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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色无疆》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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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黑面罩男人饶有兴趣地细眯眸子,轻抚下颌,“有意思,如果她能爬过来,就救她一命。”他的手,清瘦而苍白,衬着一身黑衣,突兀地像一抹白腻子。

快了,阿爹保佑我。玉卿已经频临极限,思绪也陷入混沌,仍是咬着牙向前爬。

她终于能够触摸到黑衣男子的靴子,那繁琐精绣的三足蟠龙纹,猝然触动了她的思绪。大颐朝,亲王以三足龙纹为饰。

靴子的主人似是非常厌恶被人碰触,迅速往后一缩。

她竭力挺直脊背,仰视着坐在马上的面罩男子:“求你,求你救我弟弟。”她昭和郡主从未求过人,而今日却向这个男人求了三次。

他盯着她,煞寒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眼前的女孩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瘦骨伶仃,额头蒙了脏兮兮的巾子,蓬头垢面、沙尘满身,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只一双水融融的杏仁眸子,异样清亮甚至无法让人直视。

玉卿视线已开始模糊,眼前只有朦胧的人影,她竭力想看清那人表情,暗暗在袖子里狠狠用指甲掐自己,免得昏过去。

“主公,小心她又是帝都里派来的奸细。”有人说了一句。

黑面罩男人缄默不语。半晌,他冷冰冰的声音飘下来:“裴然,将她带回去。总会有些用处的。”

“是。”一个清俊的白面年轻人略微颔首,算是领命,将玉卿姐弟两个打横抱上马。

他满怀都是清幽的桂花香气,玉卿缓缓吸入肺腑,不由自主问出声:“你喜欢吃桂花酥吗?”

裴然不解,修眉挑起,满眼疑惑,又听她小声道:“你怀里……有桂花酥的香味。”

他唇角一抿,脸上有了些暖意,却仍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皓之身上,双眉皱起。

玉卿心尖上蓦地一阵慌乱,皓之染了疫症,而人们不会留下身患疫症的人。

裴然正要开口,却被她猛地抓住衣襟央求着:“别扔下皓之……”来不及说完,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玉卿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且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再次出现。梦里是永无止境的杀戮,铺天盖地的刀光血影,浓烟,大火焚烧人肉的气味,她背着皓之拼命地跑,却无处可逃……

玉卿蓦地睁开眼,气喘吁吁,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衣衫被汗水浸得贴在身上。她下意识打量起这陌生的房间:以石块砌成,结构简单,家具多为黑楠质地烫以暗金花纹,虽无琉璃盏、锦绣屏,却雅致清隽不失简洁。

“你醒了。”清柔明润的悦耳男声近在耳畔,桂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是裴然。她第一次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打量他,不觉睁大了眼。裴然裹一身素白长袍,面皎如玉,眉宇间淡淡笼了尔雅清风,脱尘如仙。

在这样出尘的人物面前,任谁都会自惭形秽,她亦不禁有些窘迫,耳根红热。

“谢……谢。”低头之时,她发觉自己似乎是沐浴过,并且换了一身崭新的水绯色绫丝裙,心下大惊,下意识向额头摸去。

还好,头巾还在!玉卿并不知道,晚娘为她沐浴时,见她死死抓住头巾不放,只得由她。

裴然微笑,解释道:“救姑娘性命的是主公,帮姑娘沐浴之人是晚娘,在下裴然。是为姑娘医治之人。”

主公?她脑海中浮现戴黑面罩的男子,在大漠中,那个人是一道骇人的突兀风景,残忍,无情,绝美,令她害怕。

而裴然,犹如朦胧暮色里绽放的一树清丽杏花,唯有月光牵萦。他的温柔与善意,甚至悲悯的眼神,一切都恰到好处。

“先生,小女名叫叶卿卿,先生可以叫我卿卿。”她望着他,又问,“这是在哪儿?”

裴然似是发愣,回神道:“这是在迦兰城。”

“迦兰城?”她睁大了双眼,这里是传说中的神秘之城——迦兰城!瞬间又心念电闪:阿爹之所以让她一直向西,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莫非指的是迦兰城?若是如此,他又有何用意?

裴然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含笑道,“这里的确是迦兰城。我受主公之命照料你,只好委屈你暂时住在我的神机阁。主公是玄冥教第三十二任冥尊。”

玉卿只觉脑中轰轰作响,事情脉络渐渐清晰。冥尊,神机阁,玄冥教,迦兰城,三足龙纹。

裴然道:“卿卿姑娘可知玄冥教?神机阁乃玄冥教下设的四部之一。”

玉卿摇摇头,一脸懵懂。却心中冷笑:我怎会不知玄冥教?三百年前,高祖起义时创立玄冥教,称帝之后却反口称其为魔教,亲自率军剿灭。

这一段秘史已从颐朝的国史中抹去,唯有皇族才知道玄冥教的秘密。不知当年三万玄冥教众被高祖剿灭之时,又作何感想?

发觉裴然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心中一惊,忙转开话题:“裴先生说我病了?”

“姑娘可是自岐城而来?”他话语无波,却夹杂了悲悯。

“不瞒先生,我和家弟皓之正是来自岐城。”玉卿猝然心中明了,急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得了疫症……那我弟弟呢?”

“姑娘和令弟,都已身染疫症。”

“裴先生,皓之他在哪儿?”她知道这疫症的厉害,一旦染上就无药可医。

裴然忙跨上前虚扶一把,反手将她按在床上,神色严肃:“令弟染症已久且年幼体弱,恐怕是……倒是姑娘你症状较轻,若是好生调理,在下还是有把握让姑娘痊愈的。只是,希望姑娘不要再与令弟接触。再次染症,裴然亦无力回天。”他神色淡然的说着生死大事,带着超然不羁,却透着莫名的诡异与残忍。

玉卿颓然失重般摔回床上,双眸痴愣愣望着烟霞绉丝花帐顶,眼前漫上凄凄水雾,顺着眼角汩汩涌出,沾湿枕巾。

“裴先生,皓之在哪儿?”她声音异常镇静。

裴然斜倚着柳藤镂花椅,嘴角的遐迩淡笑第一次不见了踪影。他倏然起身,淡淡道:“令弟他……就在隔壁。你安心修养,千万别再接近他,否则就算是我也没把握能救你。”

她识趣的点点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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