湘西镇守使并兼辰沅道尹，那帮家伙还真厉害，连省府都被他们的妖言说动了，也许我们的政权马上就要被人给褫夺了。”曹雄大为不满：“娘的，花刚打个苞，沙脑壳（长沙人）就要来摘桃子了。”奎爷道：“是啊，我们湘西人流血流汗，他沙脑壳坐享其成，天底下的事也太不公平了。”曹雄道：“哼，湘西这地方自古连皇帝老子都莫奈何，什么狗屁谭督军。娘的，他沙脑壳还想管老子？”正在这时，一副官拿着一份文件进来：“奎爷，新来的镇守使快到竿城了，军政处通知全体官员集合，去沱田接官亭迎候。”奎爷接过文件看了看，向曹雄投去征询的目光。曹雄道：“告诉军政处，我换了衣服就去。”

竿城北门外的江边有一亭，上书“接官亭”字样，那是迎送重要官员的地方。

这一天，竿城临时都督府及军政部的大小文武官员全拥挤在接官厅外。曹雄、唐豹等都督府官员列于官路的左边，周瑞龙等军政部官员列于路的右侧。接官厅的前面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官路，官路在不远处转进山坞便看不见了。

“砰砰！”山坞后突然响起了三眼铳的响声，众官员闻声连忙整齐地排列在路边，官路转弯处出现了一个提着大锣“报二里”的兵。只见那兵鸣锣，朗声大喊：“湘西镇守使兼辰沅道道台大人到！”从山坞后走出两队举着虎头牌的仪仗兵，虎头牌上有“肃静”、“回避”等大字，其后是“湘西镇守使衙门”、“辰沅道道尹衙门”字样。一顶四人大轿晃悠悠地移过来，众皆勾头拱手相迎。

唐豹偷偷抬头看，见大轿上的官员是个大背头，西装革履，嘴边还留着一撮日本式的人丹胡子，他没敢久看忙又低下了头。鞭炮齐鸣，唢呐锣鼓吹吹打打，大轿在接官厅停住。

“哈哈，不必拘礼！”镇守使从官轿上下来，朗声大笑。曹雄、唐豹、周瑞龙等纷纷把头抬起，见新到的镇守使竟然是田昭全，于是全都傻了眼。

田昭全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大变，只是明显地发胖了，脸发面般有些松弛苍白。寒暄过后，田昭全的轿子在奎爷的护送下直奔道衙。来到道衙前，田昭全看见那门上挂着块临时都督府牌子，忙叫道：“快，快停轿。”骑马跟在后头的奎爷急忙策马过来：“镇守使大人有何事？”田昭全问：“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奎爷道：“下官护送您去您的住所呀，您的公署就设在这里面。”田昭全指着道衙前的牌子道：“这儿可是都督府啊，我一个小小道尹岂敢稽越？”奎爷很有些尴尬，连忙解释：“当初起事匆忙，反正成功后便照着省城依葫芦画瓢挂了这么个牌子。大人别介意，竿城是弄出点笑话来了。”田昭全吩咐道：“让轿子往西门垅走。”奎爷问：“大人要去哪儿？”田昭全道：“我先回家去住。啥时候这牌子取了，我啥时候进来。”奎爷很是尴尬。

“看来，田昭全这个新镇守使还挺忌讳这块牌子的。”奎爷立即把这事向曹雄汇报了。曹雄来回踱步：“他不是忌讳这块牌子，是压根儿就不承认这个都督府，意思是想把咱们这些人一把全给撸了啊！”奎爷道：“那咱们革命一场，岂不是全白忙乎了？”曹雄道：“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竿城如今还掌在咱们手里，谁要是敢随便动咱，没准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奎爷道：“都督说得也是，洛阳桥哪是一夜就能修成的？”曹雄道：“你跟兄弟们先打打招呼，沟通沟通，要做好两手准备。”“好的，我立即着手安排。”奎爷打算走，又回头问，“都督，那牌子的事如何办？”曹雄道：“牌子无所谓，取就取了！你就是在门口写上个打落寨，我曹雄就被贬成寨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