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失忆

清晨，一抹阳光穿过残破的窗棂，照到小庙之内一个熟睡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的眼皮忽然间动了一下，随而睁开双眼，蓦然间被阳光一耀，又赶紧眯了起来。他坐起身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却看到爷爷仍然睡在旁边。

少年心想，爷爷想必太累了，竟然还没醒呢。我可不能吵醒他。

忽然他瞧见爷爷身上一片红色，似是血迹。少年大惊，这才猛然瞧见自爷爷身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庙门之外。

“爷爷！”

少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老人跟那蝙蝠王大战之时，他被老人点中了“昏睡穴”，什么都没有发觉。

少年大叫了一声，伸手去摇那老人，而那老人，却没有应声。

“爷爷！爷爷！爷爷……”

少年又连叫数声，到后来，竟然都有了哭音。他与爷爷相依为命，这时陡然见爷爷受伤，他小小的心灵怎会不惊慌失措呢？

“唔……”

老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不知是听到了少年的喊叫，还是他拼着最后的体力，回光返照。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少年连声大叫道。

那老人嘴唇微微翕动，用极细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少年没有听清，眼泪滚落下来，连道，“爷爷，你说什么？”一面问着，一面不自觉的将耳朵凑到老人嘴边，这才听清老人说的什么。

“孩子……爷爷……爷爷不能照顾……照顾你了……以后的……路……你要……你要……自己走下去……”

少年的眼泪哗哗直流下来，使劲摇着头哭道，“不，不，我要爷爷！我要爷爷！”

见老人还有话要说，忙又将耳朵凑过来。

“孩子……听话……唉……爷爷……不行了……有件事……有件事必须……必须跟你说……从今而后……你……万不可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也万不可……不可展露……展露武功……你……答应了吗……”

“嗯！嗯！我答应！呜呜，我答应！”少年哭泣着，又道，“爷爷，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去找大夫，这村子里一定有大夫！”少年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却被那老人抓住，少年哭道，“爷爷……”

老人道，“……没用的……异珠……异珠已经到了……到了你的体内……你……你……”

最后这一句话却没说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就此溘然而逝。

少年抱着老人的尸体，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

“就在这里，就在那小庙之中！”

突然，一道男子声音响起，跟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之声。

“臭小子！给大爷滚出来！”

小庙之外，站着两个壮汉，其中一个放声叫道。但听得小庙之内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人。那刚才说话的大汉心中纳闷，暗想，难道走了不成？

原来他们二人是穿云剑吴林的结拜兄弟，昨日穿云剑吴林被一少年所伤，他们今日是来找他算账来的！从乡人口中得知，那少年和一老人是睡在了小庙之中，哪知到了这里，小庙却全无声响，难道来的晚了，那少年已经走了？

当下又叫了几声，声音都震的小庙瓦楞乱颤，但是，小庙内却无半点回音。

两人探头看去，只见庙门虚掩，却也看不到里面。当下两人使个眼色，同时起脚，踹开庙门。见了庙中情景，不由都是微微一愕。

只见少年抱着一具老者的尸首，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目光涣散，神情呆滞，似乎已是精神失常了。

这两个壮汉面面相觑，见这少年模样，似乎是死了爷爷，样子着实可怜。可是，若是今日不给吴林讨个公道，明日又何处去寻他？说不得，只好跟着少年讲明了。

一个壮汉说道，“小子，我们二人是为昨天的吴林报仇的！你，你出手吧！”

那少年浑似没有听见，毫无反应。

另一个壮汉见了不忍，道，“要不算了吧。我们兄弟二人总不能欺负一个孩子吧……”

前一个大汉一想也是，就重重的一跺脚，准备离去。却没想踩断了一根枯枝，其中的一段枯枝陡然朝那老人的脸上飞去。

“刷！”

极为轻细的一阵风声，那两个大汉都没看清这少年是怎么出手的，那段木指已经被他夹在手中。随而手腕一翻，枯枝随手飞出，但听“嗤”的一声响过，方才那踩断树枝的大汉陡然间觉得脑袋一麻，随而身形一晃，倒在地上，已然气绝。

另外一个大汉大吃一惊，俯身一看，却见自己兄弟的脑袋上有个圆圆的小孔，正流出脑浆来。竟是那一段小小的枯木穿脑而过。

这大汉大惊失色，死死盯着那少年，但见他仍然神情呆滞，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此情此景，若是别人说来，这大汉定然不会相信，可是眼前却是亲眼所见，如何有假？他心想，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为我这兄弟报仇！

这大汉踏上一步，双掌举起，猛地朝那少年劈落。

那少年浑无反应。

忽然，“砰”的一声大响。鲜血从那大汉的背部四散喷出。

大汉错愕的低头一看，但见胸口处一个小小的掌印，洞穿而过。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也倒在了地上……

小庙内外，死一般的安静！

蓦然间，一道红光从少年的胸口发出，赤红的火焰喷射了出来，整个小庙陡然间变成了火海，而这少年，却在火海之中，倒了下去。

……

数月之后。在一个大酒楼前。

“***，哪里来的小乞丐！滚滚滚！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

两个店小二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推推搡搡，一脚把他踹了出来。小男孩一跤坐倒，眼里要冒出火来，但是，却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冷冷的瞪着那两个小二。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其中一个健壮的嚣张的说道。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真的就要扑了上去，将那小男孩撕碎。

旁边那个小二却道，“走走，别他妈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这小兔崽子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另一个人了进去。

听了这句，那少年怔怔的站在当地，眼神片刻间有些发直。

突然，他的肚子咕咕响了几下，这才醒悟过来……他，确实饿的厉害了。否则，他怎会一声不吭的就进去拿东西吃呢。

忽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谁在奔跑过来。随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叫道，“爹爹，妈妈，快来！这家酒楼好大，我们便在这里吃饭吧！”

少年忍不住回头朝那人看去，见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裙子，犹如蝴蝶般飘进了店中。

随后，走来一男一女，约莫三十岁左右，男的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女的温柔如水，落落大方。

三人走进店中，却都没有留意在门口站着的小男孩。而小男孩的眼睛，却总是不知不觉瞧向那三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三人坐在桌旁，小二端上饭菜来。那小女孩正吃了一口饭，眼神不经意间落到门口，突然说道，“妈妈，你看，那个哥哥一直站在门口看我们呢。”

“哦？”

小女孩的话另那男子微觉好奇，朝门口看了看，一下子发现了那小男孩。双目陡然间一凝。小男孩瞧见那男子看到了自己，慌忙向旁边躲去。

小女孩的妈妈见丈夫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天哥，怎么了？”

那男子道，“这个孩子好生奇特。嫣儿，不如你过去问问，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那妇人道，“好。”随即站起身来。

小女孩早已离开座位，几步跑到门口，用甜甜的声音问道，“小哥哥，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男孩只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小男孩双手捂住肚子，脸上不由得一红。小女孩捂嘴而笑。

小女孩的妈妈见他的样子，似乎是一个乞丐，又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由大是怜惜，柔声道，“小朋友，饿了吧？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吧。”

小男孩略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良久，饭毕。

那男子问道，“小朋友，你家住何处？”

小男孩摇了摇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又摇了摇头。

小女孩忽然格格笑道，“哪有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呢……我叫萧婉儿……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这可真是奇了……”

这男子问话之时，一直瞧着小孩的眼睛，见他眼中全无半分狡黠之意，说的全然都是实话，心中大奇，心想，难道这孩子竟然发生什么变故，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成？

小男孩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们。

“天哥，我们怎么办？”

那男子微微一笑，知道妻子既然这么问，定然是有心想帮助这个孩子了，于是笑道，“反正我们也收了不少徒儿了，便再收一个，又有何妨？”

小女孩萧婉儿听了，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个师弟啦！哈哈，小师弟，快叫师姐！快点快点！”

小男孩瞧了她一眼，道，“师姐！”

萧婉儿大喜，还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再叫。

女孩的母亲道，“既然这样，那也不如为他起个名字。”

那男子道，“还是夫人取吧。”

那妇人微一沉吟，道，“不如叫飞云吧。相公你名叫萧天，天上飞云，就叫萧飞云如何？”

萧天呵呵一笑，道，“好是好，不过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儿子了……”

小男孩听了，口中喃喃念道，“萧飞云，萧飞云……”

Ps：修订于2011年5月30日20:4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