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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式神》第七章 洛阳英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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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王出凄厉惨叫时,墨云刚好安稳着地,此时回头一看,夜色茫茫,蔓草芳芳,红雾弥漫间,连鬼影都不见一个。只那大树下可见一灯笼晃晃荡荡,在半空中漂浮,宛若迷路幽灵,独自在天地间徘徊。

“真……真是的,没事叫……叫什么叫,大爷才……才没空陪你玩,”墨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看着对面飘过去飘过来的红灯笼,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走过去。

越往池中走,红雾便越多,遮天闭月,凝聚于虚空而不散,一眼望去红蒙蒙一片,除了那若隐若现的红灯笼,什么也看不见。墨云置身雾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正疑惑间,前方忽听的“呜呜”之声,声音虽微弱,但在死寂的庭院中很是清晰,墨云急忙加快步伐。

池塘岸边,一株水桶粗的槐树参天而立,无枝无叶,树干笔直冲天,无一丝弯曲。红雾围树环绕,层层弥漫,想来此树便是红雾的源头。墨云爬上岸,见这数迷雾环绕,直而无干,甚是奇怪,那初始怪怪的感觉愈强烈。

而那“呜呜”之声不断从头顶传来,墨云寻声看去,只见一根绳子垂天而落,一兵服男子倒挂在空中,口中咬布,此时见有人看见自己,身体不停扭动,呜呜之声更剧。此人正是早先失踪的小高。

墨云更觉奇怪,这树无枝无干,绳子是绑在什么地方?

“呜呜——”小高扭动之声更加剧烈,脖颈通红,两眼翻白。墨云急忙拿掉他口中白布,小高大喘几口粗气,总算魂归人间。一大一小对视几眼后,同时问声,“你是人是鬼?”

“你是什么,大爷就是什么,”墨云眼珠一转,心想这么说总不会错。小高心中却是凉了半截,误以为又是先前的女鬼故意来整自己,顿时涕泗横流,“姑奶奶,你就别在折磨小的了,还不如痛痛快快把我吃了,大家都省事,”由于身体倒挂,鼻涕又尽数流回去,一时鼻道堵塞,难受异常。

“嗒——嗒——”庭院中脚步声忽起,红鞋走在石板上,节奏缓慢有力,在死寂的庭院中四处回响,渐趋渐进。小高立时停住哭嚎,墨云伸手默默拿出符纸,两人同时盯着不远处的红灯笼,大气不敢出。

久凝不散的红雾忽的慢慢消散,前方灯笼看得更加分明,正缓缓向这边飘来,只听脚步声,却不见任何影子。夜风乍然而起,红灯笼随风摇曳,几晃后瞬间飘到鼻翼前!

“啊!”两人同时大叫,墨云惊吓间抽符念诀,“神木为柴,三昧真灵,炼狱之鼎,火!”一簇小小的火焰燃起,威力远不及护城河边。

红灯笼飘然后荡一丈远,未伤及一毫。

“术法?”一个女子声音诧异响起,红灯笼仍不敢近前,等待片刻,那声音又幽然响起,“你和那酒鬼是一起的?”

“醉酒大叔是我师父!”墨云登时信心暴涨,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一脸嚣张,“我就是他关门弟子!怕的话就离开,否则大爷我收了你!”

“哦?就凭这团火?”黑暗中的声音隐有笑意,红灯笼随着女子低低地笑声忽上忽下,显然对方忍得很辛苦。话音刚落,那簇本就小的可怜的火焰戛然熄灭。

幽然之声重启,“酒鬼何时收了这么个徒弟?资质这么差。”

“你!你说谁资质差了!”墨云立时暴跳如雷,一蹦三尺高,伸手入怀摸符,却摸了半天连一点纸屑都没摸出来。

“小弟弟,你可是在找这个?”红灯笼飘到墨云近前晃了晃,几张黄色的符纸大刺刺地飘在空中。墨云大惊,“你怎么敢碰我的符纸?”这符纸可是自己根据古书而制,用以驱鬼赶妖,书上也说“符纸一现,鬼魂莫敢碰”,但竟对眼前的女鬼不顶用。

红灯笼围着符纸转了一圈,细细打量,“——冥钱朱砂,”黑暗中女子又是低低笑出声,“这些本就是供奉鬼神的,我为何不敢碰?再说了,我又没说我是……”女子及时打住话头,“……小弟弟,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然吃人的鬼真来了,你想跑都跑不掉——这符纸还给你,”红灯笼一扬,竟真的将符还了回去。

墨云半信半疑地接过,正低头放符间,红灯笼猝然偷袭,将他推下池塘。

“砰”地一声,墨云结结实实摔回地面,触到后背鞭伤,疼得龇牙咧嘴。把女鬼骂了千八百遍,墨云才重新缓缓爬上岸,岸上红雾又聚,绕着槐树盈盈而升,穿梭在枝桠间,若即若离。

——这树怎么有了枝桠!

墨云又惊又疑,昂穿过层层弥漫的红雾,几丝月光斜斜照下来,照亮几枝枝桠,枝上绿叶繁茂,舒展光华,周身透着诡异。倒挂树下的小高已不见,即使红灯笼也如忽来忽去的迷雾,瞬忽消失,茫茫夜色,仿若只有他一人。

自从进入府邸,怪事连连,先是小高老王莫名其妙失踪,再是不怕符纸的红灯笼,现在就连这棵树也阴森森的骇人。墨云干脆抱胸坐下来——静待其变。

——————

当墨云坐在槐树下静待其变时,徽间带着两个鬼魂来到了池塘对岸的荒草里。高高的围墙挡住世外人的气息,荒草摇曳,一个老汉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面又惊恐。徽间认得他是城门的兵卒,警惕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庚童,“你确定是这里?”

“是这里,你快放了珠玉!”庚童紧张珠玉是否受伤,抓住珠玉的胳膊想夺回来,力气却拼不过对方,又害怕自己太用力伤了珠玉,即使是素日温和的个性也起火来,“君子一言九鼎,你不能出尔反尔,快放了珠玉!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不是君子,”徽间看了看庚童焦急的神色,慢慢松开手,“但我怕被鬼缠上,尤其是男的——地上的老人已是半百,吃了它也没什么用处,不要伤害他。”

他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庚童愕然,自己和珠玉虽然因冤死而阴魂不散,但生前不曾害人,死后亦从未想过靠吃人增强法力,不禁怒道,“我们即使是鬼,也不会没品!”

“哈哈——,有品有品!”徽间大笑,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池塘,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待徽间走后,珠玉一掌拍在才救过自己的庚童脑门上,大怒,“好你个没品的!你居然背叛小姐,即使为了我,也不能……”

“我也是为小姐好,”话说到一半,被庚童截住,“那醉汉似乎道行很高,心肠也不若前几个那么坏,让他进入结界,说不定能够救出小姐。”

“如若如此就好了,小姐已被困三年了……”念及此处,珠玉不禁悲伤,又想到方才庚童拼命救自己,便摸了摸他的脑门,嗫喏,“刚才谢谢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动怒——我可申明了,除了我和小姐,你不准再为其他女鬼动怒!”

庚童只望着面前的女子嘿嘿傻笑,珠玉被看得不好意思,摸脑门的手转为拍脑门,“瞧你傻样!咱们快跟上去,他们一定会阻拦小姐。”

庚童心知“他们”指的是谁,将老王暂时掩在草丛角落后,和珠玉匆匆离开。稍许,草间躺着的老王慢慢坐起来,望着池塘处愣愣出神。

却说这时的墨云一人坐在树下,许久不见任何动静,黑夜安静的异常。他既不甘心离开太傅府邸,也不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等待,心中烦躁,便站起来围着槐树转圈圈,脚下“轱辘”一声,墨云顿时停下脚步,挥散碍眼的红雾,看去,几个酒瓶乱七八糟的横倒在树下,场面甚是眼熟。

“大叔……”墨云喃喃,脑海只字碎片飞掠转,最后慢慢重合,他蓦地站起来,仔细环视四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已进入这里觉得心里怪怪地。只见这庭院以池塘为中心,池上散乱的亭子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步可寻,亭亭相连,竟如锁链般交叉连接,再配以岸上重叠假山,整个庭院简直就是一个大笼子,被无形的锁环环扣住!

——这正是“困妖锁”,墨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下至亡魂,上达神兽,困妖锁能锁住世间一切非人的灵体。而锁中空间与真实空间重叠,只有人能在锁中自由穿行,小高一定是无意中进入困妖锁才凭空消失,自己则刚从锁中出来。

那么,锁眼毫无疑问就是这里了。

墨云转身看向旁边的槐树,须臾间,这颗槐树仿若跨越朝代,老了百岁,树叶凋零,纷纷飘落池塘中,未触及地面便瞬间消失在另一地方。虚空中,一声叹息自夜空中幽幽传来,“你不该还留在这里,更不该识破这困妖锁。”

“谁?是谁?”墨云话音未落,黑夜中几点白光蓦地燃起,宛若串珠般,白光一个接一个,一圈连一圈地接连出现,于草丛池亭间飘荡,不稍片刻,那白光已经点缀满整个庭院虚空,静寂地燃烧着,没有温度的火焰照亮了黑夜。

此时,红雾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散去,而天边不见明月垂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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