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秀儿住进陈曦家里之后，陈家便改弦更张，迅速完成由 “陈”姓到 “颜” 姓的转变。女王曰：颜秀儿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一切都要以我的意志为根本出发点。地位的高低是相对的，有领导自然就有下属，有尸位素餐的，就得有卖力气傻干活的。陈曦一夜之间变成了女王的专属保姆。

陈曦总是被秀儿那张明艳照人的脸蛋所迷惑，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她可是个记仇的主儿！上次被骗得哭鼻子的事情，她一直暗暗记在心里呢。

唐代大诗人李白教导我们：人生得意须尽欢。秀儿确立了她绝对的领导权威之后，立刻将这种权利用到了极致，每天除了督促陈曦认真学习之外，总是找出由头让她干这干那的，将她支使的团团乱转。

因此做饭这样的粗活累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陈曦的肩上。

秀儿妈本想找个保姆照顾两人的生活的，但是不论陈曦还是秀儿全都极力反对，她便也只好作罢。陈曦骨子里野性难驯，长这么大都是爸妈伺候她，哪里轮得到她去伺候别人呀，以前她顶多也就会煮个方便面。但是这时候家里多了个比她架子大一百倍的女王，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干起了厨房里的勾当。她向来胆子比天还大，什么都敢尝试，有不会的就去百度搜索，再不就打越洋电话问老妈。实践出真知，这一来二去的，竟真给她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什么宫保鸡丁啊，鱼香肉丝啊，糖醋排骨啊，葱爆羊肉啊，全都做得极为美味地道。

她本不是一个有长性的人，但是这次却深深地迷上烧菜做饭，看着秀儿有滋有味地吃着她煮的饭菜，那种成就感简直比她在网络游戏里面打到10件极品装备还要过瘾。

有的时候，女王也会大发善心跑到厨房给她帮忙。不过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总是让陈曦看得着急不已。当她第N次切菜割破小手，第N次洗碗打破饭碗之后，陈曦就再也不敢让她踏进厨房半步了。陈曦甚至怀疑如果让她自己在厨房捣鼓的话，会不会用煤气把厨房给点着了。

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也许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远了，陈曦觉得过年越来越不热闹，也越来越没意思了，再也找不回小时候那种扳着手指头殷切盼望过年的心情了。这一年的春节，家住大兴的外公外婆一早打电话给陈曦，让她到家里过除夕。陈曦满口答应。谁知她把这事儿和秀儿一说，秀儿却很生气，她威胁陈曦：“你要是敢不陪我过年，我就一年不和你说话！”

陈曦拗不过这小祖宗，只好留在秀儿家里过年。除夕这天的晚餐，陈曦帮着秀儿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家三个女人加上一个陈曦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秀儿妈开了一瓶澳大利亚原装进口的红酒，包括秀儿的妹妹晶儿在内，四个人推杯换盏，很快将一瓶红酒喝完。

吃完饭，秀儿已经半醉了。陈曦坐在沙发上，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秀儿像只猫似的蜷缩在陈曦的怀里。喝了酒的她粉面桃腮，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和锐利，变得迷离朦胧，仿佛脉脉含情，透出十分的魅惑，似乎可以轻易将人的魂魄摄走。过了这个年，她便十八岁了，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陈曦与她朝夕相对，耳鬓厮磨，此刻见她如此醉态可掬，风情万种，不知怎地，竟忽然不敢再看她那张比鲜花还要娇媚的俏脸。她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感受到秀儿箍着自己蛮腰的两条胳膊上，散发着丝丝热力，她的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语无伦次起来。

看着一年不如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又在凌晨前吃了一顿饺子。终于等到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两个人喜气洋洋地相互说着：“Happy new year!”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过年的时候呆在一起，第一个将新年的祝福带给彼此已经成为了她们的习惯，也惟其如此，她们才会感到心安理得。

大年初一，陈曦来到大兴，在外婆家里住到初五。没有秀儿的日子百无聊赖，陈曦虽然每天给她打电话，却依然浑身不自在，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老是被她欺负，一离开又想得不得了，难不成自己变成了传说中的“受虐狂”？陈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初六陈曦回到家，见到了秀儿那张绝美的面庞，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在家里休整了不几天，悲催的高三的生活又开始继续了。

高三下半学期一开学，陈曦和秀儿所在的高三（1）班就在教室的前面立起一个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xx天。一副山雨欲来的紧张架势，让人看了便心生紧张，似乎连空气里的分子都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这个时候凡是想要考上正经大学的人全都开始拼命学习了，再不努力就真的没时间了。陈曦感觉校园里眼神呆滞面带菜色形色匆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个时候各个学校里往往会涌现出一批天才。这样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男生，这些人的共同表现是：平时不学习，但人却聪明无比，一般都是数理化学得好。高一高二的时候成绩一塌糊涂，到了高三一加油一努力，成绩便扶摇直上，很快就超过了那些平时认真努力兢兢业业的好学生，让人羡慕嫉妒恨。

其实无论做什么事情，天赋都是无比重要的，“天道酬勤”之类的话不过是强者安抚弱者，希望他们安于现状的美丽谎言。就像学习一样，付出的和得到的往往并不成正比，有人一个小时能够学会的东西，换成另外一个人也许一天也学不会。老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就像外表一样，有人天生丽质，也有人生来丑陋，绝大多数人都表示自己不会以貌取人，但是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没有一个女人是因为她的灵魂美丽而被爱的。

陈曦不需要面对这样的残酷现实，她属于极少数的幸运儿。她不但拥有惊人美丽的外表，更拥有可以媲美外表的天赋和智力。从高二开始，她的学习成绩扶摇直上，提高之快让人瞠目结舌。骨子里，她还是不怎么喜欢学习。她自来胸无大志，能否考上燕京大学，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为了能和秀儿呆在一起，为了满足秀儿的愿望，为了能让秀儿高兴，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地学习过程中悄悄流逝，一转眼就到了2月中旬。这几天陈曦因为第二次模拟考试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上次因为没考好，秀儿和她生了一个星期的气。她正生不如死呢，却发现秀儿鬼鬼祟祟的，吃了饭总要跑回自己家里呆上一段时间。陈曦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却神神秘秘不肯回答。

2月18日这天下午秀儿告诉陈曦自己头痛，下午就早早请假回家了。

放学之后，陈曦一个人回到家里。打开自家房门的一瞬间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看见客厅的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蛋糕，这个蛋糕造型颇为粗陋，形状呈不规则的圆形，上面涂抹的奶油也并不十分均匀。蛋糕上面插着一圈十八颗红色的蜡烛。2月份的天很短，此刻天已经很黑了。客厅里没有开灯，但是蛋糕上面的蜡烛已经点燃，跳动的烛光使整个大厅沐浴在忽明忽暗的昏黄色光芒中。向上方看，客厅里面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气氛显得极为温馨。

陈曦一向没心没肺的，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今天原来竟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躲在房间里的秀儿听见开门的声音，急忙跑了出来。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自己。穿着粉色外套，蓝色的短裙，脸上还化了淡妆。

她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笨蛋，连十八岁生日都忘了？”

陈曦傻乎乎地点着头，按说这时候该贫两句才符合她的个性，但是也许是受宠若惊，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陈曦呆头呆脑地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颜秀儿，仿佛什么东西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难以形容的情愫弥漫在心底，一向洒脱不羁从不怯场的她竟然有点儿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吹蜡烛呀！”秀儿跑过来拉着大脑短路的陈曦，来到桌子前面。

木偶似的陈曦急忙深吸一口长气，猛地向吹响蜡烛。不过她的肺活量显然没有大到一口气吹熄十八颗蜡烛的地步，明明灭灭中，至少还有一半的蜡烛还亮着。

“笨死了！”秀儿连忙来帮忙，将剩余的蜡烛一口气全都吹灭。

秀儿拉开电灯，说：“赶快切蛋糕，吃完蛋糕去我家吃饭。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嘴里说着切蛋糕，却迅速用手指沾了奶油涂在陈曦的脸上。

还没恢复常态的陈曦足足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怪叫一声扑向秀儿。

秀儿咯咯笑着，两人一追一逃，客厅里顿时一片乌烟瘴气。

半晌后，两个人玩儿累了，坐在一起吃着蛋糕，脸上东一条西一道的都是奶油。陈曦看着一向冷漠的女王此时满脸奶油的囧样，再次开怀大笑起来。

秀儿也不生气，她拿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连连按下快门，“咔嚓”声中，留下一张张俏皮可爱的相片。

直到晚上7点半，两个人才坐上秀儿家的餐桌。接受了秀儿的妈妈和妹妹的祝福，陈曦开始风卷残云地扫荡起丰盛的晚餐。

要是天天过生日该多好，她不由自主地想。

十五岁的颜晶儿从小就是陈曦的跟屁虫。她笑吟吟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陈曦，问道：“曦曦姐，我姐姐做的蛋糕好吃吗？”

“好吃！呃，”陈曦这才反应过来，转向秀儿，“蛋糕是你做的？”

秀儿恶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多嘴！”

晶儿立刻反击：“曦曦姐，你不知道我姐姐有多笨，烤了三四次全都焦了，要不是妈妈帮忙，现在她也做不好！”说完还挑衅似的乜了姐姐一眼。

陈曦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早就请假回家了。心高气傲的女王能做到这种地步，陈曦心里一阵感动，不过嘴上却帮着晶儿：“可不是吗，你姐姐就是笨！还是我们晶晶最聪明！”

颜秀儿愤怒地瞪着两个家伙，女王气势散发，屋子里的温度顿时直线下降。饭桌上展开一阵唇枪舌剑，三人边吃边吵。

秀儿妈见怪不怪，这三个祖宗只要在一起就从来没消停过。

吃完饭回到家里之后，陈曦在自己卧室的桌子上看到了秀儿送给自己的礼物。

一条粉红色的围巾，一张生日卡片，还有三张秀儿亲手画的画。

陈曦翻开那张精美的生日贺卡，上面的祝语很简单，分别用汉语和英语写下了“生日快乐”几个字。“还真是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啊！”想要让秀儿写点肉麻的东西，打死她都不可能，陈曦很清楚这一点。

她又认真看了看那三张画。陈曦知道秀儿很爱画画，有空就喜欢拿支铅笔在那儿描描画画。这些画画的都是陈曦。

七岁的陈曦，流着鼻涕，眼神明亮！

十二岁的陈曦，疯疯癫癫，张牙舞爪！

十八岁的陈曦，神采飞扬，亭亭玉立！

陈曦仔细看着这三张画，看到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逼真，如此栩栩如生。自己七岁和十二岁的样子，即使自己也有些记不清楚了。难得秀儿却记得这样真切。

她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珍而重之地将贺卡和画收好。她又拿起那条围巾，端详了半天，那略显拙劣的卖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工业化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难道是她亲手给自己织的？想起这两天她有事儿没事总是跑回家，看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织围巾了！一股暖意自她的胸膛中缓缓升起。

陈曦围上围巾，来到秀儿的房间。

“好看吗？”陈曦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好看！”陈曦笑了，能得到秀儿的肯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你亲手织的？”

“恩！”秀儿有点忸怩地回应。

陈曦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蛋：“谢谢！”

秀儿有些害羞地推开她作怪的手。

陈曦拉着秀儿来到自家的屋顶上。她家住顶，屋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两个人的据点。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来到这里，看看天上的为数不多星星，俗世的烦恼就似乎就一下子被抛到了脑后。

这一天的天气比平日好一些，两人背靠背坐在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陈曦默默地数着，一颗两颗……大概有二三十颗星星。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好半晌秀儿忽然说：“生日快乐！”这句话卡在她的喉咙里好长时间了，奈何当着陈曦的面就是说不出口。这下不用面对面了，秀儿总算说了出来。

陈曦说：“等你这句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说句祝福的话就那么难吗”

秀儿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陈曦也没想从她那儿得到像样的答案，她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呵，终于十八岁了，明天开始就可以给你讲成人笑话啦！”

秀儿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以示不满。

陈曦忽然问她：“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见满天的星星？才能看见水瓶座的完整面目？”（陈曦是水瓶座的，秀儿是双鱼座的）

秀儿也叹了一口气，“找时间去农村，那里应该可以看到的。北京的光污染和粉尘污染都太严重了！”

“考上大学之后我们一块儿去看怎么样？我小时候看见过银河呢，那真叫一壮观！”

秀儿点着头，眼里射出憧憬的光芒，能和陈曦一同去看璀璨壮丽的星河，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