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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基督山恩仇记》050、等价交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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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被村妇女委员在窗外吆喝吕继红起床的粗大嗓门闹醒了。

依旧如平日不想下地时一样,人虽然醒了,她继续侧身赖在床上,任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几下,自己香甜地迷缝着双眼回味梦中的良辰美景,直到吕继红临行时朝她帐子里伸进一条胳膊,朝她光溜溜的屁股蛋上顺手拧了一把,这才打着哈欠从懒洋洋的秋梦中彻底醒转过来。

蓝蓝是个懒惰、贪睡、怠思的漂亮女孩子。因为怠思加健忘,课堂上头天学过的东西,转天醒来后她就基本忘光。所以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尽管始终有叔叔阿姨们为其补课,但她的成绩仍旧是一般般,甚至某些时候还会摆尾巴;毕业插队后,生产队头天收工布置的次日劳动内容,她基本上转头就不记得了,下地时丢三落四常常忘记携带必要的劳动工具,所以她常为此被村里点名批评。

肇家父子来村后,她与肇辄一混熟,就撒娇逼着肇辄做了她的小闹钟,而且这只小闹钟,不准上油,不准忘记上发条,还不准闹罢工去修理,每天还得准时工作。早上准点报时催促起床,还得附带提醒她当天要做些什么准备、该带什么劳动器具。与肇辄有了少男少女间肌体亲昵的小默契后,更是养成凡事都由少年当家做主的习惯,她觉得肇辄天经地义就该是她摆在床头的小闹钟。

肇辄这两天不在家,吕继红也因肇飞不告而辞整天懒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没有了这每天逼她起床的俩催命鬼,蓝蓝干脆乐得终日介赖在床头美美地睡个够,并向生产队称病不起。但即使这样,昨晚陪吕继红熬夜等候时,终究还是她撑不住比吕继红先迷糊过去了。

牛凤常说蓝蓝这孩子除了贪睡和好吃,从小身上就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闪光点。

蓝蓝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样,在不同的人眼里天差地别充满了争议和矛盾。

因为在生人面前犯怯和不懂应对,蓝蓝习惯沉默寡言地垂下她长长卷卷的漂亮睫毛,要么干脆侧转脸躲避得远远的,为此她总被陌生人认定傲慢无礼;而在比较熟悉的同学朋友面前,尽管成绩一般,但因言语率真满脸烂漫,又被评价为娇憨可爱的傻天真;只有最亲近的长辈,知道她是个凡事不往心底过,不长脑袋和心肝的懒虫,才宠溺地笑骂她是个“瓷娃娃”,意思是光中看不中用。

“有潜质而怠思,有宝藏而不自知。或许在重压下才能爆发出平日难见的闪光点。”

某此肇飞和牛凤交谈时对她的评语,她认为最接近自己本质也最为自己所接受,所以她是爱屋及乌心甘情愿做肇家的“童养媳”的。

。。。

小丈夫肇辄急匆匆的来了又去,让蓝蓝误以为是梦境般的不真实,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美丽小脑袋有些不够用,判断不出此前肇辄抱着她说的那些到底是幻觉还是实景。“辄辙如果真的被樊二柱诬陷写反动信件而被县里抓捕,那他不去省城找老师肇飞,反而冒险跑回来干嘛?”蓝蓝一边穿衣一边蹙眉嘀咕。

吕继红脸口未洗漱就被村妇女委员急匆匆拽出门,说是去见县里下来的专案组领导,蓝蓝目送其出门后,在堂屋后的灶间里一边慢吞吞地刷着牙,一边歪着脑袋沉思。

辄辙平常未开过这类涉及严肃内容的玩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的表情格外肃穆,而且他临行前还拜托自己必须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来着,自己似乎很不乐意,于是他就发火,解释也不肯再解释就很不耐烦地急匆匆跑了。

辄辙要让自己干一件什么要紧事呢?蓝蓝含着一口牙膏泡沫发着愣,思维习惯性短路,好半天也想不起肇辄到底拜托自己干什么了。

蓝蓝倾斜着她美丽的小脑袋,将满头还未束起的青丝散披在身侧,呆呆望着窗外思索了好久,最终总算从已模糊的记忆库中,翻捡出肇辄让她务必要去干的事儿了。于是洗漱完毕后,她早餐也不做,撅着小嘴儿委委屈屈地、三步一迟疑五步一犹豫,穿过牛棚后的树林来到了废弃的土寨子旁。

怎么过去呢?难道辄辄是让我游水过去?可自己不会啊!

土寨子外两丈多宽水草丛生的的护寨河水面上,既没船也没桥,甚至连绳索木板之类渡河能够借用的东西也没有。

蓝蓝在河边停下脚,望着那绿得发黑的水面,瞧着水下不时鼓起的串串气泡发起呆气。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塘堰中飘荡出许多不散的阴魂,正张着血盆大口静悄悄地窥视着自己,随时准备将自己吞噬掉。

“啊!。。。”

她惊恐万状地用手紧捂住自己的双眼尖叫了一声,似乎如此的话那些阴魂就会被吓跑或不敢过来伤害自己。过了一会,感觉四下没有什么动静,她将手指敞开一条缝,偷偷窥视起土寨子周围的动静来。

除了阵风掠过身后树林刮动树叶产生的“哗哗”声,四下静悄悄的。

于是她盘腿坐在岸边泥土地上,慢吞吞脱下布鞋,褪下袜子,然后侧身将裸露的一只小巧秀美的足弓,颤颤巍巍试探着放入水中。白皙的小脚在水中稍稍搅动后,她感觉水温不是太凉,于是又开始犹疑是该找根木头抱着游泳呢,或是直接?水渡过水面。恰巧这个时土围子内一只惊鸟“扑啦啦”飞上天空,将她几乎吓得晕过去。

土寨附近再次安静下来后,蓝蓝很想穿过树林退回家去,但赤裸着脚在草地走了几步后,又不甘心地站住了。

她犹疑着是否该重新走回河边再尝试一次。肇辄说过这是对他生死攸关的大事,尽管害怕到极点,她终究不敢不按照他的话去做的。

踌躇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最终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瘪着嘴,委屈万分地掩面失声抽泣起来。

“辄辄你这个坏蛋,为什么非逼我到这鬼地方来啊!”

匍匐在废弃土寨墙残垣下的草丛中,周宇已经不动声色观察蓝蓝许久了。见她在河边抹着眼泪,进退失据的可怜样,他很想出声呼喊她一句,但既怕喊叫声反倒是惊吓住她,也担心泄露了自己的行藏,只好无所作为地静静旁观着。

他判断出这个女孩子是为什么来,且打算干什么了。

在土寨里守候外出替他送信的肇辄两个日夜,头一天他还算镇定。去县城的路程不短,如果路途上发生类似自行车爆胎、遇见熟人等情况,耽搁一些时间当天赶不回他能理解。但等到第二天深夜,他实在有些坐卧不安了,躺下又起来,起来再躺下地折腾了半宿。他判断肇辄应该是时逢全国范围对“七一”行动余党的搜捕行动,被堵在路途中或者可能出事了。

自己事败脱逃,鄂北这边必定沿着自己的脱逃轨迹,在鄂北范城附近几个县市的道路上和交通枢纽布控盘查,搜捕行动必然会阻碍或延误肇辄往返县城的行动。担心归担心,但有一点他敢肯定,肇辄那小鬼绝对够机灵,如果嗅到危险气味,应该会按照自己的事前吩咐销毁信件,那么至少不会因副统帅事件牵累而遭致不测。同时他按肇辄出发的时间推断分析,肇辄应该是在信送到秋鲁手中以后,返回的路途才遭遇大搜捕的。假如真是自己判断的这样,秋鲁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也应该事先提醒或伸出援手协助这个孩子的。

尽管这样安慰和说服自己,但他仍难以彻底放下心来。假如这个无辜的少年由于帮自己传信而陷入绝境或发生不测,他周宇就是日后见了马克思也难以原谅自己。

周宇最终还是决定冒险离开土寨,化妆往县城方向走一趟,去途中接应一下肇辄。实在碰不到人,条件又许可的话,干脆悄悄进城见见秋鲁。秋鲁在这个地区有着巨大的权利和能量,只要他愿意,短期掩藏自己一段时间,或帮助肇辄脱险都不会是难事。

黎明以前他轻车熟路地潜入肇家,寻了一套肇飞的衣服换上。

他的身材比肇飞稍显瘦弱,高矮倒是差不多,穿上以后感觉还比较合身,临出门还顺手抓起肇飞的备用眼镜戴上,自己照了镜子感觉与下放插队的城里干部形象没什么区别。周宇本身就是个近视眼,寻常为了保持军人的气质尽量不戴眼镜,但戴上这副近视眼镜后,除了略感度数高了有些头晕外,眼前的景物清晰可辨,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为掩人耳目,刚离开樊村的一截路,周宇穿行于麦田和棉花地中,此后天大亮了,他干脆直接上了鄂豫公路大摇大摆沿着公路步行。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路途与几个从县城方向过来的老乡擦肩而过,几个老乡边走边以豫南土话聊着天,说着县城附近这条公路上,已经设置了拦截检查岗哨,正在盘查知识分子模样的城里人。尽管老乡们的土话难懂,但周宇竖着的耳朵,仍从中机敏地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周宇的心沉下去了。与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看来县城是龙潭虎穴不能去,那就老老实实在樊村呆着,等着肇辄摆脱拦截后自己返回了。做出决定后,待几个老乡走远,他退下公路重新进入棉花地,绕着弯回到了樊村的废弃土寨。

肇辄留下的字条,他刚钻进草窝棚就发现了,周宇长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周宇躺在草窝棚里,边喝水滋润走得冒烟的喉咙,边飞快地开始调动思维进行分析。对照字条留言,再结合他在路途上听到的老乡嘴里透露的零碎信息加以综合,他对当前的形势和自已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知。

肇家父子那手漂亮文字蕴含极深功底,在樊村周边几十里很难找出有本事伪造模仿的;同时,樊二柱这个人他也熟悉,尽管有些小农式的狡黠和小聪明,但大脑思维高明不到那种程度。能策划类似高明的阴谋,且有能力去伪造信件,并能找到合适机会去嫁祸、陷害肇辄的人,非秋鲁莫属!

秋鲁这是为了他本人和他父亲的前程,断然撕下了惯常给人留下知书达理和重情守义的假面具,而要对自己和肇辄等一切知情人赶尽杀绝了。

唉!自己送上门那是活该,而肇辄就太不幸了,逃出生天机会渺茫!

周宇对适才和肇辄擦肩而过后悔不已。首先,如果双方刚才能碰上,自己至少可以给他出些主意,提供些帮助;同时,周宇也悔恨不该将这无辜的少年轻率拉下泥潭,现在想拔足退出也难了。

认清秋鲁的真面目和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式,周宇对自己盲目信任秋鲁和秋司令之间的血缘亲情,并且亲手将肇辄送入虎口而感到万分惭愧,也对肇辄传信前对秋鲁的直觉判断有些佩服。

肇辄很聪明,能从铁网般的围捕下专门跑回来送信,证明他的智慧很了不得。但周宇不认为肇辄最终能脱逃阴险的秋鲁布置的抓捕,被抓住只是个时间迟早的问题;周宇也不相信肇辄被捕后能坚持多久,毕竟他还是个缺少社会历练,对人心险恶认知有限的少年,或许秋鲁随意糊弄几句,他就会无意识地将事情泄露。同时,秋鲁无论是否抓得住肇辄,一定已从肇辄帮忙自己传信这个环节,判断出自己就在范城附近,也一定会将搜捕行动从县城附近最终延伸到樊村的。

。。。

范城地面是不能待下去了。

周宇打算离开樊村,渡过汉江到对岸的襄阴地界,去投靠暂时还没暴露的分舰队陆军的曹同志以暂避一时。刚烧掉字条收拾好草窝棚中的一切,土寨外的树林里就传来脚踩在树叶上的“哗哗”声,他动作迅捷地拔出配枪,顶上子弹窜出草窝棚,爬入土寨围墙残垣的杂草丛,隐蔽观察起水面对岸的动静来。

隔着河站在那里的是胡碟那个极漂亮的私生女蓝蓝。

她来干什么?找肇辄吗?她知道肇辄回来了?

周宇无声地观望着站在对岸草地上,赤裸着一双白嫩的小脚,因害怕和无助而掩面落泪的少女,他感觉喉头涩涩的。看她那欲渡河直扑土寨而来的架势,不像是来找肇辄的,如果是那样,她用不着坐在岸边犹豫着是否下水,扯起嗓门轻叫一声就可以了。周宇只稍一寻思就猜出她此来的目的。她是帮肇辄销毁痕迹来的。肇辄担心自己已离去,害怕字条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所以在逃亡前委托她代办了此事。

自己又将一个无辜者牵扯进漆黑的深潭了!

肇辄被牵扯,还勉强可以说成是他自愿加入,而眼前的少女,则完全是因爱所累,被动拖下水无奈陷身进来的。

感觉心底的阴霾和负重就要将自己的神经压垮,周宇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他慢慢缩回身体,重新爬回了草窝棚。他决定小栖片刻,待对岸的少女知难而退离去后就此动身,再也不回到这里了。

头颅枕靠上泥土不久,他就因困倦沉睡过去了。

。。。

外面树林里再次传来脚踩枯枝烂叶的“哗哗”声,周宇从梦中被惊醒了。

“红红姐,就是在对面那块坟地里。。。”

听到小河对岸传来的蓝蓝向吕继红述说土寨情况的声音,周宇不由轻蹙眉头苦笑起来。

唉!毕竟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这种隐秘的事情怎能轻易找别人帮忙呢?即使吕继红不算外人,但大家都这样想,一传十十传百,还不是守不住秘密。

他能理解蓝蓝在没有桥少了船,也不知晓水面下有可以借力暗桩的情况下,为了壮胆而叫来同伴的举动。他原先就估计蓝蓝绝没胆量直接游泳或?水越过护寨河进寨子的,他倒是希望小姑娘因害怕,就此离去后不再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又将一个不知情者拉下了水。

多来一个小姑娘就可以了吗?周宇苦恼地叹息不已。他估计俩小姑娘束手无策之下,很有可能还会返回村里,并叫来第三个外人帮忙。那样岂非等同将土寨的秘密完全袒露在众人眼前!

这俩小傻瓜居然不懂欲盖弥彰那句老话!

周宇估计俩女孩在面临如何渡过长满杂草、池底污浊的臭水河时,会因犹豫和胆怯而踟蹰不前,或似刚才蓝蓝第一次那样退回村里,那么自己就该趁此机会赶紧离开了,但没料到吕继红刚来到小河边,居然衣服也不脱就毫不犹豫地跳下了下去。

吕继红?着齐肩深浅的水,拨开水中的杂草,艰难地踩踏着河底的淤泥无畏地往这边划水而来的举动,让周宇对姑娘的勇气充满欣赏。可是当他发现这女孩脸上,居然挂着那种烈士奔赴刑场般淡然和视死如归的表情,这让周宇心心尖不由抽搐起来,顿觉浑身冒寒气。

她可知道这是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

如果知道了还敢大无畏前来送死,简直让人不知是该由心底敬佩呢,还是怒骂她愚蠢。

吕继红趟过小河翻越土堡寨墙时,周宇赶紧寻了个隐秘的坟包后躲藏起来。

吕继红跳下寨墙后很快发现了草窝棚,并在里面胡翻乱检一番,但草窝棚已被打算离去的周宇彻底清理过一遍,自然什么也不会找到,于是她重新爬上寨墙,用她那大嗓门极不耐烦地吼道。

“蓝蓝,这里啥都没有。你到底在找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吗?是一张字条。”

站在对岸的蓝蓝,起初说话还压着嗓门,但随着吕继红的语调,她回答时也不知不觉声音放大了许多。

“火烧屁股似的将我拉来,还紧张兮兮、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一张字条?到底是谁写的?都写了些什么?”

“红红姐,不能说的。”

“不能说?你刚才说也说了,是老肇写的。。。小蹄子,你毁了我的信,是不是屁股痒了欠揍啊!。。。肇飞你这混蛋,待会回屋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宇感觉吕继红的思维有些混乱,嘀咕声颠三倒四不连贯,但他躲在坟头后无法看清她的脸,只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发牢骚。

“小蹄子,你快说!”吕继红突然提高嗓门怒喝道。

“辄辄说不能告诉别人的。。。”

站在对岸的蓝蓝,被寨墙上吕继红歇斯底里的吼叫吓着了,习惯性地不经大脑犟了一句嘴,但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用手将小嘴捂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失言的过失。

“辄辄回来了?”

“没有。”蓝蓝这次很坚定否认了。

“老肇也回来了吧?你不说是不是,我今天就在这儿守着,看他们露面还是不露面。”

吕继红自言自语乱说了一气,也不顾浑身湿淋淋的衣衫和浑身的泥污,一屁股坐在了寨墙上的杂草丛中,不再搭理河对面的蓝蓝,目光呆滞地仰望着树林的上空发起愣来。

。。。

为了不给她俩招来麻烦和暴露自己的行踪,周宇原来的打算是竭力避免和她俩碰面发生交集的,所以他不想惊动寨墙上的吕继红,躲藏起来也是为了待她起身后,自己可以静悄悄马上渡河离去,先到树林暂时歇歇脚,然后天黑就动身。没想到小姑娘在寨墙上坐下来后,就似莲座上没有魂魄的泥菩萨般,长时间一动不动,不远处坟包后的周宇,也只好屏息一动不动蹲守陪熬着。

全身的肢体因长时间不动弹而完全麻木,周宇刚尝试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好让手脚血液畅通,但举手抬足之间些微的动静,就能将灵魂似已脱窍,思绪陷入空?的小姑娘拉入凡尘。

“辄辄,别躲,你出来吧。姐姐已经看见你了!”

。。。

“肇飞,你以为躲起来我就会放过你吗?你做秋梦去吧!”

。。。

一有动静吕继红就会转过身躯,对着墓地抹着眼泪大声呼喊几句,周宇闻声也只好赶紧仰躺下藏好。

小姑娘的听觉格外灵敏,只要周宇有所动作,小姑娘肯定能感觉到。

某一次周宇活动手脚的动静稍大,发着痴的小姑娘却突然跃起身,跳下寨墙朝着坟地走来,还边走边嚷。

“辄辄,你这个傻瓜,坟地有什么好玩呀,跟姐姐一起回家去,今天姐姐保证给你做最好吃的东西。”

“肇飞,我不想再做什么干部了,也不入党了好不好!只要你不躲着我,不去找那个牛凤,我情愿陪你一起当四类分子。”

吕继红神经质地念叨着,有些呆滞的目光在坟包之间飘忽地来回转悠,似乎想从墓地找出故意躲避着她的肇飞或者肇辄,周宇只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肇飞,你这个花心的坏蛋,是你故意躲着我,我才会那样的。。。”

神神叨叨的小姑娘,露骨的情话,都让周宇颇为尴尬。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着。

其间,周宇在阵阵刮过的风声和鸟鸣声中,还隐约听到了蓝蓝带着哭腔,嘴里念叨着离开树林的脚步声,但吕继红就是不给他爽快抽身的机会。

。。。

一整个下午,周宇都在废寨内坟地的荒草丛和坟包之间,与吕继红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周宇想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好好歇歇养足精神,让晚上行动时能保持足够的体力,但偏偏小姑娘性格固执嗅觉也格外敏锐,周宇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停顿下来,小姑娘似乎马上就能嗅到他身体散发的气味,立刻爬起身尾随他的身后找向他藏身的所在,并且在那附近像祥林嫂似嘴里念叨着痴痴地站住不走,于是周宇只好再次一寸一寸慢慢挪动身躯悄悄转移藏身地。就这样,两人一个在前方不停躲避,一个在后面恋恋不舍地追逐,围着寨内的墓地来回绕了几十个大圈,一直相持到了太阳完全落下去。

周宇早就觉察到小姑娘的精神状况不很对头,很想远远甩开她或出声提醒她自己不是肇飞或肇辄,但终究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得无可奈何地陪着她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一直到天色慢慢黑下来,尾随在后面的追捕人完全辨识不清前方躲藏者的身影为止。

借助日落后余晖下残存的微光,周宇顺着光线最后看了一眼吕继红的身影,背上行囊毅然朝大白河方向的西寨墙跑去。从东面寨墙方向逆光观望自己这边,现在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模糊,他不再担忧小姑娘发现自己了。

重新登上东面寨墙残垣坐在杂草丛中的吕继红,终于没能再次发现周宇离去的身影,她双手托腮,像木偶一样沉入呆呆的默思状。

。。。

周宇是在北国长大的旱鸭子,他对水向来有些本能的害怕,但翻过西寨墙后,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用双手高举起随身行囊,“扑通”一声跃入了护寨河中。这不是狗急跳墙的无奈,而是充满自信判断后的选择。

吕继红?过水面进寨时他观察得很仔细,河水最深处只及小姑娘的肩膀,他的身材比小姑娘高大,因此护寨河的水绝不可能淹没自己。小姑娘能做到的,七尺须眉男儿更不在话下!只是没有预料到的是,河底的淤泥居然没过膝盖,由于未掌握好入水姿势,落水后的周宇一下子泥足深陷,不说从淤泥中拔腿行走趟过河面,就是想勉力维持住身体平衡,不让举在头顶的行囊落入水里打湿也难做到。

“吕继红,你可别做投河自尽的傻事!”

周宇“扑通”落水的响声传开后,林中几只惊鸟扑闪着翅膀飞入夜空,寨子东面一个年轻男子焦急的呼唤也随之传来,同时男子急速穿越树林踩踏地面枯枝烂叶的“哗哗”声也传入周宇耳朵。

“糟糕,惊动外人了!”

正在尝试着慢慢?过小河的周宇惊惶失措下,刚用劲从泥潭中拔出一条腿,就因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而仰面倒栽葱倾翻在水里。

“咕噜噜”呛了两口腥臭的河水,周宇的大脑反而变动格外清晰,他借助行囊包的浮力勉强重新站起身来,刚小心翼翼往回退了两步,身体的背部马上就触靠上坚实的河岸,于是他赶紧起坡上岸窜上寨墙,将身体重新又隐入黑暗中。

“吕继红,你在哪里啊!”

河西岸的树林边一道白色的手电光射向乌黑的水面,光柱来回梭巡着不宽的水面,与此同时,手持电筒的年轻男子,也在一边沿着河岸来回搜索,一边以焦灼的语调高声呐喊着吕继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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