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怜香惜欲》Chapter 8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张子期跟历堇年的相遇,的确很戏剧化,不止戏剧化,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很科幻。

张子期醉得发疯,满大街抱人,一不小心抱到了历堇年。

无论历堇年怎么侮辱她,她就是打定主意死活不松手,嘴里喊着颜兰亭的名字,痛哭流涕。

后来她回忆说,当时是因为历堇年身上有一种她特别熟悉的味道,真的好像颜兰亭。

难得做一回好人的历堇年,那一次遇到个酒醉的疯子,居然善心大发,打的准备将她送回去。

问了五遍她的家庭住址,每一遍她的答案都截然不同,甚至有相隔千里者。

历堇年满脸黑线,恨不得将她立刻掐死在地,可是一想到这个疯女人吐了自己一身,事情就没那么便宜。

所以他临时决定,先姑息养奸,日后徐徐图之。

这“徐徐图之”的第一步,居然是把陌生女孩带到了自己所在的公寓。他当时住的是那种很普通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不大,陈设简单,但是看上去宽敞明亮。

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总是乱得跟个狗窝似的,历堇年的厨房卧室,一律都是窗明几亮,收拾得井井有条。

由于其中一间卧室用作了健身房,历堇年只得将张子期扔到了自己床上,胡乱盖好被子,他自己则忙着洗澡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着过了,历堇年几乎忘了床上还躺着个女人的事实,他洗完澡后习惯性围着条浴巾,裸着上半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正一边扒着饭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电影时,某女跟个幽魂似的飘出来,站在门口撒娇道:“妈~我肚子好饿……”

时间,足足有五秒是停顿的。

“啊啊啊!!!!”

在张子期一迭声的尖叫中,历堇年一口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硬生生梗在了喉咙里。

————————————————————

用张子期的原话说,她当时还以为尤一刀做了变性手术,差点吓得精神失常,要是平常看见个把男人,哪怕对方是个全裸的,她也不至于那么失态。

更诡异的是,张子期前一秒刚尖叫完,后一秒开始觉悟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姿色很不错,身材不错,厨艺也很不错,于是开始死皮赖脸,缠着这个男人要吃的。

历堇年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脸色就没好看过,不由分说,起身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推出门去。

“喂,疯女人。”历堇年斜倚着自家大门,挡住她东张西望的视线,慵懒而又锋利的语气,“你醉得不省人事,我把你拖回家,没让你露宿街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人已经醒了,你也该消失了吧?”

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铁石心肠的臭男人!”张子期骂完这句,气呼呼地走了。到了楼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外套还落在那家伙房里,她抬头望了望天,心中很是无奈。外面仍在下着小雨,春寒料峭之际,冷雨嗖嗖地飞进衣领里,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寒。

“喂!疯女人。”

张子期正欲冲进雨里,身后忽然传来那个“臭男人”的声音。她心中烦躁,转身的时候脸色发紧,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你骂谁呢?谁是疯女人?!”

历堇年已经穿戴一新站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外套跟雨伞,一脸促狭的笑意:“谁应我我骂谁。”

这家伙嘴巴虽毒,笑起来却实在好看,好像冰封千里的良田顷刻间解了冻,一个大男人居然左颊生了个酒靥,不说倾国倾城,也有种窒息人的力量。

这家伙跟颜兰亭是不同的,在他的身上,有种前所未有的生机跟活力。

“谢了。”张子期一把接过东西,撑开伞,低头就直憧憧往外走。突然间,胳膊上猛地一痛,被人大力拽到了怀里,按压的力度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完全不知所措,只感到两人暧昧紊乱的气息交织在了一起,抬头之际,就看到历堇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眉目深邃,神色微微发白,优美的下巴线条绷得很紧。

几在同时,嗖地一声,一辆摩托车几乎擦着张子期的脚后跟狂飚了出去,带起了一大蓬水花,溅在她的小腿上,冰寒一片。

“走路看路。”历堇年松开她,皱眉交代了一句,返身上楼。

屋檐下的雨水仍在淅淅簌簌,点滴坠落,望着他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她原本漆黑如夜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明亮的光彩。

————————————————————

这以后的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了,张子期遗传了她妈的假迷糊跟真厚脸皮,为了焐热这座大冰山,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二次,张子期借口还伞,大义凛然地去找他,顺便抢到他的身份证,知道了他的名字,还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他家墙上;

第三次,故意路过他家楼下,不惜摔一跤,头破血流地去找他,历堇年大善人又一次将她送到医院,然后万般无奈地将“昏迷不醒”的她扛回家,摔到自己床上;

第四次,偶然发现自己跟他同在一家俱乐部打工,这回可是借着工作之由,名正言顺地去找他,两人先是漫无边际地聊天,然后是海阔天空地谈人生,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谈情说爱……等到历堇年明白过来自己栽了的时候,已经深陷魔窟,不可自拔了。

很多年后,张子期想起来,其实当时的两个人,根本就彼此不了解,只是凭着意气用事,死活要在一起。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么一无所知,而这种一无所知,会带给她的生命,怎样深可透骨的疼痛。

从相遇到现在,八年的时间里,除了喘息的时刻,几乎没法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憩息,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起。

想起相遇的时候,在一起的时候,分手的时候,每一个片段都仿佛经过精心剪裁,呈现在眼前的一幕幕,常常让她痛到窒息。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站在阳台上,苍穹仿佛触手可及,夜风吹起衣袂,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两人静静的偎依。

过了许久,她忽然对他说:“堇年,我们分手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年的时间里,他几乎为她承担了一切。

生活中无止境地磨难,都是他独自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她妈妈生病的时候,他夜以继日的工作,原本生机勃勃的容颜,变得苍白而憔悴。

他以前从来没有干过的体力活,再肮脏疲累的工作,只要工资丰厚,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有一次顶着炙热的骄阳在工地上进行高强度作业,他强忍着胸腹间剧烈的疼痛,冷汗涔涔,却不发一言,直到昏死过去,被人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再迟一步性命堪忧。

张子期闻讯感到医院的时候,带着她精心烹饪的盒饭,在他的悉心调教下,她的厨艺一日千里。

她一边喂他吃饭一边抹眼泪,平时觉得很好笑的笑话,这时听来,却无论他怎么逗都逗不笑。

张子期本是坚强的女子,尤其不喜当着人面哭,那一次却是真的伤了心。

就算对彼此再不了解,她也知道,他曾经的生活绝不是现在这般,或许悠闲,或许优渥,是她一步步将他拖入了这个深渊。

夜深人静之际,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看到他带着病态的苍白脸容,过于疲惫而蹙起的眉头,心里头没法不心疼。

轻轻摩挲他的手,赫然发现,那原本画家似的毫无瑕疵的手,手心里竟然已经长了硬硬的一层茧。

这些,都是因为她。

她让原来那个有些稚气有些冷漠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懂得担当的男子,也让那个少年阳光般灿烂的笑靥,彻底消失在生命里。

他现在只是一个为了最简单的生存而疲惫奔走的男人,房价,物价,水电,她妈妈的病,种种要事琐事汇聚到一起,变成了滔天的洪流。

彼此都累到了极点,那时候简直没法喊出累,就好像是行尸走肉,没有夜夜笙歌的聚会,没有潇洒恣肆的出游,甚至不得笑颜,每天只是挣扎着,心里隐隐作痛。

下班后回到家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总是抱着她问起一天的日程,虽然总是那么三点一线,可是他乐此不疲。

再累的时候,只要她想吃他煮的菜,就会挽起袖口亲自下厨。

这种种、种种让她眷恋的温暖,到最后变成必须割舍的毒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恐慌。

仿佛有一把巨戟,正穿插在他们的生命里,在一点一点地打磨着彼此,从毫无知觉,开始向剥皮蚀骨过渡。

他常说,子期,没关系,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她相信,然而那一天却迟迟没有来。

她看到的,只是他仿佛快要枯萎的生机,贫穷使得彼此的脸都毫无血色,站在阳光下仰望他的侧脸,雪白的容颜上,泛着深深的忧色。

再这样下去,即使她麻木地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幸福里,狭隘地束缚着他,他得到的,也只是舍弃一切,却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法保障。

认识将近两年后的那个雨夜,她终于说出口:堇年,分手吧。

难以想象那一刻他的震惊。子期。子期。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拥住,一遍遍轻唤着她的名字,他的泪滑落到她脖子上,像是凉丝丝的秋雨,却让她冷得直打寒颤。

“分手吧!历堇年,我要跟你分手!”一把将他推开,她说得斩钉截铁,手指攀在围栏上,用力得指节泛青。

“为什么?”那一瞬他眼里的创痛,真真实实,仿佛蔷薇的刺。

“为什么?”她哈哈一笑,深吸口气,“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hr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