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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煮三国》第四章 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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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与张颌二人沿着官道,一路快马加鞭,正午时分,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吁!”袁绍勒住马缰绳,向张颌言道:“儁乂,往东乃是内黄,一路正南则是黎阳,你认为,郭嘉会取道何处?”

张颌沉思片刻,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末将以为,郭嘉对韩猛言称取道黎阳旨在迷惑追兵,其实,他已走了内黄前往濮阳。”

“儁乂此言虽有一定道理,但别忘了我们的对手并不简单。”袁绍捋须道:“孤以为,郭嘉依然会走黎阳。”

“主公高见!”张颌拍马率先上了那条正南的官道。忽听身后的袁绍高声叫道:“儁乂,且慢!说不定郭嘉猜到我们会往复杂处想,而他却偏偏取道内黄。”袁绍紧皱眉头,忽地一拍大腿道:“往内黄方向追!”

两人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了横跨卫河的石盘屯石桥边,只是石桥已经拦腰而断。估计又是郭嘉的杰作。袁绍哈哈大笑:“儁乂,看来我们已经踩住了郭奉孝的狐狸尾巴。”

“主公,我们虽说判断对了方向,可是怎么渡过此河呢?”张颌望着对面光秃秃的河岸,知道已经无法故技重施,不禁也犯起了愁。

“眼下乃是寒河时节,水流不是甚急,我等不如催马渡河。”袁绍说着,驱动坐骑,跃下了河岸。可是到了水边,他坐下的那匹黄骠马不住嘶叫,任凭袁绍如何鞭打,就是不肯跳入刺骨的河水之中。张颌坐下的那匹青骢马也是如此。

袁绍在岸边捡了一块石头,投入河中,看了看溅起的水花,道:“所幸河水不深,只是齐腰而已,我们就牵马过去!”

张颌大惊道:“主公,天寒地冻,河水伤身,您还是请回!捉拿郭嘉之事就包在末将身上,如果拿不到郭嘉,末将就不回邺城!”

“儁乂,此言差矣!”袁绍笑了:“走掉一个郭奉孝,已经让孤后悔不已,若再失去张儁乂,某岂不更是痛不欲生!”

张颌的眼圈“刷地!”红了:“主公厚爱,末将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张颌说着,率先牵着青骢马下了河。袁绍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两个人两匹马穿过刺骨的河水,已是冻得嘴唇发青,浑身直打冷战。

张颌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袁绍道:“主公,郭奉孝若是知道您如此求贤若渴,必定回心转意,为主公效力。”

袁绍用异常坚定的语气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孤一定要留住郭嘉!”

张颌又道:“主公,如今我们人困马乏,如何赶路?末将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驿站,我们不如前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更换一下脚力,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吗?”

“儁乂言之有理。”袁绍点头道。

两人上马前行,不过走了两三里路,便望见了一处驿站。袁绍喜道:“儁乂果然好记性!”

话音刚落,只见十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为首一人见了袁绍,大喜过望,“扑通!”跪倒在地道:“袁使君果然来了!属下已经备好美酒佳肴,为使君洗尘!”

袁绍诧异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孤要来此地?”

那人道:“属下乃此地驿丞,两个时辰前,冀州从事郭嘉手持使君令箭前来,令属下准备美酒佳肴,恭候使君大驾。”

“郭奉孝竟然知道是孤亲自来追?”袁绍心惊不已,但脸上没动声色,故作镇定地笑道:“石盘屯的石桥大概也是郭嘉令你所毁!”

“属下幸不辱命!”驿丞以为袁绍要论功行赏,不禁喜上了眉梢,暗道:“难怪郭从事言道,如是我此番表现出色,定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说不定还能到邺城一展身手呢!”

“好,很好!”袁绍怒极,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张颌在一旁看得真切,急忙道:“主公,驿丞有功,理当封赏。”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袁绍已经定下心来,哈哈大笑道:“从拆桥的速度来看,你还是一个行家里手。”

驿丞的脸上自信和羞涩交织,道:“石盘屯石桥就是属下带人所建,拆起来自然容易。再说属下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别无所长也。”

“如此说来,让你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驿站实在是委屈你了。”袁绍正色道:“从现在起,冀州境内的大小桥梁都归你管了。”

“多谢使君提拔!”驿丞喜出望外,磕头如捣蒜。

袁绍又道:“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你还要把石桥修好了。”

“拆了又修,不知使君用意何在?”驿丞这句话本来应该埋在肚子内的,可他却顺口说了出来。也难怪他在驿站呆了多年也没有升迁。

“不如此,孤怎么知道你的才华呢?”袁绍一摆手道:“孤有急事,不和你多说了。好酒好菜都给孤留着,回来再喝。你只去找两件干净的衣服让孤和儁乂换上即可。”

袁绍和张颌换好衣服,依旧骑了来时的两匹马就走。张颌奇道:“主公,这两匹马已经乏力,驿站备有马匹,何不令驿丞换了?”

袁绍轻笑道:“儁乂,你仔细想想,以郭奉孝的处事手段,他会给我们留下马匹吗?”

张颌想想也是,爱马如命的他心有不忍,惋惜道:“只是如此跑下去,这两匹马怕是要累坏了。”

袁绍沉声道:“莫说这区区两匹马,只要能追回郭奉孝,就是搭上某军中的所有马匹,某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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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袁绍追到石盘屯的时候,郭嘉已经到了冀州所辖的内黄县和兖州所辖的濮阳交界处。由于此时袁绍和曹操还没撕破脸,所以在边界处双方都没有驻扎军队。

远远望见刻有“濮阳”两个大字的界碑,马背上的郭嘉不由露出了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虽然结果都在预料之中,但如此轻松的过程还是让郭嘉长出了一口气。他仿佛看到不远处,他的挚友荀彧、荀攸、程立正在向他招手,他向往的那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壮丽人生也即将拉开帷幕。

“兖州,某来了!曹孟德,某来了!天下,某来了!”郭嘉举起酒葫芦,一气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后,大叫了三声,竟然也底气十足,响遏行云。

忽然,一支利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正插在道旁的一棵槐树上,箭羽剧烈地颤动着。郭嘉吃了一惊,急忙把身子伏在马背上,一边拔出腰间佩剑,一边催马疾驰。

道旁的树丛中,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正在埋怨身旁那个五大三粗的同伴:“不让你射,你偏要射,看看,没射中不说,还把人给惊了!”

他的同伴虽说长得很粗糙,但头脑很精致,轻轻一笑道:“我的箭术是不咋的,可你不是比我还要差吗?射不中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绊马索吗?”说着,左手用力一拉,地上突地弹起了一道绳索。

但郭嘉坐下的大黑马乃是袁绍帐下大将韩猛的坐骑,久经沙场。它没慌没乱,奋力一跃,竟然从绊马索上跳了过去。

“好马,我喜欢!”壮汉咽了一口口水,右手又是一拉。这一次,地上弹起了两道绳索。“咴——”大黑马一声悲鸣,跌倒在地。郭嘉猝不及防,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眼前金星乱冒。

“哎呀,我的大黑马呀,可别摔坏了!”壮汉大叫道。

“哎呀,我的青袍呀,可别弄脏了!”瘦猴大叫着,敢情他是看上了郭嘉身上衣服。

树丛中,那两个家伙都像剜了心头肉似的,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獐头鼠目的家伙走向了郭嘉,五大三粗的家伙则奔向了大黑马。这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郭嘉这一下摔的真不轻,甚至失去了举起佩剑的力气。他并没有惊慌,从容道:“阁下何人?意欲何为?能否请听某一言?”郭嘉相信,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三言两语定能让眼前这两个家伙俯身请罪。

“我们兄弟原是东郡太守刘延麾下的小卒,如今成了逃兵。冒犯先生,只是为了身外之物而已,先生莫怪!”壮汉拉起了并无大恙的大黑马,文绉绉地和郭嘉打起了招呼。而瘦猴却根本不给郭嘉说话的机会,嘟囔道:“啰嗦个屁!老子还等着穿这件青袍呢?”瘦猴说着,一挥手中的木棒,击向了郭嘉的后脑。

直到这时,郭嘉才深刻体会到了“秀才遇到逃兵,有理更说不清”的涩涩滋味。但他没得选择,于是,眼前一黑、失去知觉也就成了必然。

壮汉骑上了大黑马,倒也是威风凛凛。瘦猴穿上了郭嘉的青袍,却找不到一丝嘉木青青的感觉。但没关系,只要自我感觉良好就行。这兄弟俩儿兴高采烈而去,谁都没搭理孤零零躺在路边槐树下的人事不醒的鬼才郭奉孝。可怜的他,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身上只穿着一件亵衣。

此时此刻,袁绍和张颌距离此地还有七十余里,正在往此死命地赶;此时此刻,身处兖州的曹操正在眺望冀州方向,他很想看一看荀彧口中的鬼才到底如何的惊才绝艳。他们都没有想到,郭奉孝会在阴沟里翻船。料事如神的郭嘉又何曾料到,冀州和兖州的交界处会杀出这两个莫名其妙的逃兵。

没有了郭嘉十胜十败的高论,曹操还会有勇气同袁绍开战吗?没有了郭嘉大胆预言孙策的遇刺,曹操还会安心在官渡与袁绍周旋吗?没有了郭嘉的运筹帷幄,曹操能一举拿下乌丸吗——

无数血的事实印证了一个道理:大人物改变历史命运,而小人物改变的往往是大人物的命运。没错,就是这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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