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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5》1840(下)旧时英雄纷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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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更新时间:2012-07-19

10月2日裕谦

因为怕英夷复来,朱雀军不回广东,而是回到镇江休整。 楚剑功得了伊里布的许可,安排八百里加急,将英军南下广东的消息送给广州,同时又写了一封私信给了李颖修。

此次大战,谢朝恩的狼山镇伤亡最重,全镇而没,连总兵都阵亡了,调金华副将朱贵续任总兵。其余四镇,李廷杨的卫州镇折损两百余人,被俘的六百多人已被英军放回,葛云飞改授新的定海镇总兵,接替中炮身死的张朝发。他的浙江水勇也和原来的定海镇残兵合镇,加起来有一千更好),自愿报名。

十月二日,楚剑功到苏州的第三天,便去拜访江苏巡抚裕谦。

裕谦见着楚剑功甚是高兴,“楚主事,朱雀军骁勇善战,威名远播,本院(巡抚称院)在苏州也早有听闻,前几日看了军报,称慕不已,恨不得相见,昨日见了主事你的拜帖,终能见英雄一面。主事少年英武,名不虚传。”

“院台您谬赞了。”

“楚主事到苏州有何公干?还是战时小憩休整身心?还住在驿馆吗?不如我调个园子给你住下?”

“哎--千万别,我只是个七品文官,住到园子里,逾制,要杀头的。再说,我只是打了几仗,小胜而已,当不起啊。我到苏州,只是奉了伊里布中堂的命令,招募些新兵。过几日就回镇江。大人费心了。”

“也好,楚主事勤劳兵事,裕谦不敢阻拦。我这苏州子弟,畅晓义理的忠勇少年倒有不少,楚主事倒可尽数招去。”

“谢院台。”

“楚主事,你是读书人,我听说,你是林则徐林大人的门生?”

“缪传了,林大人在湖北时,常到家严的学馆走动,与家严交好,对学生也高看一眼,但并未列入门墙。”

“令尊想来定是大儒了。不知治的哪家训诂?道光九年的时候,我也曾做过武昌知府,说不定还见过令尊。”

“院台见笑,家严只是一无名儒师,没有什么著作。”

“不碍事,令尊有子若此,定当欣慰。”

“谢院台夸奖。”

“唉。”裕谦突然叹了口气,“忠勤报国之士,尽在民间,达官贵人,却畏敌如虎。”

“院台何出此言?”楚剑功问。

“我瞧着军报,心中不大妥定,楚主事,你若无它事,不如在我这里用饭,饭后给本院讲讲浙东战局。”

楚剑功自然无有不允。

饭后,在裕谦的书房里,按着浙江全图,楚剑功原原本本的把浙东战事的过程讲了一遍。

“这么说,定海不是收复的,是用俘虏换回来的。”裕谦对朱雀军的步枪队列战壕没什么兴趣,却对结尾的战俘换岛追问起来。

“是啊,也没有别的办法,英军坚船,我水师决然不是对手。”

“那在广东,我听说有九龙、官涌两次大捷,难道浙江水师和广州水师差得这么远吗?”

楚剑功心中暗想:“九龙之战还可以称作平手,官涌之战后,连水师提督关天培都放弃了海上争雄,这才有了我在湖南练朱雀军。要说林大人的军报我也看了,只说水师忠勇,没说打胜了啊,怎么到了裕谦这里,就成了大捷了?”

但口头却不能这么说,楚剑功道:“那时英军只有两艘大兵船,而这次有十六艘大兵船。”

“总之,是上官无能怯战。也都说英军火器犀利,但有了朱雀军,不也斩杀了三千英夷吗?”

“斩杀三千?”楚剑功有苦说不出,对这位巡抚大人,你要告诉他,毙、伤、俘加起来才一千挂零,他的反应,要么是无视,要么是勃然大怒“好啊,伊里布谎报战功。”这样节外生枝。

裕谦接着说:“可见,英夷并非不可战胜,重在将士用命,江南,可以吧。”

“大人抬爱了。”

“那就好,剑功啊,我上书弹劾伊里布,乌尔恭额,和我一道弹劾的,还有新任浙江布政使刘韵珂,即将赴任的闽浙总督颜伯焘,你把我们这里的情形给林大人修书一封,林大人自有分寸。”

啊!楚剑功心中一紧,莫非,自己要卷入一场牵动东南九省四督的党争?

10月9日募兵

“苹果哟,又香又脆的山东苹果哟。”一个黑塔一般的汉子,挑着两筐苹果,沿街叫卖。这时,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他也挤过去看。

“各位乡亲父老,得了总督大人伊里布的许可,特在江苏境内募兵千啊?”

“我叫幕洛一。”

“幕洛一?哪人?看你样子,不像江苏人。”

“是,我是山东人烟台人,一路卖苹果到了江苏。”

“走街的货郎。你为什么要当兵啊?”

“我喜欢当兵,我家世代将门?”

“将门?”

“我祖上在大明世职东莱镇百户,到了本朝,我家人就在家务农为生,只是从未忘记自家是将门,武艺也未搁下。”

“世代务农隐居,那你现在怎么想到从军了?”

“我在这附近,看了好几日,也在茶馆听了几日,觉得朱雀军的确不一样。”

“你都会什么?识字吗?”

“我识字,还举得一把好石锁,人人称我‘赛翼德’”

“你有朝廷的路引吗?”

“有的,我家世清白着呢。”

“好,列名,你先去卖苹果,每日你来这招兵点点个到,我走时再通知你,我们朱雀军在这里没有营房。来,先把名字写了,画个押。”

过了几日,来投军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贫苦农家子,他们每日土里刨食,尚得不了几两银子。月二两的饷,已是及丰厚的一笔收入。而朱雀军在浙东一战,也打下了些名声。

这天,一些青年们正排着队呢,边上来了一条大汉,挎着一口腰刀,走上前来,推开前面那些人,说道:“总爷,我要投军。”

乐楚明看了他一眼,眼一挑:“后面排队。”

“排队?”那大汉拍了拍自己的腰刀,说道:“我叫胡义成,人称胡一刀,谁不对我胃口,我就是一刀。总爷,我能打啊。”

“不听军令的,要你何用。”乐楚明鄙夷的看了看他:“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在本总爷面前吆喝?”

“呵,你这小毛头,看你是千总,才好生和你说话,我胡一刀胡大侠,生平对谁客气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完,转身要走。

这种混子!乐楚明少年心性,决定要教训教训他,边说道:“胡大侠,我便不用这军爷的身份,和你耍耍。”

乐楚明哗的一下脱了军装,要过身边帮忙的衙役的水火棍,往街上一站。

来投军的大多是后生,见有热闹可看,便大声鼓噪。有的对胡一刀这狂妄做派早看不惯,便叫:“乐千总,让我们看看朱雀军的威风。”

那胡一刀便拔出刀来,摆个架势,“总爷,小心了”。

乐楚明前后脚站住,摆出了突刺的准备姿势。

胡一刀大吼一声,高举着大刀,就冲了过了。

乐楚明木棍斜上一挑,胡一刀一下泄了力,慌忙用刀来架,乐楚明孟河一声:“扎。”棍头一下子就点在胡一刀的肋骨上,一下子把胡一刀点翻在地。

“好!”周围一片喝彩声。

“总爷,你使得那家枪法?”

“我们朱雀军的刺枪术。”乐楚明说出来,颇有些自豪,这套刺枪术,原型取自英法两军的刺枪术,可谓战场之上千锤百炼,朱雀军使用前,又有张兴培和乐楚明这样的练家子按东方人的身材加以修改,简单实用,枪刺一出,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乐楚明习武出身,本来用柳工拐和鹤行枪,现在也弃之不用,而对这套刺枪术情有独钟,每日自行加练,可谓朱雀军中刺枪术第一高手。

乐楚明看见胡一刀过来插队,脚步虚浮,虽然气势汹汹,但料定他不过身大力不亏,欺负人惯了,武艺一般,便有心借这个机会再为朱雀军扬扬威。

“我们朱雀军,可不仅仅是洋枪厉害,凡是入我朱雀军者,人人习此刺枪术,你们愿不愿意学。”

“原意,原意。”众人都欢呼起来。

那胡一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肋骨,挤到乐楚明面前,躬身说道:“总爷,您就收了我吧,我今后一定规规矩矩。”

乐楚明手一挥:“排队去。”

等这天招兵收摊,乐楚明让胡一刀留了下来,详问他的身世。

胡一刀不好意思的说:“我啊,苏北沐阳人。从小性子野,学了些武艺,到处和人比试,去年,失手打伤了人,家里没银子赔,便跑在外面游荡。看见这里征兵,就想有个安稳地方。”

“平日跟谁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

“没有,没有,这不看这里都是大小伙子嘛。我从来没有欺负过老弱妇孺。”

“行,以后到了朱雀军,身边的都是兄弟了,别挑事。”

“我懂,我懂。”

10月11日战和

广州外海,零丁洋锚地,英国皇家海军印度洋舰队中国远征分舰队的十六艘战舰,四艘火轮船和几十艘兵船停泊在这里。

英军在浙东失败的消息,早于他们的舰队传到了澳门和广州,首鼠两端的葡澳当局拒绝让英军的舰队在澳门停驻和补给。

“葡萄牙都要亡国了,居然拒绝大不列颠的舰队住泊。”

“我们是否要武力占领澳门呢?”陆军司令郭富比较直接,“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两个小时就可以解决。”

“不要节外生枝,在对清国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前,尽量避免招惹新的敌人。不管这个新敌人看起来是多么的弱小,也有造成大麻烦的可能。”商务督办义律说。

郭富还想说什么,海军司令伯麦劝住了他,把话题岔开:“懿律全权代表阁下的病情怎样了?”

“越来越严重,我看,我们要把他送回印度治疗。”

“好吧,腾出一艘运输舰,将懿律全权代表和重伤员,重病号都送回印度去。我现在正式代理全权代表职责。”伯麦宣布。

“先生们,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新想法?”

“我们回到广州的名义,是要和新的钦差大臣琦善谈判,并执行巴麦尊外相的训令。”著名的巴麦尊训令有这样十个条款:

开口岸,

设立使领馆,

割地,

赔款,

赔偿鸦片,

赔偿商欠,

赔款计年利5%,

英文为外交语言,

限期批准条约,

英国海军在中国沿岸的自由行动权。

这一系列内容,大大超出了琦善和义律在天津见面时义律提出的了?”

“快来人啊,这个鬼夷要吃人啦。然后打了我一巴掌。”

10月15日(一)入阵

大不列颠皇家海军是无敌的。它自三百年前击败无敌舰队以来,挫败和消灭了西班牙,荷兰,法国一系列新兴国家的挑战。同时,他压服了南部航线的海盗,使得英印航线成为世界上含金量最高的航路,不列颠凭借对印度的控制,正在步入他最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

现在,不列颠皇家海军这棵大树上的一根小树叉,就要在东方搅动一场风暴,印度洋舰队中国远征分舰队,十六艘战舰,四艘武装火轮船,要将虎门炮台碾得粉碎,给野蛮人一个教训。

这时候,珠江两岸出现了很多老百姓的身影。李颖修在定远炮台上看见了,说道:“军门,百姓们怎么来了,是来为军门助威么?”

“想来是吧。”

英军舰队驶过零丁洋,进入珠江口,就听见大角和沙角都响起三声号炮。“轰轰轰,轰轰轰!”

号炮一起,珠江两岸观战的百姓响起一阵彩声。“这炮打得真有劲,比炮仗厉害多了。”

伯麦少将在旗舰上命令道“清国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士兵们,按原定计划,打信号旗,展开队形。”

大角的和沙角炮台已经撤光了,英军没有必要去抢占,所以他们直接驶向珠江内河。

三艘载炮74门的二等战舰,迈尔威力号,威力士里号,伯兰汉号,以及两艘载炮44门的四等战舰嘟噜义号,布朗地号,组成了强大的突击舰队,留在舰队后侧,准备适时突击。

而其他载炮10门到28门不等的六等战舰则组成前驱舰队,用于前路探索,与清军炮台交战,探明防御。

四艘火轮船作为机动部队,随机增援。

十一艘六等战舰沿着珠江上述,不久,就逼近了横档岛,从最前面的海阿新上看,上横档岛的炮台已经历历在目,隔在中间的下横档岛空无一人。

伯麦海军少将坐在旗舰伯兰汉号上,已经缓缓的跟了上来,他用千里镜观察了了上下横档岛一番,发现和情报差别不大,便命令前驱舰队按预定战术,分为东西两支分队,分别驶入珠江东西水道,压制上横档岛的炮台。

驶入东水道的舰队是:窝拉疑号(载炮28门),康威号(28门),拉恩号(20门),海阿新号(20门),宁德罗号(20门),载炮116门

而以鳄鱼号(28门)为首的六艘战舰,载炮共114门,则冲向珠江西水道。

在珠江东水道的东岸,是武山炮台群,位于武山山顶上的定远炮台,位置最高,发炮最远,李颖修和关天培就在此指挥。杰肯斯凯呆在一旁。

“李先生,如何?”

“炮战之事,军门是行家。”李颖修恭敬的说。

关天培点点头,“来呀,升信号旗。”

一面旗帜就着风,哗溜溜就升了起来,在海风中猎猎招展着。

英舰慢慢迫近了,定远炮台的守备高呼一声,就有十余门大炮开火了。

随着这些大炮开火,整个定远炮台向南的八十门大炮都开火了,随着英军的抵近,武山底部最南端的致远炮台,向南的四十门大炮也开始射击。

英军的东水道分队慢慢的靠着西面行驶,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和武山炮台群对抗,而是掩护即将在下横档岛登陆的士兵。

珠江江心的上、下横档岛,是整个珠江防御的枢纽,杰肯斯凯早就指出了这一点。上横档岛上有横安、同安,永安三座炮台,共有大炮一百四十门,而下横档岛上空无一物。

夺取下横档岛,在下横档岛土岭上架设炮位,压制上横档岛,打垮上横档岛,则珠江枢纽尽失,门户洞开,岛上和两岸的交叉火力则被破坏,然后在从容收拾两岸的炮台。

这是一个遵照军事常识,稳妥的计划,任何一个正常的军人,都可以作出这个计划来。伯麦少将也是这么决定的。

这次安排登陆的主力是“马德拉斯志愿步兵团”,在浙东的战斗中,马德拉斯人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英国海军东水道分队的长蛇阵,对着同安炮台轰击。

而西水道舰队则对永安炮台摆出了半包围的阵势。永安炮台是一共九座炮台中最小的一个,只有20门大炮,和海阿新一艘船的相当,西水道分队的舰炮总数是永安炮台的六倍。

虽然在这些军舰的西面,还有珠江西岸的巩固炮台上一百门大炮向着他们射击,在这些舰船四周溅起无数水柱,但清兵的观瞄水平实在太差劲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直接命中的。

“天佑女王,他们打不中我们。”保罗因斯舰长高呼。

西面的114门舰炮,东面的116门舰炮,同时压向上横档岛。上横档岛在这样猛烈的炮火面前,似乎有些乱了方寸。顶部的横安炮台一直没有开火。

“英军炮火犀利,永安炮台堪虞。”李颖修说。

“打信号旗,让横安炮台开火。”

这时,杰肯斯凯说话了:“还太早,再等一等。”

清兵的所有炮台,都按范中流的设计进行过改造,炮台外围,都加上了一层矮墙,英军的炮弹,便不能直射炮台本身的垒壁。正是这样的设计,使同安、永安两个炮台至今还没有受到大的破坏。

“好啊!打中了。”关天培击掌大呼。

经过长时间的射击,定远炮台终于找到了射击点,这时,全炮台120门大炮中的一百门,集中到江面方向,向着英军的东水道分队射击。一串串水柱升起,包围着英军的舰船。

“换开花弹,换开花弹。”既然已经找准了射角,那就不用客气了,广东水师为了这一战,几乎准备了一年,储备了大量的开花弹和链弹。

定远炮台下方的靖远,镇远,威远三炮台也找到了最佳射角,三座炮台一百四十门大炮向着江面猛轰。

开花弹在江面炸开,有一少部分直接落到舰体上,弹片随着火光旋射开来,撕开阻挡它的一切。

东水道分队领舰窝拉疑号的舰长保罗因斯,挥舞着自己的佩剑站在舰桥的顶部,毫不畏惧四周飞舞的炮火。像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一般,飞溅的弹片对他毫发无伤。

“为了女王,齐射!”随着因斯舰长的命令,窝拉疑号打出了“齐射”的旗语。但在硝烟弥漫的江面上,其他的军舰没有遵从,而是依照自己的节奏射击。

一枚炮弹飞来,凌空爆炸,打在窝拉疑号的桅杆上,向下拉出一条火链,是一枚链弹。

这枚链弹的一头镶嵌在桅杆里,链条展开,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把桅杆上的帆搅成一团乱麻。

另一枚链弹完全展开,像一条火龙在空中盘旋着,突然,打到了海阿新号的主桅上,铁链绕着圈儿,连续击打在主桅上,将这根桅杆的顶端打断。

东水道的张开的,南宽北窄。巩固炮台和永安炮台都是斜着指向南面,伯麦舰队等于是从他们后面出现,这两个炮台也没法还击。只有上横档岛山顶的横安炮台才零零散散的还击了一下。战斗太久,清兵能用的大炮已经不多了。

“怎么办?杰肯。”

“没事,英军损失也很大,不可能发起登陆作战了。伯麦的主力舰队击毁了镇远、靖远、威远、致远四座炮台,剩不下多少炮弹。他现在就是在捡便宜。放心吧,今天仗打完了。”

果然,伯麦的舰队轰击了一阵巩固炮台,就悄然而退了。

“大捷,这是大捷啊。”广东巡抚怡良听完李颖修汇报完战况,当即下了定语。

林则徐很谨慎,他问:“颖修,英军还会复来吗?”

“肯定会的,去年我在欧洲的时候,就听说,英吉利人已经定下了以战争打开大清国门的国策。”

“那什么时候会再来呢?”“具体不好说,不过浙东、虎门这两仗,英吉利人大伤元气,定要休整一番,再卷土重来。”

“过段时间再来就好。”说话的,是广州满洲将军阿精阿,“虎门炮台,几乎全被打坏,五百四十门大炮,剩下不足三百门。”

“英夷也好不到哪去。”怡良说道,“我听说,英夷退至外海,当即就有两艘船沉了。”

怡良所说的倒是属实,康威号,贝拉蒂斯号受创过重,被开到深海炸沉。英军大部,已经退往海峡殖民地首府新加坡,商务代表义律,仍旧留在了澳门。

英军这一仗,丢掉了窝拉疑、海阿新、康威、贝拉蒂斯、拉恩、宁德罗六艘六等战舰,鳄鱼号等受重创,却没有达成占领广州的目的。对皇家海军来说,确实是奇耻大辱。

伯麦带队退往海峡殖民地,下一步要退回印度。他们已经派人将战局报告送往伦敦,等待来自外相的指示。

这次的损失,从物质数量上来说对不列颠没什么影响,然而,却是英军自1815年以来的最大损失了。英军在阿富汗虽然苦斗了一年多,疲于奔命,但团级的部队被人成建制打垮还没有发生过,更没有损失一条军舰。

不列颠一定会来报仇的,但有的人却不这么想。

“昨日,葡萄牙澳门领事传话,说义律愿意重开谈判。”钦差大臣琦善说道。

“英夷知道了大清的厉害,便态度软化,也属人之常情。”广东巡抚怡良在一旁说道。

“颖修,你怎么看?”林则徐问道。

李颖修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几位大人,义律此人只是商务督办,没有权力决定战和,所以他关于战和的谈判,全然都是鬼话。”

“我在白河口,就与英夷打过交道。我看,英夷也不是全然一块,伯麦此獠,恶毒好战,已被我大清教训。义律倒是一直态度温和,白河口时,也是他接的大皇帝圣旨。”

“着啊,能谈,就先谈谈,我广东自去年少穆兄禁烟以来,花费已逾200万两,藩库都空了。”怡良开始叫苦。

“说到藩库,这次战死抚恤,死者百两,伤者五十两,有功另计,总须拨银十万两,切莫耽搁了。仲因兄(关天培)我已向朝廷告哀,请荣表,世荫。”

“十万两抚恤?哪里拿得出钱来。”

几位大人在上面商量,李颖修默默坐在小板凳上画圈圈,“花了白银二百万两?炮台改造最多五十万两,自己卖枪卖炮,楚剑功练兵,算来算去不会超过二十万两……看来广东藩库有狠人啊,不声不响闷了百万两白银,今天要不是巡抚大人说起来,险些漏过。要想办法,把这狠人找出来。”

这时候就听林则徐说:“没有钱,借,把盐税、粮税、漕税都抵押出去,借五百万两,以充战费。只怕还有大战。”

阿精阿说:“还有个法子,抓赌,抓娼,零敲碎打,几十万两总可以敲出来。”

“募捐,征用。”

“我再向朝廷上表,请饷,打沉了六艘英舰,朝廷无论如何也要赏十万两,至少把抚恤出了吧。”

“不止六艘,十一艘。”满洲将军阿精阿说道。

“十一艘……,懂了,阿精阿大人尽可放心。”

10月21日谈判

“英夷商务督办义律,委托葡萄牙澳门大班传来口讯,希望能再次谈判,诸位大人怎么看?有什么章法?”

“谈判,谈什么?洋鬼子又耍什么花样?少穆兄,您看呢?”

林则徐皱皱眉头:“不瞒各位,我自禁烟以来,和英夷打的交道也不少,可他们的章法,我还没弄明白。须得找上熟知夷情的人,来问上一问。”

“少穆兄,你那个参事李颖修就不错,据说还在英格兰住过。”琦善转头对他的下人说:“你,去吧李参事请来。”

李颖修来了,琦善照例赐了他一个小板凳,然后有个师爷,将一律要求谈判的事重述了一遍。

“大人,义律此次谈判,纯粹虚与委蛇,他根本没有签订条约的协议,最多可以达成一个口头的短期协议。”

“李参事,我来问你,我听说英夷的大头目懿律重病回了天竺,呃,印度,海军提督伯麦兵败被责,陆军头目郭富也由于浙东的战事抬不起头来,现在难道不是这义律当家么?”

“大人,小民斗胆问一句,您现在贵为钦差大臣,有权定战和吗?”

琦善身为钦差大臣,身为皇帝的眼和手,代天巡守,可以按皇帝的旨意操办事务,但按照清朝的体例,他没有签订条约的权力。琦善到广东来,只有两件事:惩办林则徐和恢复通商,目的只有一个:安抚夷狄。

即使为了“安抚夷狄”这个总目的,琦善可以稍稍从权,赔偿鸦片损失并默认鸦片贸易。但琦善绝对没有签订条约的权力,自然也就没有权力定战和。

果然,琦善说:“本部堂没有。”

“那义律在英吉利,不过一个道台,比您的地位低多了,您都无权订约,他怎么能订约呢。”

“那义律是个道台?”广东巡抚怡良倒想到一件事,“一个小小的道台,却总和我们这些督抚部堂分庭抗礼,不妥不妥。”

“可是广东道台一级的人物,谁人通晓夷务?”

众人都看着李颖修,又对望了一下,还是怡良开口说:“李参事,你还是白身,本院就许你个道台,专办夷务。”

“院台,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只要布政使就可以许候补道,目下协办大学士领直隶总督,广州将军,两广总督,加上本院,定个道台算什么。再说,只是加衔,让你有个名义,不设机构。”

林则徐插话说:“你和楚剑功,此次都有军功于朝廷,恩赏是少不了的,只是京粤之间,往返传讯颇费时日。加你个候补道,只为和英夷敌体。等朝廷恩赏下来,给你个布政使也说不定。好生为效力,朝廷必不吝赏格。”

“李颖修谢过诸位大人提拔。”没办法,站起来,跪下,谢恩吧。

“起来说话,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义律无权签署合约,无权定战和。”

“那他为什么要和我们谈呢?”

“无他,自广东被英夷封锁以来,已经滞留了大量的货物,这些货物,有十三行的,有英夷商人的,还有美国,荷兰,西班牙商人的。不管哪一国的商人,都是怨声载道。别的可以不管,义律作为商务督办,非得给他本国的商人一个交代不可。”

“那义律此次谈判,是为了恢复通商啰。”

“是!”

“部堂,依我看,就不要搭理他,一口回绝了吧。李道台,你说呢?”

李颖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始说另外一件事:“这次虎门之战,镇远、靖远、威远、致远、同安、永安六炮台全毁,横安、巩固、定远三炮台上的大炮也损耗过半,自去年秋操以后开始储备的开花弹、链弹也消耗了一大半。英夷定然复来。如果要重建炮台,最好采用西洋大炮,比如32磅重炮和十八磅长管炮,配给这两种炮开花弹和链弹,我们还不能够造,要买。”

“这次用自造的大炮,不也打赢了吗?”

李颖修不想在大炮费效比上废话,只是说:“就算用老式大炮,也最好能用进口的炮管,能打得久一点,弹药虽然我们可以自产,但生产速度赶不及下一场大战。”

“还有钱的问题,我听十三行的消息,广州目前积压了超过一千万斤茶叶,仅就茶叶能收上来的税,也有五十万两了。”

林则徐问:“你说的西洋大炮,找到卖家没有。”

“找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有艘战舰损坏,上面有炮54门,可以想想办法,另外上次卖给我们骑兵炮的西班牙人,可以弄到18磅长管加农炮。”

“那就这么着,我们允许通商,借这个机会买些武备。”琦善说道:“谈判的事,就交给洋务通商善后局去办。”

“洋务通商善后局?”怡良明白过来,“恭喜了,李道台,李善后使。”

在广州的几位一品大员商议的时候,他们的对手义律正在读印度总督奥克兰写给自己的信:

……您有必要促成贸易的重新开放,我们有两万吨船舶被我们自己的舰队封锁在广州外海,这些船舶本来应该在六月以前,将三千万磅茶叶运到伦敦,财政部将因此得到三百万金镑的关税。

……我授权给您,在索要鸦片赔款和商业损失的问题上可以作出让步,这些我们一定会得到,但不必急于现在得到。不列颠不会为不道德的商人而丧失理智。

……同时,如果能在广州保持一个较为和平的态势,则有利于我们将英印兵团有限的兵力,投放到阿富汗……阿富汗对不列颠的利益重大,您很清楚这一点。

……当然,我们所追求的和平并不会违背我们对清国开战的既定国策。但在我们重新凝聚力量的时候,不妨争取一些和平的红利。您要知道,这次对中国的远征失败,将在加尔各答和伦敦引起激烈的检讨,这会让下次的远征会晚一些到来。您所期待对清远征将需要一个专门的兵团,而不是从英印兵团中抽出几个小分队。这也需要漫长的准备。

ps:关于积压茶叶和关税的内容见《中华帝国外交史》第一卷3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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