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软磨”跟“硬杠”是亲叔侄，两家的房子隔了一条胡同的长度，再加一条街的宽度。“硬杠”四十多岁，瘦高的个子，圆圆的眼睛，背微驼，喜欢喝酒，而且每喝必醉，醉后跟平时判若两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对媳妇破口大骂，不醉的时候他对媳妇的话是言听计从，媳妇让他上东，不敢往西。

“硬杠”是典型的“怕媳妇儿”，这不是没缘由的，媳妇儿“水上漂”，是外地人，虽然到这边几十年，但说话时仍带着明显的“舶来味”。据说“水上漂”的家乡发了大水，一家人流浪到此，后来跟年纪相当的“硬杠”结了婚，生有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水上漂”长得欢眉大眼，浓密的自来卷头发看起来像烫过的那样时髦。她个子不高，性格泼辣，却非常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干起活来，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都比不上他，干活超“硬杠”更不在话下。

“硬杠”以前并不是“硬杠”，他干活勤快，跟媳妇儿一起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喜欢每天喝点小酒，倒也过得逍遥自在。谁知慢慢酒瘾就上来了，酒量开始增加，人也变得懒惰。手里有点钱都用来买酒，五天一大醉，三天一小醉。他挣不来钱，又要买酒，家里经济水平像下坡的车子一样出溜溜地下去了，夫妻吵架成为家常便饭。

家境殷实的汉子变了穷困潦倒的“酒鬼”，为了生活，总要节省开支，他的途径就是欺负来村里做小买卖的，强买强卖，甚至于白拿。于是“硬杠”这个绰号就传开来了（这里的“杠”取的是“抬杠”的意思，“硬杠”的就是强硬地跟别人吵架）。

他径直走到卖豆腐脑的旁边，把盆往人家跟前一递，说“要两斤豆腐脑！什么佐料都放一点儿。”

“嗯，好嘞！”

一眨眼的功夫，“硬杠”已经端着盆旋进院门了。

其他买主陆续散去了，卖豆腐脑的开始等“硬杠”回来交钱。左等，不出来；右等，还是不出来。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街上空荡荡的。他又擦了下脸颊上的汗珠，看到“软磨”坐在对面，就一边指着“硬杠”家门，一边冲着他喊：“对面那位大哥，能帮忙喊一下这家的人出来不，他拿了我的豆腐脑还没给钱。”

“软磨”欠了欠身，抬了下屁股又坐下了，说：“他是‘硬杠’，从他手里拿不出钱来的。”

卖豆腐脑的急了，看到一个路人走过，像看到救星一样，摞下三轮追上去说：“小兄弟，帮我喊下这家人吧，拿了我的豆腐脑没给钱。”

路人还没说话，刚好猛一回头，看到“硬杠”手里拿着一个蒲扇从家门口走出来，就指着他说：“这不是，出来了。”

卖豆腐脑的小跑回去，迎着“硬杠”说：“一块六。”

“硬杠”瞪圆了眼睛，眼珠都要瞪出来，挥了一把蒲扇，霸道地训斥：“什么一块六？不是告诉你了，我要两斤。要两斤，谁告诉你给钱了？”

卖豆腐脑的气愤填膺，往“硬杠”跟前凑，想说什么却气得说不出来。

“硬杠”拍了拍肩头，做出要打架的阵势，说：“要打架不是？谁怕谁！”

卖豆腐脑的已经近六十岁了，看到“硬杠”面带凶气的脸，他站住了，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空气瞬间凝固了，老头脸上的汗珠儿啪嗒啪嗒顺着下巴滴到胸脯上，他仿佛能听到声音。

附近邻居听到“硬杠”的男高音，都从门口探出头来，有好事的则小跑过来，劝老人：“算了，也就是一块多钱的事儿，别跟他一样着。”

“算了，钱我不要了，我是老了，要是年轻，没你今天好受的。以后我也不来了。”卖豆腐脑的胸脯一起一伏，推起三轮车往村口走去。

闻声围拢来的乡亲们带着各种眼神看了看“硬杠”，只见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蹲在自家门口。

人们陆续散去了，离远了，有个人小声说了句：“以后做小买卖的谁还敢来啊。这都赶走多少人了，想吃个‘豆腐脑’都吃不上了，咱们村啊，一个‘软磨’，一个‘硬杠’！”

“还是一家人，叔侄俩。”有人接茬说。

“准是遗传。”

“遗传也不怕，‘硬杠’没儿子，‘软磨’家儿子才不回来呢！”

“万一人家‘硬杠’招个倒插门女婿呢！”有个年轻人笑嘻嘻地开玩笑。

“行了，看来咱们还得为人家女儿婚事操心了。”

“早着呢，早着呢，哈哈！”身后留下一片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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