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石济没有接，不解道：“你把兵器给我，你用什么？”

牛进达从筒靴里拔出一把短刃，在他面前扬了扬道：“我有这个。”

刘石济这才伸出双手去接刀，这把刀直背曲刃，背厚足有一指半，刀形很像日本的东洋刀，只不过日本刀刀锋的弧度大了一些，他却不知，这刀叫做横刀，是最初传到日本的唐刀，隋末时期，横刀是宿卫官兵主要兵杖，窄刃厚脊，刀柄极长，需要双手才可使用，刘石济看这型号，就知道是把重刀，岂料接过手后，轻飘飘的似没有重量，他错愕之余，心里不免有一丝忧虑，这种刀能砍断狼的脖子吗？

那几头死狼转眼间就被撕咬成骨架，围在附近的白狼互相嚎叫着，缓缓退了回去，一阵风刮来过来，夹杂着浓重的尿骚气味，马匹一片慌乱，骑士们纷纷勒缰控马，紧紧挨在一起，并排守在这片土丘上，草坡下是一片灰白，至少有上百头野狼在来回徘徊。

“现在该怎么办？”宋青儿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她到底是年轻，第一次碰到狼群，虽然不害怕，但也没了主意。

骑士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说不出什么。

牛进达脸色有些难看，皱着眉头道：“狼这个东西一旦成群，比一支突厥狼骑兵还要可怕，看见狼群连老虎狮子都要逃，当年我护着宋寨主出塞贩马，跨过武列水河时，在草原上放马走了几天，居然连一只鹿都没有，当时宋寨主就说不能留了，怕是有狼群经过附近，野兽们都逃了，于是我们拼命往回返，拼着跑死了两匹马，好歹总算进了燕山，后来听说……”说到这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突厥一个伯克手下的三百骑兵也是那时候在附近经过，就再也没有回来……”

“三百骑兵？也被吃了么？”吴黑闼惊问道，在这支队伍里，他和牛进达是宋寨主重金礼聘的刀客，不仅实力不凡，出塞的经验也很丰富，连平素沉稳的牛进达都失了往日的从容，可见这次真的是凶险无比。

“第二年开春，再去奚人部落贩马时，听他们长老说，那年他们在武列水河畔找到了几百具骨头，有人的，也有狼和马的！”牛进达神色肃然，似乎心有余悸。

“突厥人可和我们不一样，也许他们认为被狼吃掉还是件荣幸的事情呢！所以才会全军覆没。”宋青儿忍不住接口说道，突厥人死后，将尸体置于荒野的天葬场，让狼来处理，一旦狼把人的尸体完全啃尽，人的灵魂才能得以飞升，证明长生天并没有抛弃他，面对狼群，突厥人心理的抵抗性肯定要比汉人低不少。

刘石济的心却渐渐沉了下来，他知道狼群不比敌人，就算杀出一条路，这些畜生还是死追不放的。

“来一个杀一个，我刀下的狼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头，有什么稀罕？”吴黑闼说的不是大话，他十六岁就猎了第一头大狼，是年他三十二岁，猎杀的野狼确实不下五十头。

“可这是几百头上千头的狼啊！”牛进达叹了一口气，显然觉得形势很不乐观。

“狼群怎么不发动进攻，他们在等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亮忽然开口问道。

“狼群是在等天黑呢！”刘石济神色有些沉重。

“天黑？”张亮很不解。

宋青儿忽然接口道：“恐怕是这样的，人眼晚上看不见，弓箭也没有准头，狼却在夜里凶猛。”

刘石济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道：“大家将身上的麻布撕成条，裹在铁竿子上，再涂抹上牛油，制成火把，可支撑一时。”骑士们怕雨水锈坏铁甲，都罩着一件麻布衫，铁竿子是他们用来固定帐篷的架子，而牛油呢，则是用来磨刀的，刀是刀客们不离身的好伙计，要时常擦拭。

他这句话出口，周围的人一起震动，宋青儿望了他一眼道：“刘壮士倒是细心的很，但牛油很有限，怕是支持不了多少时间。”

张石济点了点头，现在骑士们之所以自信能压制狼群，主要是仗着骑射功夫过人，可是一旦入夜，弓箭寻不到目标，狼群就会肆无忌惮地进攻了。

“青儿小姐不必担心。”张亮打破沉默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入夜，入夜前也许还有机会。”

“不，它们来了！”刘石济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

众人回头看去的时候，草坡下的狼群已经梭巡着逼近了，这时候整个草原已经被暮色笼罩，四周阴暗起来，那一片绿莹莹的眼睛逼近着，里面闪烁着贪婪嗜血的光芒。

“听我号令！准备火把！”宋青儿挥鞭上前，停在队伍最前面。

骑士们也各自动作，撕掉外衫，裹在铁竿子上，再涂抹上牛油，共做了十几把，由牛进达保管着。

牛进达问遍了众人，颓然道：“我们的火种被雨水泡过，太潮湿了，我试过，都起不了火。”

“用我这个！”刘石济正在观察狼群的动向，听到他们谈话，从长裤兜里摸出那个防风打火机，丢了过去。

“这是什么？”牛进达一把抓在手里，展开一看，脑子里有些不明白。

“打开盖，按里面这个。”刘石济知道他不懂用法，走过去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示范了几次，笑道：“看到了没有？很简单，就这样，就着火了。”

“真神奇！”骑士们由衷的赞叹，他们第一次见这么个希奇玩意，都觉得很新鲜。

“这个小玩意叫做什么？”宋青儿也被点燃那了好奇心

“打火机！”张石济将东西塞给牛进达道：“一会狼攻上来，就用这个点燃火把，再听命令行事。”

牛进达还没来得及说话，吴黑闼忽然沉声道：“狼群逼近了！”

“狼群快到了，大家准备好弓箭！”宋青儿收起马鞭，弯弓搭箭，侧过身体斜眼觑准。

骑士们也纷纷呢抽出长弓，各自搭箭将箭头指向狼群，吴黑闼面无表情，翻身下马，拔刀立在张石济后面。

此时狼群已经跑到了弓箭射程中，开始加速狂奔，一双双狼眼中绿光暴盛，在它们眼里这支十几人的骑队已经是新鲜的血食了。

宋青儿一声命下，数十枚羽箭电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恶狼立即有十来头倒地不起，骑士们搭箭再射，一轮下来，恶狼接二连三地倒下，可是这一次，狼群好像发狂一样，再不去动那些死狼的尸体，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刘石济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发白，狼已经快冲二十步远处，这个距离，骑士们只能再放一轮箭，他抽出刀来就要上前。

吴黑闼忽然拉住他道：“刘兄弟看见那只黑狼么？那是狼王！”

刘石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才注意到一片灰浪之后，有一匹颜色不同寻常的黑狼。它并不进攻，只是在后面小步溜达，可是那对让人毛骨悚然的绿眼却始终死死盯着这边。那个样子，像是指挥作战的将军，灰白色的波浪逼近时，它忽然四肢据地，狼头对着月亮升起的地方，仰头嚎叫。

“嗷嗷嗷！”一声亢昂甚至尖锐的狼吼划破夜空，狼群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刘石济一刀在手，只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大步上前，一刀将冲在最前面的恶狼拦腰截成两段，身侧风声飒然，他看也不看，左拳挥出，骨骼声响，那头恶狼脑袋被砸个稀烂。

“这是我吗？”刘石济不容置信的望着地下的狼尸，彻底的惊呆来，他虽然在部队也是一把好手，但要对付这样的恶狼，赤手空拳下也顶多能杀二头，狼这种动物，是有名的铜头麻杆腰，用刀劈断狼身并不稀奇，但那要用拳头打碎狼的头骨，却非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无怪乎这重刀在他手里着不上力，一个用惯铁枪的将军，手上武器忽然变成了竹竿，他也会觉得不习惯。

“小心！”一道狼影从他眼前扑起，耳侧随即响起了焦急的喊叫声。

“嗷哇！”那头恶狼还在半空中，就被铁鞭扫到腰身，直挺挺掉落下来，死在他脚下了。

“你的身手不错！”宋青儿回身又抽翻一头恶狼道：“不过，战场上可不能发呆。”

刘石济回过神来，高举起长刀，斩落了一颗狼头，暗想道：“管他呢，力气大也不是坏事，看来老天对我不薄，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狼群的攻击是有组织的，它们围绕着这支骑队追咬，其中奔跑得最快的野狼在前面阻挡，其余的在后面围堵。它们对着马腹，锋利的狼爪和狼牙都可以瞬间把马的整个内脏掏出来，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训练的军队一样。

连杀几狼后，刘石济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重新估量，身子似乎比以前轻了一半，速度亦增加了一半，力气那更不用说了，迎面冲来的无数恶狼再非那么可怕了，他感到自己提升在一种比他们更快一筹的运作速率中，且可隐隐把握到狼扑上来所取的角度和时间，空隙与破绽，刘石济心里燃烧起炽热的狂喜，手里那把刀已变成了死神的镰刀，疯狂着收割着野狼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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