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泽神纪》第049章 草原夜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师潇湘招呼许一刀和墨云天进屋,又准备了一顿清淡可口的晚餐,她母亲一直在内屋歇息,整晚上都没有出来过。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用过晚饭后,那个单纯的少女去旁边的木屋安排了一下,给两个男人打点一下住处,然后便自己回房休息,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少了两个人。

当时在胖子等人走后,韩挚便和墨凝一齐消失了。

圣灵树百丈以上,树枝延伸开来,宽阔处足够一人躺下。

墨凝双手抱膝坐在树枝上,在她右边不远处的枝干上,韩挚悠闲自得地躺在那里,手指间把玩着一片青翠欲滴的树叶。

“能跟我说说你师父的故事吗?”踌躇片刻后,墨凝出声问道。

“一个老酒鬼,有什么好说的呢?”韩挚耸耸肩,想起那个鼻子通红的老头,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相处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年,可老酒鬼在他心中的印象难以磨灭。从十多年淬炼出来的扎实根基开始,到五气朝元的略有小成,再到凌绝锏,韩挚一身本领几乎都可以说是老酒鬼的馈赠。

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让惊才绝艳的老酒鬼沉沦于怒山之畔,终日只是教授徒弟与酒为伴,一晃便是十五年。

这段时间,韩挚逐渐了解到天下局势,可对于自己的出身依然是一头雾水。当时年纪小,看不透老酒鬼的底细,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多么幸运。

当日夕阳下,青丘上,老酒鬼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娴熟地比划着拳法,身形踉跄之间,一股苍凉悲壮气息迎面而来。

那时刚刚来到天泽大陆的韩挚心中猛然浮现两个字:枭雄。

英雄易做,无非是抛头颅洒热血,敢为心中道义舍去这具肉身。

枭雄则不然,玩转天下,袖手乾坤,绝非一腔热血能做到。在韩挚看来,自己认识的这些人中,那个漂亮和尚颇有些枭雄潜质,是个敢于舍弃一切达到目的的人物,可惜皈依佛门,红尘中倒少了一条好汉。

老酒鬼自然有那个资格称为枭雄,韩挚如是想到。

可他如今已化作黄土,远离人世间一切征伐斗法。

“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天才徒弟,师父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在流风楼里,我听那掌柜的说起在他眼里天下大人物只手可数,你师父绝对算得上其中一个。”墨凝当日听从父亲的安排,前往怒山寻找韩挚,在见面之前便和流风楼的那位老掌柜聊了几日。因为墨昊天的关系,流七掌柜亲自接待,所以也说了一些关于老酒鬼的事情。

“七伯?他跟你说了些什么?”韩挚一翻身,侧身看着墨凝。

夜幕黑暗,少女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只听她悠悠说道:“他说你师父天纵奇才,阴阳异术,阵法医理无所不通,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大概处在八荒境界的顶端。”

“我知道他很厉害,不过是没想到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韩挚有些奇怪,那两年里整日与老酒鬼生活在一起,在他的督促下淬炼修行,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吵架,可却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记忆中最清楚的反而是初到天泽的惶恐和寂寞。自从离开怒山之后,这一路老酒鬼就像一个幽灵般,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找到他留下的痕迹。

“老头啊老头,死了也不安心,非要一个劲地折腾我,你做这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不肯直白地告诉我,打哑谜难道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韩挚在心中默默叹道。

老酒鬼仿佛在和他玩游戏,在一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种下记号,只等韩挚到来,然后提醒他该如何走下去。

莫非当年他就能预见今日一切,所以才会给韩挚灌输那么多的奇闻异事。

可韩挚很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走别人规定好的路线,不愿意过受到别人控制的生活,哪怕那个人是他最亲近的老头。

前世他就是因为太过在乎别人的看法,太过执着于证明一些东西,所以才会在人生刚走上顶峰的时候被人陷害,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可如今这般局势,显然又让他有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墨昊天派墨凝接近他,战如龙只凭一次见面就喊出他的名字,还有许多可能存在的大人物,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蛮横不讲理地闯入他的生活。

这些事情显然是老酒鬼的杰作。

你都躺在地底下,还要我去做那些事情,又不明说,指望我自己顺着你的意思跳进去?

我不是傀儡,更不是棋子,不会任由别人操纵我的生活。

关于自己的身世,韩挚一定会查下去,但绝对不会再继续按照老酒鬼规定的道路走下去。那条路且不说好不好走,韩挚实在没有多少兴趣。从老酒鬼的布局来看,自己身上显然藏着许多让那些大人物感兴趣的秘密,入了上京城,凭借和墨家之间的关系,要做到左右逢源并不是不可能,可他偏偏不会以此来安排。

前提是,他能够活着走出神火洞。

“老头比较执着,十五年一直在打磨我的肉身和灵力,所以我虽然身为念师,肉身的强硬程度并不比一般器师差。不瞒你说,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复杂,他确实是一个好师父,不过我们之间的交谈很少,所以,我不太了解他的故事。”韩挚对墨凝说道。

夜色中,韩挚身旁那根银白色的棍子依然耀眼,墨凝若有所思地说道:“每次你拿起这根棍子的时候,知道给我的感觉是什么?你在那一刻完全就是一个器师,哪里还有半点念师的仙风道骨模样。”

韩挚尴尬地挠挠头,这个问题他也发现了,每次使用凌绝锏的时候,自己便会不由自主地近身搏斗,唯一一次例外便是白天和胖子朝歌山对阵的时候,锏内第二境守护者梅花仙子动用幻境内冰寒力量,将朝歌山的脉络冰冻几瞬,也让自己右臂内的金石之力有了发挥余地。

“可惜你现在不能改练器师,否则加上这根神秘的棍子,比之你现在的境界肯定要高出不少。”墨凝叹息道,想起当日在家中,父亲曾经十分郑重地告诉自己,这个年轻男人对于墨家来说很重要,千万不能马虎行事,可如今,自己确实一直都很重视,重视到喜欢上了对方,想起回家后可能遭到的注目礼,女孩不禁脸颊微微发烫。

韩挚哪里会注意到墨凝的神情细微变化,依然在沉思她提出来的那个问题,他的肉身底子不错,可比起许一刀来说太差了,更不要说战如龙那样的天地境界修行者。如果硬拼,他估计最多三招就会死在战如龙枪下,哪怕是那个猥琐的朝歌山,缺乏实战经验的自己也绝对不是敌手。

那么猥琐,白瞎了这个好名字。想到朝歌山,韩挚默默啐了一口。

修行的问题暂时无法解决,韩挚也不着急,每日的冥想绝不会断,体内的灵力在晋升洪荒境界后逐渐稳定下来,几次交手也没出纰漏。凌绝十三境不是一朝一夕能闯过,五气朝元剩下的四种力量也不知何年何月能突破,如果不是俗事缠身,韩挚真想找个世外之地,安心地修炼,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最大化。

去你大爷的王朝纷争,去你大爷的前尘往事,等我练好九阴真经九阳神功,再出来将你们一网打尽。

可惜,这只是个梦想。

“出去之后,你直接回上京城?”韩挚很随意地问道,其实心底却有一丝紧张。

墨凝露出那对有些日子未见的酒窝,回道:“不回上京城,去哪里?”

“去哪里……”韩挚顿时天人交战,最终尴尬地笑笑:“还是回上京城吧。”

墨凝脸上的失望神色没有隐藏,反正韩挚也看不清楚,刚才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待,如今韩挚那样说,却又松了口气,好像在紧张些什么。

女人的心思真复杂,女孩亦如此。

“也许,我们不一定能回得去。”墨凝这倒不是转移话题,傍晚见过太虚院那几个人的实力后,她就清楚这些人对炎皇肯定是志在必得,不由得有些埋怨父亲,明知此行艰险,为什么不从家族里抽调一些大修行者帮忙。

她很清楚父亲不会像韩挚说的那样,在暗中埋伏上百个大修行者,等到危急时刻杀出来震慑所有人。

这样幼稚儿戏的举动,绝非当朝宰执墨昊天应有的手段。

那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韩挚笑道:“是啊,炎皇出世,各方来袭。骁骑卫的高手,太虚院的学子,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六乘界杀手,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物,谁都想分一杯羹,在这百年一遇的大事中占得足够多的便宜,凭我们几个人,想要彻底掌握局势,无异于痴人说梦。”

仰望星空,韩挚目光深邃,话锋一转道:“世间事皆有迹可循,骁骑卫和太虚院是天然的死敌,不用担心他们会同时对付我们,而且,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制造出有利于我们的局势。至于六乘界,他们的目标是你,所以这才是我们最需要小心的一点。拉骁骑卫,压太虚院,杀六乘界,如果能在三者之间周旋顺利,那么我们很可能就是最后的赢家。”

一番话说得墨凝心里通透,她本就足够聪颖,只不过在大局观上没有韩挚看的那么透彻,有些惊讶的说道:“那当日在原野上,你为何要激怒战如龙,甚至逼得他全力出手?”

“骁骑卫与你们墨家,只能算作朝争,但是进了这神火洞,我们都是梦华人,我肯定他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至于那次交手,如果我们不表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个骄傲的大器师怎么会肯在关键时刻与我们合作?”

墨凝眼中泛起浓重的讶色,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所以说,当时你就在布局?”

韩挚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可不敢真的把宝押在你父亲身上,万一他让我们自生自灭,我找谁哭去?”

墨凝横了他一眼,笑骂道:“我父亲怎么会是那种人。”

“说笑而已,不过多做点准备总是有好处的。”韩挚笑道。

“今日你既然打败了那个胖子,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里?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墨凝问道。

韩挚清清嗓子,笃定说道:“之前我说过,胖子死了对我们不利,因为这样会提前逼得太虚院的人出手,而此时我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你要注意到,那个紫袍男人修为同样高深,很可能还有别的高手,因为这四个人都不具备领袖气质,太虚院不会如此草率行事。我光明正大的在比试中赢了胖子,他们无话可说。之所以会继续停留在这里,第一点是将我们摆在明处,无论是哪方势力都知道我们的所在,他们各有顾忌反而不会太早出手。”

墨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那个师潇湘虽然有些过于单纯,但她的实力却足够强大,上千头独角彘不是一般人敢招惹的,更何况她母亲更加深不可测。我们在这里停留,如果有人冒然来攻,想想那个弄坏一块树皮的紫袍男人的下场吧。”

墨凝笑出声来,被这个家伙的无赖口吻弄得无话可说。

“第三,你不觉得咱们身下这棵树很古怪?”韩挚拍了拍身下的树枝,笑道。

墨凝抬头望着乌盖如云的大树,心中了然。

“而且这对母女显然是在这里生活长大,关于炎皇的秘密,了解得肯定比我们多,放着宝山不入,去荒山野岭盲目寻找?那我们真是傻得可怜。”韩挚一摆手,眉眼间颇有几分胖子朝歌山的风范。

墨凝笑道:“那太虚院的人为什么要走?一开始那个女子不是和师潇湘的母亲聊得很投机?”

“看他们神色匆匆的样子,八成是同伴出了事情”,韩挚微微停顿,似在思考人生,又说道:“我不希望是那个紫袍男人出事,那笔帐我还没要回来呢。”

“话虽如此,那对母女可不好对付,不一定会如我们的愿。”墨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韩挚摇摇头,淡定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话音未落,韩挚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便靠了过来。

韩挚像触了电一样往旁边缩去,惊呼道:“你要干什么?”

“晚上有点冷,挤一挤比较暖和,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弄得跟我占你便宜一样。”墨凝声音很低,却足够坚决,只不过俏脸偏向一边,没有直接面对韩挚。

韩挚低头望着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身体,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样……还不算占便宜?”

“当然不算,你睡不睡?”墨凝的声音有些含混,像是从胸腹中发出来的。

淡雅的幽香扑鼻而来,韩挚一阵昏头转向。

他的手臂被墨凝压在肩膀下,现在是想动也动不了。墨凝虽然才十七岁,但是身体已经发育得很好,往日里韩挚还暗地里嘲笑她胸小,可刚才一刹那的触碰下,韩挚发现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别动……”墨凝轻呼道。

“呃……我没动,是你在动啊,大小姐。”韩挚尴尬地一只手遥抵着远处的树干,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

“好困……”墨凝一侧身,右臂自然而然地搭在韩挚身上,脑袋渐渐钻进了韩挚的胸膛,身子蜷缩着。

韩挚有点纳闷,有点惊喜,但是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哪怕能听见墨凝睡着后轻微的呼吸声,也一直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态,右臂搂着墨凝的肩膀防止她掉下去,左臂催动灵力抵住树干,身子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月明星稀,凉风渐起。

许久许久之后……

高耸入云的圣灵树上,发出一个男人轻微但是痛苦的自白。

“好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