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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清》第五十五章: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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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望着陈玉成,这个挺拔的少年显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目光中忍不住现出欣赏之意。

太平军中,这样的少年实在太不可多得了,若是好好培养,早晚有一日会成为中流砥柱。

洪秀全笑笑,遣散众人,与陈玉成漫无目的的在城中踱步。

这个科举失意的秀才显然是非同一般,那一双眼睛直勾勾面北而视,低声道:“玉成,东王的战略很得我的心意,只不过我仍然很担忧,天国自起事那一日起就决议消灭清妖,专意金陵,是否会给清妖得以喘息之机?”

这番话原本陈玉成是无权发表自己见解的,这个问题只有整个太平军最核心的几个中枢才能决定,洪秀全对陈玉成说出这番话,既有考校之意,同时也表示出了对陈玉成的信任。

他已不在乎陈玉成的年纪了,陈玉成已经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证明了自己。

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人往往会获得别人的尊重。

陈玉成微微一笑,事实上,对于太平军只是一味舍粤不顾,直前冲击,扦江而东,略城堡,舍要害,专意金陵,据为根本的策略,陈玉成知道会有很大的弊端。

将来定都南京,已经是犯了战略上主次颠倒的错误。太平军的战略伴随不同发展阶段而有所变化,但总的战略目标是为推翻清王朝,建立太平世界。

而在太平天国的历史上,太平军占领南京,并改名天京,定为都城。如果说,攻占南京是长驱直入战略方针的胜利的话,那么定都天京则使太平军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首先,太平天国领导人以杨秀清为代表立场把主要精力放在直接保卫天京都城或进行西征以捍卫天京上,只派二万偏师及7500援兵进行北伐,以深入清朝腹地,长驱6省,转战2500公里,最后北伐军因军力太弱,补给困难,导致全军覆没。这实际上是把次要的局部『性』的对全局不起决定作用的东西,放在首位;而把有决定意义的北伐战役放在次要地位,这种战略思想上的主次颠倒,其结果只能是断送太平天国可能取胜的全部希望。

其实定都南京也并没有错。当年,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后,便以夺取北京为目的,派遣大将徐达和常遇春率二十万精锐之师北伐。明军采取稳定向前推进的战略方针,先攻取山东,继而攻取河南和山西,形成对元朝的包围之势。结果北京不功而破,致使大势已去的元朝统治者,落荒漠北。朱元璋最终一统天下。

只不过洪秀全也欲步当年朱元璋成功之先例。然而遗憾的是,那段历史并未重演。

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后,北伐的战略目标虽然也是北京,但匆忙之中,仅派遣林凤祥和李开芳统领区区二万兵马攻取北京。这支北伐军自扬州出发。入河南,计划从归德城西北四十里刘家口渡黄河,取道山东北上。但清军早已在黄河渡口严密布防,北伐军只好从黄河南岸西进攻开封。但却久攻不克。同年7月攻怀庆又不克。遂入山西复折向东欲『逼』北京。但因孤军深入,得不到后方之有力支援,加之清军有备而防,结果战至天津便全军覆灭。十年之后,连整个太平天国也走上了不归只路。

古人云,成事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试问,太平天国这激进冒险的北伐战略,焉有不败之理?

太平军与明军最大的区别很大,明军北伐时,朱元璋已经占领了江南半壁,而太平军却只不过占领了南京附近,在军事上,太平军不仅处于劣势且处于清军的战略包围之中。从地区的形势看,太平军只是集中驻扎在南京,镇江,扬州这三角地带。从全国的形势来看,满清的统治依然如故。

明军采取的是稳扎稳打,攻一城,守一城,给自己留下退路,而太平军的基本战法是流动作战,即攻一城,丢一城,再向前推进。这说明当时太平军并没有摆脱被围被追的状态。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清军,太平军只能采取这种灵活的“流寇主义”的战略战术。太平军还未强大到足以与清军正面对峙的阶段,战场的主动权,更多的还掌握在清军手中。即使太平天国攻克南京之后,也未完全掌握对清军作战的主动权。

更严重的是,由于定都天京,太平军逐渐陷入被动,原来杨秀清在攻占镇江后准备进兵苏杭,“取江浙财富区”,以补饷源之不足。但清军江北、江南大营围困天朝首都,使杨秀清不得不放弃东进的战略计划,转而全力以赴去经营天京上游,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将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了,给太平天**事上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至此,偏师北伐,势已难免。再次,因为,因为兵力弱小,北伐军“疾趋”清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给清军以重新布署军队而获得喘息的有利时机,加上孤军深入,地远天寒,补给匮乏和林凤祥、李开芳指挥上的失策,“扫北之役”败局已定。由此可见,攻取北京和保全天京这个全局与局部的关系是不可倒置的。同时无数战役表明:只有连续进攻,进军神速才是取胜之道。

所以,最好的策略应该是度过长江,直取京畿,一举将满清朝廷连锅端掉,之后再风卷残云的消灭各地割据势力。

只不过这个策略过于冒进,一旦不成功,整个太平军几乎没有退路可走。这也是洪秀全选择主攻南京的原因。

北伐没有错,定都南京也没有错,只是对于陈玉成来说,定都南京,必须要完成一个首要条件,那就是东征必须胜利,必须一举拿下江浙地区,这块膏腴之地一旦落入太平军之手,则江南半壁完全落入太平军的控制之下,再伺机北伐,如此一来,满清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陈玉成所担忧的是另一个问题,同样是驱逐鞑子,可是明军和太平军却又有不同,明军提出的口号较为单纯,而太平军在消灭外族的同时还提出了均田地的口号。这个口号并没有问题,也确实是这个坠入深渊的国家的当务之急,可是这个口号的提出,使得整个士绅阶层完全站在了清军一边,也就是说,所谓的民族仇恨,其实在阶级仇恨面前什么都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和身家,士绅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宁愿继续做奴才。

因此,太平军要比明军更加艰巨,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止是几百万旗人,更有百万控制着舆论,控制着田地,控制着万万佃农的士绅,旗人还可以心存逃回关东老家的侥幸,可是士绅们却宁愿孤注一掷。

控制了舆论的士绅是最可怕的,在这个时代,知识由这些人掌控,史书由他们记载,曾剃头被他们歌颂成了中兴的英雄,以屠城为乐的曾国荃亦被他们描绘成了勇武显忠襄的悍将。而事实上,谁曾想到在历史上这两个侩子手在南京的屠杀,清史稿中对这些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

这场浩劫只需几画春秋笔法便被一笔带过。而当时的湘军冲入天京后,随即展开了一场疯狂的烧杀、掠、『淫』的大竞赛。“见人即杀,见屋即烧,子女玉帛,扫数悉入于湘军”;致令“秦淮长河,尸首如麻”。

湘军一进城就到处放火。冲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及至当时傍晚时分,全城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烟起数十道,屯结空中不散,如火山,紫绛『色』。”湘军除用火作为进攻的武器外,还用火作为灭迹的手段。每次当他们抢掠完一处民宅后,便随即付之一炬。这场大火自天京陷落之日起,此落彼起地一连烧了七、八天,大火过后,南京城内十之**的房屋被烧掉,各种著名的建筑物和文物古迹几乎毁坏殆尽。

杀人则是湘军入城后的“主要任务”。他们首先要杀的是在城内仍继续进行坚决抵抗的太平军战士,其次是老百姓。但被杀害的太平军战士毕竟有限,因为破城时,天京城内能作战的太平军只有三四千人,他们一部分在巷战中英勇牺牲,一部分在混『乱』中冲出天京,另一部分千余人在李秀成带领下为保护幼天王突围了,所以被杀的绝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其实,攻陷天京的当天晚上,湘军就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城市。虽然有几个王府仍在进行抵抗,并一直继续了四五天,但总的说来战争状态已经结束了。可是,这场大屠杀却一直持续了10余天。

杀人的动机各不相同,但主要是为了达到*财物和『奸』y『妇』女的目的。关于这场屠杀,赵烈文当时在他的日记中曾有过记载。他说,城破5日之后,仍然是“尸骸塞路,臭不可闻”;又说“计破城后,精壮长『毛』除抗拒时被斩杀外,其余死者寥寥。大半为兵勇扛抬什物出城,或引各勇挖窖,得后即行纵敌。城上四面缢不老广贼匪不知若干。其老弱本地人民不能挑担又无窖可挖者,尽情杀死。沿街死者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满二三岁者亦斫戮以为戏,匍匐道上。『妇』女四十岁以下者一人俱无,老者无不伤,或十余刀,数十九,哀号之声

对于天京的财物,湘军是垂涎已久的。他们围困天京以来,宁可忍受缺粮乏饷的煎熬冒着酷署苦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盼望破城之后好大发一笔横财,因而一进城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他们先挖王府,再挖地窖,接着就挨家逐户地搜抢居民财物,直到掘坟盗墓,甚至连不少建筑物上的木料也被拆下来,从高墙上吊出,装船运回湘南。为了抢掠财物,他们残杀了大批的居民。在*的过程中,士兵之间也不断发生争斗。城破10余日内,街上经常出现湘军士兵成群结队火并的情景。不仅攻城部队横行无忌,四出*,连留在城外看守营寨的老弱兵勇也空营而出,入城参加*。甚至负责警卫曾国荃亲军的兵勇和各棚长夫厮役等非作战人员也都进城搜刮财货,肩挑手提,成群结队,一日往返数次。有些文员幕客,因为是文人,没有参加抢掠,但看到士兵们个个腰缠手提,又很眼红;于是纷纷用低价争购士兵抢来的赃物。“各员自文案以至外差诸人,则人置一簏,有得辄开簏藏纳,客至则侧身障之,丑态可掬。”

湘军在烧、杀、抢的同时,还肆意糟蹋『妇』女。他们随意闯入民宅『奸』y『妇』女,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大街上拽曳青年女子,“哀号之声不忍闻”。凡40岁以下的『妇』女,几乎全被他们j『淫』或掳掠回湘南贩卖。一时长江上下,到处是湘军满载赃物和『妇』女的船只,在震天动地的哭骂声中押向湖南。许多老年人为救护自己的女儿或儿媳,许多幼儿因哭喊着和妈妈难舍难分而遭杀。

天京浩劫的制造者和罪魁祸首是曾国藩和其胞弟曾国荃及其亲信将领。他们在整个过程中,不仅不对部下的胡作非为稍加制止,而且不少人还都亲自参与。曾国荃“也子此中获资数千万”,“除报效若干外,其余皆辇于家。”

可是明明杀人的是这些拖着辫子的‘忠勇之士’,结果却是太平军残暴不仁。可想而知,在完全出于舆论劣势下的太平军举步维艰。正如学生军所过之处,到处都是长『毛』、发匪、吃人的谣言一样,虽然最终不攻自破,可是影响毕竟有限,这对于将来的前途有很大的影响。

洪秀全见陈玉成沉默不语,低声道:“玉成,在想什么?”

陈玉成苦笑:“天王,玉成在想一件事。我们的枪炮『射』程毕竟是有限的,能否建立一支宣传队,深入到各地去。”

“嗯?”洪秀全愕然,道:“玉成又有什么新奇的主意吗?”

陈玉成道:“天王有没有想过,太平军能够转战数百里,清妖屡战屡败,这是为了什么?”

洪秀全沉眉,徐徐道:“一来是将士们奋勇,二来是我们深得民心,所过之处,各地的会党、百姓俱都拥护。”

陈玉成道:“这就对了,广西贫瘠,又遭受清廷盘剥,许多人已活不下去,所以天王所过之处,各地纷纷响应,可是湖广呢,江南呢?还有河北、直隶呢?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太平军,只知道闹了发匪长『毛』,将来我们早晚要打到那里去,可是若没有民心,只怕就举步维艰了。”

事实上,当时的北伐军深入河南、直隶,一方面粮草接济不上,另一方面民众对太平军心存疑虑、存有误解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江南、直隶等地,都是清廷控制力最强的所在地,这也是太平军在后期屡屡进入这些地区却攻势乏力的重要原因。

洪秀全道:“玉成说的不错,广西苦寒,朝廷的影响力相较微弱,若我们是在直隶、湖广等地起义,胜负还是未知数。”

陈玉成道:“所以,我认为应该组织起一支宣传队,挑选一些精干的战士深入到各省去,让他们宣传天国的思想。”

“这个……”洪秀全倒是犹豫了,他心中隐隐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事实上,太平军起事之后,各地的会党纷纷响应,一定程度上为太平军做了响应,再派出精干的战士去宣扬,显然多此一举。

不过陈玉成既然提了出来,洪秀全自然也不好反对,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玉成负责吧。”

陈玉成点点头。

洪秀全又道:“眼下太平军已有十万之众,你在上桥的这些日子,也有不少少年加入,这些人仍旧加入你们学生军吧,明日让你叔父带他们去见你。”

陈玉成喜道:“谢天王。”

等洪秀全走了,陈玉成便去拜见自己的叔父,陈承瑢见了陈玉成也很高兴,将他拉到自己的营房好好的夸耀了一番,又问了陈玉成突围的情况,才道:“如今玉成很耀眼,不过你切莫自傲。”

陈玉成点点头,道:“叔父的话,玉成铭记在心。”

随即陈承瑢又说起太平军内部的事,他在太平军中也算是老资格了,地位仅次于胡以晃,如今这个侄儿也争气,隐隐之中,他也觉得很有面子,不过一向的谨慎让他很快将这种情况收敛起来,道:“眼下玉成好好打仗就行,打了胜仗,天王便会看重你。”

他说着说着,仿佛满腹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陈玉成看了个清楚,便问:“叔父好像郁郁不乐?”

陈承瑢沉默片刻,叹口气道:“原来咱们起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兄弟,可是杨秀清自从封为了东王,许多事做起来便有些跋扈了。这件事不说也罢,你不必理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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