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龙看着排在自己面前的队伍，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大骂窦建德不够意思：高云龙面前这支队伍衣衫褴褛，老少都有，老的都有四十多了，少的却不过十四、五岁，个个面黄肌瘦，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钉耙、锄头、柴刀，更有不少人仅仅只提着根削尖了头的木棍，除了张小水一伙十几个精壮汉子好歹还有件抢来的皮甲和钢刀外，其他人根本就没点士兵的样子，倒像是难民团，高云龙厌烦地挥手解散了队伍，自己却郁闷地坐到在地上。

老毛同志说过一句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而高云龙的理解是有枪就是草头王，当窦建德的亲卫领着高云龙一伙前去找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报到时，高云龙心中只有着一个念头：老子总算有兵了，哈哈，凭着咱的训练手段，绝对能练出一支精兵，他***，有兵就有地盘，到时找到李世民一投靠，嘿嘿，万户侯不就到手了。曹旦乃是窦建德的大舅子，身高体胖，面色白暂，一双不大的眼睛眯缝着看了高云龙好一阵子，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叫亲卫领高云龙去营中接兵。

窦建德此时并不是高鸡泊的主人，仅仅只是高士达的军司马而已，虽然在军中的威望要高于高士达，但此时的部众却并没有多少，其手下主要是三营兵力：手下第一猛将王伏宝的键锐营，这一营是窦建德的主力部队，所有的精锐之士和装备都集中在这一营；大舅子曹旦的长河营，各地来投奔的闲散人员，不能入选键锐营的都踢到这个营中，此营除了三个队乃是曹家的亲兵之外，其余的六七个队都是像高云龙之类的闲散来投的人马；再有就是其义子曹明锐当统领的亲卫营，这亲卫营共有三百余人，皆是窦建德的亲信之人，个个都是精壮之士，武艺高强之辈。高云龙来得晚，又没啥名气，自然到手的兵都是各营挑剩下的废物。

这高鸡泊说是老营，其实不过是些简陋的木头棚子随意地搭建在一起，比高云龙在后世所见识过的贫民窟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营地乱糟糟地，简直就像个菜市场，如果不是随时可以看见手持兵器的汉子，高云龙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一帮子难民还是一支军队。高云龙无聊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大石头，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去找到李世民，可算来算去也没想出个法子来，正当高云龙心烦意乱之时，张火水跑了过来，口中大呼小叫着道：“高队正，不好了，出事了。”

高云龙正烦着，站起身来，不耐烦地喝道：“慌什么，又出了啥事？”

“高队正，小五和键锐营的人打起来了，他们人多，小五都快被打死了。”张火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高云龙本就是个好打架的主，一听说自己的手下被人打了，心中的火噌地便冒了上来，大喝一声：“叫弟兄们操上家伙，跟老子上，妈的，老子的人都敢打。”高云龙带着一帮手下赶到时，就看见十几个大汉正围殴小五一人，小五早就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那群大汉依旧不依不饶地拳打脚踢，口中兀自骂骂咧咧地。小五与张火水一样都是张金称的手下，平日里就喜欢说笑，与高云龙相处得还不错，高云龙也挺喜欢这个小弟的，此时见小五已经人事不省了，对方还在拳打脚踢，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住手。”

高云龙高喝住手，他自己却没有住手，高云龙拳脚的功夫可比兵器上的功夫高多了，拳脚乱飞之下，顿时打倒了四、五个大汉，这些大汉在高云龙的神力之下，立时断手断脚，疼得躺在地上翻滚不已、口中狂呼乱叫，其他大汉见高云龙拳脚厉害，背后又跟着不少人马，知道不妙，一蜂窝跑得个干净。高云龙顾不得追赶那些逃跑的大汉，俯身检查了一下小五的伤势，立刻发现小五没救了，胸口断了数根肋骨，断骨处深深地插入了心肺，就算是后世也没法抢救过来了，更何况这缺医少药的古代。

高云龙双眼充血地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张火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张火水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番之后，高云龙立刻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回麻烦大了：这些键锐营的士兵原本都是窦建德好友孙安祖的亲卫，因为孙安祖被张金称所杀，这些人便投靠了窦建德，而小五乃是张金称的贴身卫士，常年跟在张金称的身边，被这十几个大汉认了出来，当即被这伙大汉围殴致死，张火水也认得对方，老远看见小五被打，知道自己武艺不济，这才跑来向高云龙求救，而高云龙打伤的人中便有一个是键锐营的队正。

此时的高云龙并不清楚窦建德军中的编制，但看见这群大汉个个身高马大，体格健壮，而他的手下大都是些老弱之人，立刻猜想到对方绝对是窦建德的心腹精锐，虽说他们打死人再先，但高云龙出手打伤了四五个人，只怕这事情不好收拾了。高云龙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此时人在屋檐下，又岂能不低头，再加上高云龙拒绝加入窦建德的亲卫营，估计已经得罪了窦建德，若是窦建德就此发作，他可不是常山赵子龙能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倘若窦建德就此下令将他砍了，只怕还真是死得冤了。

高云龙脑筋转得飞快，看了眼还在地上翻滚疼呼的众大汉，大喝道：“大家把这几个家伙捆起来，我们去找窦司马评理去。”高云龙从隋唐演义中知道窦建德一向以仁义自居，此事自己一方占理，只要把事情闹大了，窦建德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只是对于窦建德是否像隋唐演义所说的那样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把握，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得抢在键锐营出手报复前先找窦建德评理。

高云龙的手下刚将滚倒在地的键锐营士兵捆起，键锐营的大批人马便赶到了，各自挺着刀枪将高云龙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刀疤脸大汉斜着眼看着高云龙道：“好大的胆子，我键锐营的人都敢动，想反了吗？”高云龙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眼下的局面：对方足足有三百人之多，而自己这一方仅仅只有五十余人不说，还个个都是老弱之人，硬碰硬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高云龙冷静地对着那位大汉一抱拳道：“在下长河营第九队队正高云龙，贵营人马无故围殴我队弟兄，伤人致死，可怜我小五兄弟落难来投奔窦长史，刚到营中一日，便不幸身亡，难道这就是窦司马所称的仁义吗？”

高云龙的话令刀疤脸噎了一下才怒喝道：“小子好利的一张嘴，胆敢顶撞你家王大爷，妈的，你是不想活了，给我上，杀光了！”键锐营的士兵各自挺着刀枪准备出手，高云龙也噌地抽出了钢刀，准备扑向刀疤脸大汉来个擒贼先擒王。正在这危急时刻，包围圈外传来一声大喝：“住手！”窦建德带着亲卫营匆忙赶到了现场，将对峙的双方分割开来。

窦建德一脸怒色地扫视了一番众人，冷冷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家人打起来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窦某人，都把刀枪给我放下。”

高云龙将钢刀收起，对着窦建德拱手说道：“窦司马来得正好，我等落难之人久闻窦司马为人仁义，冒死前来相投，可怜我家小五还没上阵立功便惨死在键锐营的围殴之下，还请窦司马为我们作主。”

窦建德听见高云龙那声窦司马，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但转瞬即逝，随即笑着说道：“高队正莫急，此事老夫先调查一下，如果真有人故意打死自家兄弟，老夫绝不宽恕。”窦建德眼中那丝不快一闪而过，却没有躲过高云龙的观察，高云龙心念电转，却猜不出自己所言有何不对之处，只道窦建德对自己不当亲卫营副统领深有戒心。其实高云龙不知道的是窦建德虽是军司马，但威望却远高于军中主帅高士达，众人都只称其为窦爷而不称司马，高云龙这声司马实在是犯了窦建德的禁忌。

窦建德看着刀疤脸道：“伏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失手将自家兄弟打死了，这不是要寒了弟兄们的心吗？”窦建德这声失手一出，高云龙便明白了窦建德的潜意思——既然是失手嘛，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看来是不能指望窦建德主持公道的了，妈的，这事儿没完，老子的人不能白死，总得找个机会捞回来。

果然，刀疤脸立刻接口道：“是啊，弟兄们闹着玩的，可能是用力过大，造成的不幸，只是这长河营的弟兄也不该不问缘由地随意处置我键锐营的弟兄。”

窦建德对着高云龙哈哈一笑道：“高队正，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大家解释清楚就算了，就到此为止了可好？”

高云龙虽然偶尔挺冲动的，但并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窦建德的心思：此时窦建德的势力并不大，还指望着依靠仁义的名声来招揽部众，却又舍不得处理自己的亲信，自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在屋檐下也只能先低头了，这仇有机会再找回来。

张火水正准备开口分辨，高云龙忙一把拉住张火水，抢先说道：“窦司马之言有理，在下冒失了，不小心打伤了几位弟兄，哈哈，误会了。”

窦建德哈哈大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大家都散了，各忙各的去。”

小五被安葬在水泊边的一颗大树下，张火水等一伙人站在小五的墓前默默不语，张火水看着高云龙道：“高队正，为什么不跟窦大爷说明真相，小五死得好冤啊！”

高云龙冷冷地说道：“说明了真相只怕你我便死得更加冤枉，这仇只能先放在心里，找机会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