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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夜颜殇》第九章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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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群雄集结,浩浩荡荡,前往魔窟除魔定武林。

那时,各大势力的掌管者皆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跟随长辈亲历了这一场血战。

那时,幽冥谷树木青翠嫩绿,鸟语花香,谷内开满各色花朵,如同人间仙境,任谁也不会将这个地方与魔教联系在一起,而谷外那片树林布有阵法,不懂得五行阵法之人,只会被绕出来。

然而,清泉山庄二十年前便是五大势力中最为强大的,清泉山庄前庄主得知魔教所在地,便去找傅弈大师,他精通五行八卦,知晓天文地理,那迷阵对于他来说应该并不难。

傅弈乃隐居山林之人,不愿理会武林中的种种,却经不住众人请求,便出山一同讨伐魔教。

这是一场噩耗,对峙了三天三夜,最终以人数比例相差甚远而分出胜负。

漫天充斥着恶臭的血腥味,百花残,尸体遍地。

葛煜之立剑撑着身体,浑身已是伤痕累累,血肉与衣服黏在一起,狼狈不堪,然而那张俊逸的脸庞却是锋芒尽显,一双杀红了的眼怒视着前方那些讨伐者。

“爹。”身后屋子里传出男孩的声音,嗲嗲的,带着哭腔叫着。

听到声音,那双杀红了的双眼变得温柔了许多,斜过头看向从身后屋子走出来的一对母子,“若盈,快带颜儿回屋!颜儿还病着,不能招风。”

声音是怒斥着,紧张着,关心着。

北宫若盈满含泪水看着独撑着的丈夫,心如刀绞,转而目光愤恨的看着与葛煜之对立的那群人,那群她曾经喊过的叔叔伯伯,曾经一起玩过的兄弟姐妹,还有她的亲生父亲北宫群以及她的亲生哥哥北宫岩。

而那些人迎上她的目光,却是冷漠,连血肉至亲的父亲与哥哥也一样,还带着嫌恶的神色。

她再也不能坐看这一切,弯下腰,看着年仅五岁的儿子葛颜道:“颜儿乖,在屋里好好呆着,娘亲去帮爹爹打跑这些坏人,好不好?”

年岁还小的葛颜早已被这遍地尸体吓得说不出话,直至娘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对上娘亲的目光,温柔如水,他乖乖的点头应着,北宫若盈将儿子送入屋内,取了自己的佩剑,带上门,站在葛煜之身旁一起对战。

当北宫若盈入战,所有人都迟疑了,纷纷看向北宫群。

北宫群一声冷哼,不屑的看着北宫若盈,冷声道:“这个不孝女与魔教魔头私定终生,还生了孽子,她早已被我北宫家剔除名字,不再是我北宫家的人,大家不必留情!”

一字一句,冰冷尖锐,将北宫若盈心存的最后一丝情份也斩断。

“若盈,你现在杀了那个魔头,兴许爹爹还会原谅你的。”北宫岩不忍妹妹为这魔头白白送了性命,在一旁提醒道。

然而还未待北宫若盈开口,北宫群冷冷说道:“哼,连孽子都生了,还指望我会原谅,我们北宫世家没有这样的不孝女!”

“我从没想过让他原谅,因为我没有错!”北宫若盈也冷冷回道,看向一旁的葛煜之,两人没有说话,却清楚知道对方的意思。

北宫若盈脱去剑鞘,与葛煜之相视一笑,灵活的转动手腕,挽出一个有一个剑花,随之身体也跟着舞动,在葛煜之身边绕着,如同跳舞。剑越来越看不清,从影变成空,她手中的剑竟消失了!

众人顿时戒备,可却不见她的剑刺向哪里,就那样凭空消失。众人皆迷惑,不敢轻举妄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歌声突然响起,她舞着剑,哼着曲,响彻天空,萦绕耳边。歌声温软,仿若被带入另一个世界,眼前那些尸体已经模糊,这里犹自还是如原来,百花盛开,香味迷人,蝶儿嬉戏,鸟儿鸣唱。

葛煜之嘴角浮起一抹笑,立着的剑拔起,刺向前方。一招中,凄惨的叫声让处于幻觉的人渐渐意识回来,但大敌已至身前,北宫若盈一个旋转,也跟着刺过去。

北宫若盈身姿轻盈,出剑迅速,但对付那些前辈,她还是处于劣势,即使占着先机,却也不能一招毙命。葛煜之也只得一招毙命一人,便失去了优势。

身负重伤,即使功力再强,面对着数位高手,始终敌不过,反倒让对方抢占先机。

那一剑,直刺心脏,而持剑的人,正是北宫群。她瞪大美目,一股气血强烈涌上,他决绝的拔剑,眼中没有一丝动容,如同陌路之人。

血从胸口喷涌而出,葛煜之顾不得其他,点足飞身过去接住爱妻,北宫若盈抬起手抚着他的脸庞,含情脉脉,一字未能说出,就断气了。

正在此时,一柄长剑由他背后直刺穿心脏。他紧搂着爱妻,悲痛欲绝,不待他持剑再搏斗,却遭暗算。

最终二人相拥而死。

除去大患,众人皆松一口气,却也有些为北宫若盈惋惜,毕竟以前这个小姑娘亲切的喊过他们叔叔伯伯,如今却会有如此僵持的对峙,以至丧命。

门嘎然推开,小葛颜正趴在梳妆桌上,透过窗户纸上的小洞,将一切都看入眼中。

北宫群满眼愤恨的看着小葛颜,心里还骂道‘孽种!’

小葛颜因恨而大口喘息着,怒视着北宫群,小小的拳头攥的紧紧地,身体由于攥拳太过用力而有些发抖。北宫群持剑,一步步走近他。

“爹!那可是妹妹的孩子!”北宫岩在身后喊道,妹妹的死让他心痛不已,而如今,父亲难道连他的孙儿也要杀么?!

“他是魔教的小孽种,不能留。”北宫群冷冷说道,却不停步的走向他。

“可是那也是妹妹的孩子啊!如今妹妹都已经走了,难道连这无辜的孩子也要杀了么?!”北宫岩不明父亲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

“无辜孩子?!”他停下脚步,冷冷的对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这是魔教的余孽,以后势必会为他爹娘报仇,到时他还会是无辜的孩子么?”

“这……”北宫岩被父亲的话噎住。

“北宫老爷,你们要除的魔头已经除了,又何必在多造杀孽呢?如此,你们和那魔头又有何区别?”傅弈大师开口,他避世,便是不愿参与这血腥的事,而今却造了如此大的孽,血染幽冥谷。

“傅弈大师这是如何说起,我们只是为了武林的安定,除魔而已,怎能将他们与我们相比?!”北宫群不快他们被拿来和那魔教相比较。

“再怎么说也是孩子,怎能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傅弈大师缓步走到小葛颜身边,这样小的年纪,却亲眼目睹爹娘的死,真是可怜。

小葛颜就像刺猬一样,任何人的靠近,都让他自觉地挪开,非常警觉。

“孩子,可愿跟我走?远离这里,去一个没有杀戮的地方?”傅弈大师轻声问着,嘴角带着微笑,看着极其亲切。

小葛颜看着面前的大师,他虽没有动手杀人,可他却置之不理,任由那些人杀害他爹娘。但他看着很慈祥,和那些坏人不一样,他紧张的身体开始放松,不再像刺猬一样紧紧绷着。

“大师!你要带这魔教余孽去苍松山?!”众人有些震惊,表明不止北宫群这样想,其他人也默认这魔教余孽应该除掉,以免后患。

“是。”傅弈大师目光坚定,铁了心要带走这个孩子。

“孩子,跟我走吧。”傅弈大师微笑着伸手,小葛颜不知为何,对他慈祥的面容就是没有抵抗,竟伸出小手,由着他带走他。

众人见状,心中千百个不愿,却也由着傅弈大师带着魔教欲孽离开。因为他的武功,他们中没有一人能及,而他们之所以能进入这幽冥谷,也是全靠他。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越走越远,然而那抹小身影却转过脑袋,眼眸裸的透着杀意,那样阴鸷可怕的神情,在这稚嫩的脸庞上出现倒真是有些不搭配。

“看来,以后武林还会有一场噩耗……”清泉山庄前庄主叹息着。

第一次出幽冥谷,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新鲜的,出乎傅弈意料的是,在他脸上出现的是稚嫩孩童该有的天真表情,或喜或惊,而非沉闷阴郁。

一路他们都是停停看看,花费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到苍松山的山脚下。

小葛颜抬头望去,山顶直入云层,跟随傅弈往上走,越是接近山顶,越觉得冰凉刺骨。傅弈脱下外衫,对折包裹在小葛颜身上,笑道:“就快到了,慢慢适应了就不怕冷了。”

“恩。”小葛颜点头。

苍松山顶,云雾缭绕,一座黑瓦白墙的庭院别致的坐落在山顶。傅弈弯腰为他指着那座院落,说那是他们要生活的地方,便带他进去。还说,这里最美的,就是晨起看日出将云彩渲染出温暖的颜色,入夜日落时也很美。还说,在这里能很清楚的看清星星,很美,会教他怎样去认识他们。

他默默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凝固住了一样,那笑容永远不会耷拉下来。

两年后,在傅弈带他出山采办东西时,他们带回来了他,蒲若羽。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之子,爹娘相继病死,沦为孤儿。同为孤儿的他们相处的很好,也因为他的到来,让葛颜心中的仇恨减轻许多。

夜已深,观星楼上,葛颜立于小亭内,目光悠远,怒火在眼眸深处燃烧,二十年前的事,他始终不能释怀。

虽然表面笑着,虽然表面看着已经没有事,但只是将仇恨压抑在心底,不愿让人发现。倏尔的,叶靖凌的身影出现,孤立无助的团抱着身躯,像极了他,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同一个姿势,同样的表情,交替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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