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下奇赌（一）

中州开通城。大秦帝国中部的第二大城市。

宽阔的街道四通八达，华丽的高楼鳞次栉比，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

长安街正中的天然居酒楼上客人坐得挨挨挤挤，瞧那架势，大多是江湖中人。大伙你一堆，我一处地正议论着各自听到的信息。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放下酒杯，嘿嘿笑道：“兄弟们，知道吗？前几天，那个叫什么天下第一剑宗的流云山可叫别人踢场了！”

“真的!”旁边一个穿黑色紧身劲装的男子摸了下脸上一条长长的剑伤，幸灾乐祸地问，“那些臭剑宗的被打得怎样？”

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又嘿嘿一笑道：“那个流云山的不是一直以势压人，在山腰搞了个什么解剑岩嘛，规定上山的兄弟都要在那把兵器放下嘛。前几天呀，有位白袍老前辈看不惯了，叫那些剑士废了这个臭传统，那些剑士竟然不听好人言，还对老前辈不敬……”

“接下去呢！”黑色紧身劲装的男子眼睛热了。

“接下去？那当然是流云山的剑士被打得屁滚尿流了！”

“哈哈”一桌人狂笑起来。

“只可惜，后来有个黑衣的臭秃驴赶来了，要不然，那流云山就要除名了。”

黑色紧身劲装的男子也不甘示弱，紧接着说起自己听来的消息：“大家听说过中原三杰吗？”

“就是那尽找我们黑道麻烦的中原三狗王英雄、李仁义、黄霸天？”

“对！这三个家伙头脑发热，前几天妄想成立一个什么铁血帮，准备专门找我们的麻烦！”

“啊！”周围人拿酒杯的手不由有些发抖！

黑色紧身劲装的男子扫视了一下众人，微微一笑：“放心，结果他们自己先去阎王那报道了。也是一个白袍老前辈看不惯他们的嚣张，结果王英雄死了、李仁义伤了……他奶奶的，后来也是个黑衣的臭秃驴冒出来，救了剩下的人……”

“哈哈”一桌人又狂笑起来。其中一人道：“这阵子我们黑道要扬眉吐气了，就是不知道那白袍老前辈是谁？”

“黑道要扬眉吐气了？难道你们没有听到明湖帮陈大棒子的结果？”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一桌人顿时转过头，把恶狠狠的目光像石头一样扔过去。

说话的是靠窗一桌的人，一身白衣，显然是白道中的。正中一个脸如古玉的中年人似乎没有看见饿狼一样投来的目光，只管淡淡地对同桌人道：“大家知道明湖帮帮主陈大棒子吧？这家伙一向鱼肉百姓，但又诡计多端，早就该千刀万剐了。前天深夜，一个黑衣长老一举将这些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全部抓起来了，还逼着他们去官府自己投案。”

“他们肯去？照他们的罪，即便自首，恐怕也要问斩吧！”同桌人插话道。

“是呀，他们当然不肯去呀！但黑衣长老把他们都绑了起来，牵成一串，像牵狗一样准备拉到官府，可惜半路跑出个白袍老道，把陈大棒子等人救走了！”

“唉！可惜！”一桌人叹气！

脸如古玉的中年大汉微微一笑道：“故事还没有结束呢！陈大棒子等也自认被救了，安全了。谁知道，那白袍老道却责怪陈大棒子不肯好好学习，能力低下，丢人现眼，竟又大开杀戒，把他们全杀了……”

“先救人，再杀人？！有趣有趣！”一桌人全笑了。

“看样子，黑道日子也不好过呀，哈哈！”

先前说话的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脸色阴沉下来，这不是在挑衅嘛！他们一桌人脸色全变了，哗——一桌人站起来，就要动手。

“咳咳——”大厅周围几个老者咳嗽了一下，微微挺了下身子。顿时，一股无声的气势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战将！

站着要争斗的人全都愣了。因为他们明白战将意味着什么。

按神龙大陆的分法，习武的人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武士（战士）、武将（战将）、武神（战神）。每个等级又可以分一些小类，如武士（战士）分九级，武将（战将）分五级，武神（战神）分三级，武神（战神）之上就是无限接近于仙人的武圣了。武圣的人数，整个大陆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手的数目。

一般行走江湖的都是一级到九级的武士（战士）居多，一些教主、宗主、帮主才可能是武将（战将）级别的。而高级的武神（战神）在百万军中取上将的脑袋，也是如囊中取物一样方便。

这店里的几个老者，看他们的衣着，只是酒店的服务员打扮。但身上的气势却是战将级别，甚至可能还是高级战将呀。店里的顾客既惊叹于他们水平的高超，更惊异这店老板背景的深厚。

中州，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嘿嘿，本店只提供吃饭喝酒的场所，要争斗，请到别处！”其中一名老者微笑道。

技不如人，那一桌黑衣人只好尴尬地坐下。

一时间，大厅静了静，旋即三三两两的声音又从各处冒出来。但声音轻了许多许多，仿佛一下大家都成了文明人。

现在大家想明白的是白袍老道和黑衣长老到底是谁！

………………………………………

短短几月，大秦帝国各地一时又充满血雨腥风。各类传闻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帝国各处传播。一时间，人人自危。

各大门派都开起了群众大会，民主协议商量怎么办。

胆小的马上宣布解散，弃武从文。计有流行帮、胡同帮、地山派、花山派等等七十二个门派。

胆量中等的马上结成团体、联盟，人多力量大，人多智慧广，还怕那俩老头嘛。即便完完，这么多人往黄泉一起走，也不寂寞！

胆大的，则秉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主动出击！当然要悄俏进行，失败的话，替罪羊也要全部准备完毕。

此刻，东岳泰山。

东岳大庙的庙顶。

月光如水，清风徐来。

无尘和上官仁对坐在琉璃瓦上。

上官仁道：“无尘大师，你我争斗已有数百年了，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你不觉得这样耗下去有些腻了吗？”

无尘沉声道：“为救天下终生，能使恶魔不再危害百姓，有何苦可言，有何腻可言？”

上官仁笑道：“你和老夫斗法，虽然能救几人，但能救所有人吗？”

无尘沉默了一下，真诚地对着上官仁道：“所以老衲希望施主能放下屠刀，不以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残杀天下万物的生命。”

上官仁摇摇头道：“老夫行事自有道理。嘿，老夫也希望你不要不以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妨碍我。你说服不了老夫，老夫也不想说服你。”

无尘道长叹一声，还是诚恳道：“还望上官施主以慈悲为己念呀。”

上官仁一阵冷笑，忽道：“如此这般说来道去，打来打去是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真要扯起婆婆妈妈的心肠，救那些猪狗不如的人，老夫倒有一个绝好主意，解决你我之间的分歧。”

无尘心知上官仁老奸巨滑、凶杀成性，白道高手几次想围杀他都折羽而归。只有自己的武功与他当，可以缠住他，减少他对江湖的祸害。对上官仁的建议，无尘不由暗暗提高警惕道：“是何主意？”

上官仁摸了一下白须：“你总认为你的观点是真理，我却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们中总有一人是错的。”

无尘听了点头。

上官仁接着诡异一笑道：“何不这样……

“我们找一个与武林各门派都没关系，入世也不深的人作为传人。你我在十年内各退出江湖，将自己的观点、武功都传给那人，看他以后进了江湖后如何行事，按谁的观念行事。以此来判断你我的观点谁对谁错，如何？”

须知黑道魔尊上官仁一辈子横行天下，什么事没做过！越是别人想不到、不敢做的事，他越是做起来兴高采烈。和仇敌共教一个徒弟，以徒弟的行事判断自己的主张，这是多么让人咋舌的想法啊，他却坦然道来。或许这也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心理作怪。

无尘听了心道：能让这老魔头十年不出江湖，不知能挽救多少人命。且这十年中两人日夜相处，我日夜以佛礼相教，或许能消除些他的魔性，何乐而不为之？但且慢，这会不会是他的什么阴谋？

无尘道：“那么，你要选的人已经有了？”

上官仁哈哈大笑道：“人选若是我提出的，大师难免又要怀疑我的诚心，还是大师选吧。”

无尘道：“倒是老衲多虑了！这样吧，”他沉思一下道，“就是那日镖局场上不拾银的白衣少年，如何？”

上官仁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想的倒也是他。好，现在就去找他。”

上官仁见无尘接受了他的主意，不觉得意，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惊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由忽狂笑道：“有趣有趣，谁能想到我俩这生死对头以后却要友好相处，日夜相守。此事传入江湖，不知多少人要惊讶得吓掉大牙！哈哈，不知他们是赞我弃暗投明，还是骂你狼狈为奸？”

无尘木然又沉静道：“但为天下苍生着想，又何在乎身外名份。”

两人拔身而起，如同一条白龙一条黑龙，一起一伏飞入夜中。

两条人影流星一样在天空划过，天宇的空间都在颤动。

黑沉沉的夜空就像沉睡百年的怪兽，要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