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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一八〇〇年》第三章:奔涌的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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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根一家人走了之后,我又回到庙里,继续开会。

庙里的房间都很窄小,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甚是拥挤,大家都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屋子里烟雾缭绕。

“这年月实在是让人没法活喽。”说话的是蔡老石,他今年五十多岁,是个石匠,在所有的组长里面年龄是最大的。他吸了口烟,接着说道:“今年的年景本来就不好,从去年的冬天一直旱到现在,开春了也没下过一场透雨,种田的人心里早就慌慌了。可这王举人却还硬是要在鹭鸶腿上割肉,要修什么烈女祠,要每家都纳捐呢。听说人丁多的人家每户一百文,人丁少的五十文,就连绝户头都要交三十文,过两天就要派家丁挨户去收了,这可是活活地要人命哟。”

“他王益之这是要逼着咱们造反啊!”另一个组长李金囤愤愤地说道,他对我说道:“龙师傅,你去找混元教的宋师傅商量商量,干脆咱们两家合起来,反他娘的算了,要不然迟早要让这帮畜生把咱一刀刀地割死。”

混元教是均州及附近几个县很流行的一个教派,已经传播好几年了,据说有十万教徒,声势比我这个自然教那可是大得多。混元教本地的教首叫宋一真,是襄阳府收元教总教首齐林老师傅的大弟子。

我还没有说话,另一个组长名叫黄世良的开了口,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紧皱着眉头,抽着烟袋说道:“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要满门抄斩,就是说也不敢乱说啊,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谁敢走这绝路啊?唉,要是唐青天在就好了,有他在,王益之就老实多了。可如今知州老爷换成了他妈的那个孙猴子,这个龟孙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一肚子坏水,可把咱百姓害苦了。”

他说的唐青天是均州的前任知州,名叫唐宗周,乾隆四十九年两榜进士出身,确实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他在任上的时候,不徇私情,不畏权势,曾经把王益之的一个逞凶欺人的家丁枷号起来示众,让王举人的威风收敛了不少,老百姓都拍手称快,感激地称他为“唐青天”。但是这位唐青天没呆上两年就被排挤走了,换上了一个靠捐官爬上来的孙修福。这个孙修福生得尖嘴猴腮,老百姓背后都叫他孙猴子。孙猴子的乌纱帽是花了一万多两银子买来的,他必须连本带利地都捞回来才行,因此他不择手段地巧取豪夺、鱼肉百姓,而王益之和他臭味相投,双方关系密切,两个人狼狈为奸地祸害百姓,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蔡老石说:“听说唐青天给调到江西的什么地方,当了个闲差,如今这世道,好官不得重用啊。唉,也难怪,乾隆爷今年都八十多岁了,怕是也管不过来那么多事,所以才让这些贪官们都冒出来了。我寻思着,要是乾隆爷升天了,换个正当年的皇上,兴许就能把贪官们整治整治,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黄世良连连点头说:“是啊,其实皇上是最体谅咱们百姓的,就是下面那些贪官们把皇上的好旨意都给瞒下了,背着皇上坑害咱们。如今乾隆爷也快到寿了,等着新皇上登基坐殿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金囤哼了一声说道:“照你们这么说,咱就在这儿缩着脖子等着换皇上就行了?我是个粗人,讲不出啥道理来,可就是觉着你俩这话不在理儿。龙师傅,你给评说评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暗暗地感慨这个游戏设计得真是高深莫测,竟然能把古人的心理模拟得如此逼真复杂,实在是令人叹服。农民们其实都是老实怕事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铤而走险地去造反,现在只能说是火候未到,如果霸王硬上弓地强逼着他们去造反,只会取得相反的效果。

因此,我没有直接回答李金囤的提问,徐徐地说道:“天道循环,盛衰难测,以后的事到底会怎么样,咱们谁也说不准。咱们既是信教之人,那就必须诚心供奉无生老母,等有朝一日,无生老母转世降临,那便是太平极乐世界到来了。到那时,普天下人人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再也不会有骑在老百姓脖子上作威作福的什么老爷、大人,谁当官都由咱们老百姓做主,大家推选谁,谁就去替百姓当官,为百姓做事。到那时,个个官吏都会是唐青天,不会再有什么孙猴子了。”

“真能有那样的好日子吗?”黄世良的眼睛里放出了光:“唉,无生老母快些降临吧,咱老百姓实在是苦透了。”

我注意到有一个年轻人一直不说话,不停地用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找我有事,便说道:“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大家回去一定要督促各位教友每日诚心修道,不可轻忽怠慢。对了,老石,你们组那个刘二寡妇怎么样了?”

“唉,还是那么苦啊。她孩子的病虽说被你给治好了,可是那一大笔阎王债还没还完呢,她每日里给各家缝缝补补,只能赚几个铜钱,吃饭都难啊。”

我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蔡老石:“这个你先给她,叫她把债先还上,以后我再帮她想想办法。”

“哎,龙师傅,我先替她谢谢你,一定亲手交给她。”蔡老石接过了银子。

组长们纷纷走出了道观,而那个年轻人却留了下来。我对他一笑:“走,咱们到后山上去。”说着,和他一起出了道观的后门,直奔后山一片竹林而去。

这个年轻人姓陆,名一苇,字航波,今年二十三岁。他家的家境本来算是小康,他自己又是独生子,因此他的父母含辛茹苦,拼命地供着他读书,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而陆一苇也没辜负爹娘的期望,他勤学苦读,再加上天资聪颖,所以进步极快。十八岁那年,陆一苇到郧阳府参加考试,一举中榜,考上了秀才。在均州这么个偏远的穷地方,出一个秀才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当时十里八乡全都轰动了,大家都说这孩子有出息,将来一定会中状元的。

然而,此事却引起了均州唯一的举人王益之的嫉妒,他眼见一苇进步如此神速,惟恐有朝一日风头盖过自己,于是便使出了坏招。他指使人到郧阳府去举报,说陆一苇出身倡优,家里是唱戏的,应该革除功名。按照清朝的法律,唱戏的人家都是贱民,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而陆一苇家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有个叔叔跟着戏班唱戏,他们家却是以务农为生,而且和叔叔家长期不来往,不应该算作出身倡优之列。但官府收了王益之的好处,判定陆一苇家就是唱戏的,硬生生地革除了他的功名,而且今后也不准他再参加科举考试。

陆一苇的父母为了保住儿子的功名,四处奔走,但是毫无结果,到后来,夫妻二人双双病倒,先后含恨去世,而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产也在打官司的过程消耗殆尽,几十亩田地都先后典押了出去,只剩下陆一苇和一个老家人守着三间旧房度日。

陆一苇经此打击,性情大变,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是仅仅对王益之这样的奸邪小人恨之入骨,而是经过一番思考,认识到其实是整个大清国都从根上就朽了,完全是无药可救。因此,他对清王朝的统治渐渐地由疑问变成了仇恨,产生了造反的念头,期盼着能有一个新天地降临。

我和陆一苇接触过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经过了几次交谈,我确信他试图造反的意志是很坚定的,对此我十分高兴。于是,我和他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坦白地告诉他我打算利用传教做掩护,组织反清起义的想法。一苇知道后,十分的兴奋,表示坚决和我一起干,刀斧加身也不会畏缩。

从此,陆一苇成了我手下最坚定的骨干,也是最信任的人。我对于教内的其他组长从来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讲过要造反这样的话,最多就是隐晦地说些无生老母降临就会怎么怎么样之类,而对一苇我却是无话不谈,我们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探讨如何组织发动起义的事。而且,陆一苇这个人与其他那些普通的农民教徒不同,他知书达理,有文化知识,同时我又发现他并非像一般的读书人那样是个懵懂颟顸的书呆子,他为人很是干练,办事能力很强,对此,我更加兴奋,将所有的机密大事都一律交给他去办,对他无比的信任。

现在,陆一苇又要和我谈一件机密大事了。他和我走进竹林里,四处看看无人,这才对我说道:“谭师爷已经答应下来了。”

“哦,真的吗?”我的心中一喜。前段时间,我要一苇想办法在州府衙门里发展一个能给我们通风报信的眼线。一苇说州衙门里有个谭师爷,这个人既好酒又好色,还好赌,只要给他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一苇打算打一打他的主意。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陆一苇说:“我已经把那五十两银子给了谭师爷,不过……”

“不过什么?”

“我看出来他嫌少,这点钱怕是不能让他给咱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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