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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天下》第七章 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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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因为网速问题,登了好几次才登上来了。) 霍嘉被僖帝怒斥之后,一时怒其不争,又觉得自己愧对先帝之明,悲从中来,一口气堵在胸口,才出了僖帝寝宫几步,便昏了过去。 宫人顿时一阵忙乱。有些像是想要上前掐霍嘉人中的,却又不敢,还有要跑去叫太医的,好一阵鸡飞狗走。钱云鹤、宋子玉、钟良三人见了,不禁暗叹小皇帝昏庸至此,这宫里,怎么比普通人家的奴仆也不如了。 钱云鹤想来老先生不过是一时气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再者刚才惹得皇上大怒,还要弄得这般人尽皆知,不知情的,还以为霍嘉无礼死谏以博贤名,自己三人则是袖手旁观,置长者于不顾呢。因此钱云鹤肃容,叫住了要去找太医的宫人,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的是具有醒神功效的薄荷脑、樟脑和香茅,这是夫人今天早晨千叮万嘱让他带上的,果然派上了用场。把这香囊往霍嘉鼻子前边一放,片刻,霍嘉便缓过来了。 宋子玉、钟良都称赞这香囊妙用。霍嘉默然不语。等到走出了僖帝寝宫,周边都是些干粗活的宫人时,霍嘉抬头看天,喟然叹道:“老夫昏聩之时,尚且有钱大人的醒神香囊。奈何老夫无德无能,所言不能如醒神香囊之妙!” 钱云鹤趁机说道:“大人何必如此。大人事事为苍生计,忠义之心,天地可鉴。此番不是缺了香囊,是大人没有往里面放置薄荷脑、樟脑和香茅而已。” 霍嘉转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钱云鹤一眼,眼尾余光又扫过宋子玉和钟良,苦笑道:“诸位的心思,老夫不是不明白,不过是妄图以诚愚之心以度诸君之腹耳!”说着,眼光飘向西方,又道:“诸位也算是尽了谏臣之责,大可归家也。钱大人这伤势,他日自有用处。这恳请太后的差事,就让老夫去吧。想来老夫跟太后还能攀得上亲戚呢。尔等年少,又是外臣,也不好去,且归家去吧。”语调之沉痛悲凉,像初秋的冷气,不易为人觉察,却能慢慢地侵入肺腑,冷人心。任是余者数人如何人精,也受不住这等悲怆。再者,自己的小心思到底是被人看穿了,再留下去也没甚意思。 宋子玉向霍嘉行了个礼,默默地离开了。钟良出身大族,世代为官,早就见惯这些忠臣,心中的愧疚感比之宋子玉,少了好些,再者老先生之言,语带机锋,倒是有些伤了这位大族之子的自尊。因此钟良向霍嘉草草行了个礼,甩甩衣袖就走了。 留下来的只有钱云鹤。 霍嘉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凝固了的鲜血呈现出颓旧的暗红色,对于宫中女子来说,有些吓人。 霍嘉淡淡道:“钱大人的香囊,下次放上些当归为好。虽不能治疗伤口,却能于乱世之中保得一家平安。” 当归对治疗伤口的确没用,不过是霍嘉要赶钱云鹤走罢了。霍嘉在朝多年,钱云鹤的心思看来没能瞒过他呢。也罢,给伤口包扎了,自有另一番效果。 钱云鹤朝霍嘉行个礼,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归去,还会多添置一个子规鸟。”说罢,也扬长而去。 哼,子规鸟,又名布谷鸟,叫声凄凉,听来如同失意之人在感叹:“不如归去不如归!”要是窦太后不肯出面,自己就得归去也! 霍嘉冷哼一声,拂一拂衣袖,好不容易找了个品位高些的宫人,往容和宫而去。 等到霍嘉到达容和宫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初刻。日光移了些位置,地上的影儿也跟着歪了。只见着一个身穿皂色衣服的女子,面朝东方而跪,从背影看来,像是在十分诚恳地朝拜先人。 走进了定眼一眼,这可不是皂色的庙服?是太后祭祀以及其他重大事件的礼服呀。再看那蕴藉持重的发髻和简约典雅的发簪,霍嘉可以肯定那就是窦太后了。连忙行臣子礼,道:“老臣霍嘉,叩请太后金安。” 窦泠渝却像沉浸在什么里面似的,呆呆不动,倒是旁边的杨嬷嬷以及一众宫人齐刷刷地朝霍嘉行礼,整齐有序,气象与僖帝的宫人相比,大为不同。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面的窦泠渝,窦泠渝恍恍惚惚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杨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着,说霍大人来见,就在后面。 窦泠渝转过身来,见着霍嘉,叹道:“霍大人前来,可是为着十常侍之事?” 霍嘉连连称是。倒没想着被人先走一着了。 “十常侍虽是家奴,只是因了主子特殊,倒是大事一桩。大人不若进来细谈。”窦泠渝说罢,就走了进去。 大栾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朝臣觐见太后的先例,霍嘉也不是迂腐之人,也跟着进去了。容和宫是有专门的会见客人的地方,叫做慈航阁,平时命妇、帝姬和后妃来拜见太后,都是在这里。 两人分宾主坐下。还没等霍嘉开口,窦泠渝就向霍嘉行大礼,语带哽咽,道:“十常侍得帝宠,久之必然擅宠争权,祸乱朝纲,乃至倾覆宗社。还望大人救大栾子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 霍嘉连忙还礼,道:“娘娘何必如此!老臣也是尽力了,无奈何啊,无奈何!娘娘,老臣毕竟是外臣,再多话也比不过刻意奉承的内侍。但是娘娘不一样哪,皇上虽非娘娘亲生,但是抚育之情义在,如果娘娘肯对皇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上必定听从。” 窦泠渝冷冷道:“哀家不过出身沽屠小辈之家,无德无能,岂能当此重任?世人只知皇上是由哀家养大,以为哀家在皇上心中算得上半个亲娘,其实不过一保姆宫女而已。大人,大栾旧制,还记得否?” 霍嘉明白。保太后都是出身寒微的宫女,能安享晚年就已经不错了,还敢指望些什么?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赵太后,对小皇帝尽心指教,垂帘听政之时又是尽心尽力,到头来,还不是死于政变?!君临天下的权力,岂容他人染指?就是一心一意想为自己好的养母也不可以! 霍嘉想到了这一层,叹道:“娘娘想必是担心重复赵太后故事吧。微臣愚莽,一番胡言乱语,污了娘娘耳朵,请娘娘恕罪。” 窦泠渝又恢复了略带忧虑的神情,道:“大人何罪之有。是哀家无能,做不得主。但觉愧对先帝,因此跪于门外,遥望先帝之陵,细诉忧思而已。”说罢,颔首低眉,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带喜意,道:“大人,如果哀家没有记错,先皇尚有妹妹在世吧。” “是孝福敏贞大长帝姬。”她是先帝的妹妹,当今皇帝的姑姑。大栾体制,皇帝的姐姐,叫做长帝姬,皇帝的姑姑,叫做大长帝姬。这位大长帝姬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叫做孝福帝姬,后来嫁给贤儿,封号里添了个“敏”字,后来先帝驾崩,还守了三年陵,那时候贤儿已经不在人世了。“贞”字是僖帝登基之后加封的,这是群臣感于帝姬孝义,又哀其为夫守志,上表恳请僖帝加封的。僖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见过大长帝姬几次,大长帝姬对他爱护有加,因此想来,僖帝跟大长帝姬,应该算得上是比较亲厚的。 保太后的意思,霍嘉明白了。明哲保身本就无可厚非,更何况保太后地位特殊,又出身寒微,没有强大的外戚保驾护航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霍嘉就告辞了。回到家里,让仆人买了几只子规鸟,在家中院子里放生了。 城里的百姓都说,霍老大人劝谏皇帝不成,反而被怒斥,悲愤之下,告老归田去了。 重新得到自由的子规鸟,在天地间飞翔的时候,总忘不了凄然地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不如归去不如归!” 就连宫里,也能听到这种悲啼。因为春天就是子规鸟的季节啊。 窦泠渝懒懒地看了看蓝天,心想以后恐怕子规鸟会叫得更欢了。不如归去,只是当归何处呢,霍大人,还有诸位大人。真的只是归隐田园这么简单吗! 何时收拾田园了,儿女团圆共煮茶。这不过是士大夫吟诗作对,随口说说罢了。当归何处,实际上,都有着关于各自利益的考量呢。 真是有趣。这深宫日子恐怕很快就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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