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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部长》第六章 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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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十五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以前,市城建局长费安全、市拆迁办主任李玲,宿栖县县长梅江弘和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总经理谢永东,前前后后来到了市政府八楼会议室。 首发--无弹出广告一向擅长于闲聊的费安全摆动着那肥头大耳的脑袋,正淘淘不绝地向梅江弘、谢永东他们调侃最近安川市发生的一些趣闻逸事,高兴之处免不了还来些插科打诨,荤素搭配,作为男人的梅江弘和谢永东听了只是一笑了之,但作为生活作风非常正派的女人,市拆迁办的主任李玲听了之后,心里却感到很不是滋味,暗暗地骂道:死变态,性骚扰,老不正经的。

快接近九点钟的时候,蒲镇海副市长带着秘书和担任会议记录的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匆匆忙忙来到会议室,一面向会议召集人位置走去,一面对大家抱歉地说;“对不起,刚才在办公室里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了。”镇海副市长刚一落座,秘书就赶紧将公文包摆放在他的面前,他从包里取出笔记本,钢笔和资料整齐地摆放好,双肘靠着会议桌面,看了看今天的与会人员都已到齐,就开口说:“同志们,今天我召集大家开个会,主要议题是研究宿栖县委、县政府上报的,讨论一下计划书里提到的相关具体问题。”镇海副市长顿了顿语气,看了看谢永东,又接着说,“昨天晚上,永侠部长和家泉市长找我来,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开了一个会,初步对一些重大的原则问题进行了研究……永侠部长一再强调,当务之急要认真处理好文庙街片区的棚户问题……”镇海副市长本来无须向今天开会的几个人交这么多的底。他的开场白反复地提到:永侠部长怎么说,家泉市长怎么说,其实是反复向谢永东暗示,他之所以要召开这样的会议,完全是按照汪市长的指示办事,而汪市长之所以这样做又完全是受到了来自谢永侠的压力。那么,谢永东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只能去责怪自己的哥哥,与汪家泉和他本人完全没有关系。

与会的四个人听了镇海副市长的开场白,又看到在今天这样一个规格不算很高的会议上,担任市政府重要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都来了,便都清楚地知道,今天的会绝不是随意聊聊或议而不决的小事情。顿时会议的气氛就一下紧张起来了,谁都不敢随意地发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蒲镇海副市长。这时镇海副市长将秘书叫进会议室里,告诉他马上将和的复印件分送与会人员。

“梅县长,请你先就报告和计划书的内容,谈谈县委、政府的一些意见嘛。”镇海副市长微笑着第一个点了梅江弘的将。

梅江弘从刚才镇海副市长那冗长的开场白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也就非常谨慎地谈出了永侠部长从关心贫困群众的疾苦出发,安排县委、政府向市委、市政府打了这份报告和计划书的经过。之后便谈起了由于文庙街片区拆迁引发的问题,给县委、县政府造成的工作被动和由此带来的各种困难。在近半个小时的发言中,他不停地诉苦,一再感叹基层工作太困难了,最后草草地提了几句报告和计划书的一些重要内容,就结束了他的发言。

倒是心直口快的市拆迁办主任李玲一针见血地指出,文庙街片区拆迁问题的主要根源就是由于安川都市建设公司的补偿款没有及时到位;同时,她也检讨了自己作为市拆迁办负责人在工作中的失职和错误。

镇海副市长对李玲主任的发言内心抱以赞赏的态度。他不是对她的坦荡胸怀给予高度的肯定,而是由于她的这个发言,说出了他要达到的目的,那就是将谢永东从后排的位置上提到引人注目的前排来。心里这样想,可嘴里却对李玲主任这样说:“现在来看,文庙街片区拆迁的问题还说不上是什么错误的问题,只能算是个工作疏漏的问题嘛。李主任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是不是?”蒲镇海话音刚落,市城建局费局长赶忙点头表示完全同意他的意见,安川市党政机关上上下下都知道,现任市城建局局长费安全除了擅长喝酒和调侃以外,在业务工作能力上,用一句“货真价实的大草包”的结论来概括似乎那也是不算冤枉他的。

三.前,蒲镇海免去市城建局长升任市政府副市长职务的时候,他向组织上推荐的局长候选人就是时任副局长的费安全,推荐的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总经理候选人是其他人而不是谢永东。对于蒲镇海的这个推荐人选,当时市委班子的一些主要成员是不同意的,就连市长汪家泉都对此颇有此同看法;只不过与其他领导看法不同的是,汪家泉市长认为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总经理的最佳候选人应当是谢永东,至于费安全作为市城建局局长的候选人,他却没有多大意见。这样市长汪家泉和副市长蒲镇海两人之间就存在了最接近的利益共同点。经过一番政治上的讨价还价后,最后双方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让费安全出任市城建局的局长,谢永东出任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总经理。从此汪家泉市长由反对方转变为支持方。这样他们的设想很快在市委常委会上变为了现实。

当然,汪家泉市长完全理解蒲镇海拼命推荐费安全的真正意图,并不是外面谣传的那样。传说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费安全领着几个美女,提了一大捆钞票去了蒲镇海的家里,让蒲镇海在家里快活,而自己主动站在门外望风把哨;当他的妻子宋子芳将这个版本的传说在枕头边悄悄告诉他时,他只是笑了笑,并警告老婆作为市长夫人,不要等同于街坊上的居民老太婆,听来什么就随口传播什么,一旦这些话从你的嘴里传出去,被外人听见,性质就变了。汪家泉能准确地辨别出妻子所说的话肯定是谣言,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让蒲镇海拼命推荐费安全的真正原因,正是看重了他的无能。因此无能的费安全注定了只能是蒲镇海安放在市城建局的一个摆设和傀儡,是蒲镇海权力延伸的中间跳板。换一句话说,如果费安全稍稍有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他都不会被蒲镇海看上。

同样,对于安川市上上下下普遍赞誉汪家泉市长知人善用,敢于将谢永东这样出类拔萃的建筑专业人才大胆提拔到重要岗位上的时候,蒲镇海也只是笑了笑,且当着众人的面竖起大拇指称颂汪市长。他心里非常清楚,与其说汪家泉看重谢永东过人的才能,倒不如说他更看重谢永东背后的哥哥——那位官居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谢永侠。

��十六

谢永东对于参加今天的会议是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的,他趁梅县长和李主任发言的时间又仔细进行了一番盘算,参会的五个人中,那个费局长只能算是个应声虫,最多跟在蒲副市长的后面又喊又跳;梅江弘县长既不会得罪蒲镇海,也不会得罪他;市拆迁办主任李玲虽然心直口快,但她不知内情;最重要的是,蒲镇海副市长的态度目前还不明朗,但从他的开场白来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要准确把握他的态度,还要再等等,再看看。

颇有心机的谢永东面对市拆迁办主任李玲的指责,采取了不温不火,既不争辩又不解释的老练手段,着实让蒲镇海副市长大吃一惊。他看看谢永东还没有发言的迹象,心里暗暗着急,死死地盯着费安全,想通过他的发言来逼迫谢永东表态。那知道费安全天生愚钝,他飞快地眨动着双眼,想了又想,始终搞不明白蒲镇海为什么要死死地看着他。这时会场上一片沉寂,费安全看了看大家都注视着他,终于搞明白了该轮到他发言了,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一声灌了一大口,“唔!唔!”清了清嗓门,作好了发言的准备。你不要看这个费安全平时调侃起来那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真是到了正式场合就属于那种牵不上市的猪。

他根本就没有理解到刚才蒲镇海副市长对李玲主任讲的那一段话的真正含义,而是囫囵吞枣地拿来就作盲目引申。他一面用手比划着,一面扯起嗓门大声说:“我完全赞成镇海同志的意见,文庙街片区拆迁的问题只是一个工作疏漏的问题,不是什么错误的问题。如果有人拿这一点小小的工作疏漏就想否定近几年安川市城市建设所取得的巨大成绩,我坚决不同意!这几年来我们安川的城市变化那真是日新月异,广大的市民都说……”谢永东和梅江弘完全明白蒲镇海副市长心里所想的是什么,最需要什么,他最希望费安全这时候如何地说,而此时此刻,费安全的发言不仅没有达到蒲镇海的需要,反而还在安川都市建设公司的脸上贴了不少的金,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都会意地笑了笑。

蒲镇海副市长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表面平静但心里很不耐烦地听着费安全的一派胡言。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费安全的无能,所以就不应当对他寄以太大的希望;就好像你要求一个力气本来就很小的人,搬起一块很重的石头去砸别人,当他吃力地将石头高高举过头顶时,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结果听见有人发出惨叫的声音,原来是搬石头的人砸了自己的脚。看来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办法还不多。因此蒲镇海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好在费安全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还不敢漫无边际地乱侃,十多分钟后发言就结束了。

会议开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现在只剩下谢永东还没有发言,蒲镇海副市长和担任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摊开了笔记本,拿起了笔,以一种关注的神色看着谢永东。

谢永东知道自己需要破釜沉舟了,在这个狭路相缝的时刻,唯有勇者胜,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说道:“我同意李玲主任的发言,文庙街片区拆迁的问题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作为安川都市建设公司的法人代表负有不可推谢的责任。”会上在座的所有人员都没有想到,谢永东的发言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向深知谢永东那死不认错秉性的蒲镇海听了也都有些感到诧异,他不知道谢永东下面要说啥话,也不认为这些话仅仅是为了“抓屎糊脸”。此时,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他知道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

谢永东用一种非常镇定、平和的口气接着说:“我个人总结了一下。错误的第一点是,公司在没有完全了解合作方的情况下,就轻率地做出了联合开发文庙街片区的决定;错误的第二点是,问题出现以后,公司没有及时解决,以至于出现了有很多的拆迁户居住在棚屋里,时间长达近两年之久,给宿栖县的社会稳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蒲镇海副市长一听谢永东的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打断了他的话说:“至于导致问题的原因,我看就先不忙去探讨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亡羊补牢,研究如何去解决文庙街片区拆迁的问题。谢总,你看宿栖县的县委、政府的这份报告和计划书怎样?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个人认为,这份报告和计划书是可行的。”谢永东回答。

蒲镇海副市长听了笑了笑,梅江弘、费安全和李玲也绽开了笑容。顿时会场上的气氛似乎一下就轻松了许多。但是这种局面大约只保持了一分多钟。很快就被下面的话打破。

谢永东接着说:“现在我们公司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有心而无力解决文庙街片区拆迁的补偿问题。我可以明确的说,公司现有的可调剂资金还不到两百万元。”“这不可能,安川都市建设公司的效益一向是比较好的。”市拆迁办主任李玲提出了疑问。

“不错,从近几年来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承建的工程来概算,效益是非常可观的。但事实上。这种效益只是体现在数据上,据我们公司会计部提供的报表反映,公司在市政工程建设上被拖欠的资金累计达到了三点零七亿元,不用说企业的利润,就是公司前期投入的都无法正常地回收。由于投入无法正常回收,现在我们公司的所有在建工程的建设资金均是通过银行的贷款来维持。”“现在是研究文庙街片区拆迁的补偿问题,又不是谈你们公司的经营问题。”市城建局长费安全试图想转移目前的话题。他涨红着脸对谢永东说。

谢永东当仁不让,紧紧逼进:“这两件事情是有着密切的关联。如果市上马上兑现我公司三分之一的拖欠款,那么文庙街片区拆迁的问题就能够很快得到解决。”谢永东的发言无疑像一道闪电划过,骤然便在晴空中响起了一声惊雷,震波久久地回荡着。这时会议室陷入了一遍死寂中。

“谢总,关于市上拖欠公司的款项,我们历来都是认账不赖账的。只要市上一有钱,我们都在想尽各种办法兑付;你也要体谅一下市上的难处嘛。”作为会议召集人的蒲镇海副市长强忍心中的不满,尽量用和蔼的语气对谢永东说。

“更何况,宿栖县的县委、政府的报告和计划书提出的也是分步解决的方案。第一步是先解决棚户的问题,首批解决的补偿金只需要四百万元,这也是得到了永侠部长认可的嘛。”他又一次抬出了谢永侠,再次暗示,你谢永东有什么怨气,那你就直接找你哥哥去发泄,与我等有屁相干。

蒲镇海的这一句话像是棉里的藏针,在那渐渐鼓起的滚圆气囊上轻轻一碰,顿时谢永东的气势就瘪了。本来蒲镇海还想提示一下谢永东,还有一个办法可行,但是在这样的正式会议上不便说出。其实谢永东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那就是——再向银行借款。但是,谢永东对于在短期内能不能从银行手中拿到贷款,却没有很大的把握,但事已至此,只能将死马也当成活马医了。

中午时分会议结束时,形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会议决议,那就是由市城建局、市拆迁办和安川都市建设公司马上落实首批四百万元补偿金的筹措,并要求宿栖县的梅江弘县长马上赶回县上,庚即做好兑付补偿的各项准备工作。

不能不说这项会议的决议是非常巧妙的,它避开了至关重要的补偿金如何筹措的问题,却给谢永东及其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施加了最大的压力;但是实事上,也正是由于市政府在拖欠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欠款问题上的理亏之处,才使蒲镇海副市长没有理直气壮地提出解决问题的最后时限要求。

与会人员离开之后,蒲镇海副市长走到担任会议记录的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那里,对她指示说:“马上将会议记录整理出来,送我审阅,在我没有签批以前,这次会议的记录不得传阅和下发。要注意做好保密工作。”这时离谢永侠对文庙街片区那些棚户的承诺期限还剩下一天半时间了。

��十七

下午刚一上班,谢永东就告诉秘书室的宋娜,请她马上打电话邀请费安全局长和李玲主任来公司研究一下资金筹措的有关事宜,并通知公司的几个副总经理和会计部的薛蔷、梁志诚一齐来参加会议。很快宋娜就来告诉他,费安全局长在电话中说,他有紧急公务要马上处理现在来不了,不过他派一位城建局副局长来顶替他参加。

对于费安全惯用的这种缩头术,谢永东只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地笑了笑,因为他知道,就算费安全真的来了也等于是没有来;如果想从这位局长大人的嘴里听到有什么好的筹款办法和好的主意,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带着秘书宋娜,谢永东气宇轩昂地迈着矫健的步伐,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与他办公室遥遥相对的豪华会议室。市拆迁办的主任李玲和城建局的一位副局长已在会议桌前随意地就座了。不仅是出于东道主礼节的需要,他请两位政府官员在会议桌前最显著的位置坐下,更深层次的考虑是,两位官员坐在最显著的位置上,本身也告诉了公司的几个副总经理,这次会议的召开是源于政府的指派。

“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一个会,研究一下关于筹款解决文庙街片区的拆迁的问题。今天上午市政府开了一个会,市上的领导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现在市拆迁办和城建局的同志也在这里,大家议一议吧,拿些好一点的办法出来。”谢永东又接着说,“关于文庙街片区开发的失败问题,在下一次的公司的经营决策会上,我们再行议定,当务之急是要马上筹集出四百万元来,先期解决一百零二户棚户的安置问题。是不是这样,李主任,今天的会议就确定为这个主题?”李玲主任点头表示同意并说:“今天上午宿栖县的梅县长讲的情况,我感触很深,我也去过那里,也了解一些情况。当我看见那些棚户的时候,我都快要流下眼泪了。你们去看看吧,别说在那里住了两年,就是叫去住一晚,你们能忍受吗?苍天在上,能听见他们的哭声和呼声吗!”李玲主任声情并茂的一番话说得包括谢永东在内的安川都市建设公司决策层的每一人都面带愧色而低头不语。

谢永东尴尬地笑了笑。他觉得李玲主任的这番话应当在上午的时候,本来由蒲镇海副市长说出,或者在下午由市城建局党组书记,局长费安全讲出更为合适些。

“李玲主任的这一番话,说得我是羞愧万分啊,可是问题毕竟出现了,主要责任在我们公司,但我们不能负完全的责任。昨天我让会计部清算了一下可以动用的资金,大约是两百万元,现在的缺口还有两百万元,怎么办?”谢永东对大家说。

“可是谢总,现在公司的两百万元中大部分是总公司职员下一个月的工资……”会计部副主管梁志诚赶紧说明情况。谢永东挥了挥手说:“现在是救兵如救火,先挪作应急之用。”“谢总,市上目前还欠我公司三点零七亿元的尾欠款,能不能让市上兑付一些?”薛蔷话音刚落,公司的几位副总便议论开来。本来谢永东知道薛蔷的这个建议是没用的,但是对于这根紧紧拴死在费安全和蒲镇海脖子上的绳索,他认为却不能放松。于是他对市城建局的副局长说;“公司目前筹款很困难,城建局能不能先兑现一些尾欠,以解燃眉之急。”“这个,这个,我要先回去给费局长汇报了,才能答复,不过……不过……可能性不大。”市城建局的副局长含含糊糊地表了个态。

“请您回去后,代我向费局长讲明目前我们公司的困难;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务必兑现一部分。”谢永东又将手中的绳索又拉了拉。

“一定!一定!”副局长点了点头。

“能不能考虑从银行中去贷款呢?”陈凯副总经理的建议正切中了谢永东的下怀。但是他考虑有外人在场,便装着不予理睬的样子,仍然坚持让市城建局兑付部分尾欠的主张,匆匆结束了这次会议。

再送走了李玲主任和市城建局副局长后,谢永东他们继续召开会议,他对刚才提出贷款建议的陈凯说;“先谈谈你的想法。”陈凯说:“我们先以公司出面向安川市华丰银行申请贷款。如果银行不同意,我们还可以找市政府出面,这样可靠性大些。”薛蔷对这个新建议提出了疑问说:“如果华丰银行知道我们贷款的用途是用于支付文庙街片区的补偿,我们找谁出面都是行不通的。”“所以呢,我们就要进行技术上的处理。当然我们不能直接拿文庙街片区这个项目去贷款了;我们可以马上重新做一个新项目嘛。”陈凯申辩道。

薛蔷从本能上非常反感这种商业上的弄虚作假行为。但她久在商海中沉浮,对这种不诚信的做法早已是司空见惯了,不能不说在今天的社会,这种可耻的行为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鄙视,相反对此做法持反对意见的人,往往还会被蔑称为保守,思想僵化等等,所以薛蔷对陈凯的申辩只能保持沉默。

谢永东看来非常同意陈凯的建议,很快就做出了如下的安排。他对下属指示说:“请公司企划部和会计部的梁部长马上着手拿出一个新项目计划书,庚即报送市发展计划委员会审批立项;另外请薛部长与安川市华丰银行信贷部联系一下,先在电话中提出贷款申请;请秘书室的宋娜马上以我的名义与市华丰银行叶行长联系,约他今天晚上在豫园大酒楼吃饭。”谢永东部署完贷款的各项准备工作之后,回到了办公室,不一会儿,费安全就急冲冲地打来了电话。

“呵呵!谢老弟呀,你可不要逼老哥上吊,我现在哪有钱给你兑付尾欠哦。”听见费安全这尴尬的笑声,谢永东感到非常满足。因为他知道,往日那位趾高气扬的局长大人已被自己逼到了墙角边,平时在自己心中的那一股恶气,今天终于得到了很通畅地发泄。

他再三权衡,最后认定暂不接受他的投降。他需要将这种决定权再牢牢地巩固一下,于是又将手中的“绳索”使劲地拉了拉说:“唉呀,费大哥,你一定要救救小弟,你如果不及时兑付我们公司的尾欠,上吊的不是你,而是我。”费安全见谢永东死死不松口,心中十分着急,再也顾不上什么局长大人的颜面了,似乎用一种乞求的口吻说:“谢总,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你知道市财政年初预算安排的城市建设经费,还没有划到我的账上,就拿去还债了。不过你放心,明年的预算安排我优先考虑结清你们的尾欠,如何?谢老弟。”谢永东何尝不想早日结清工程的尾欠,为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多少次忍气吞声、磕头作揖地央求过费安全和蒲镇海,可是两位主管城建工作的领导不是推三推四踢皮球,就是默不作声不表态,曾让谢永东饱受屈辱,既然费安全许下了明年结清尾欠的诺言,这当然是谢永东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他深知费安全出尔反尔的秉性,并不十分相信费安全的承诺到时会兑现。他心想:对于像费安全这样的人,只有拿到手才能算完事,更何况这还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应急之策。

“唉呀,费局长,费大哥,我现在是远水不解近渴呀。”谢永东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对费安全说。

“反正我现在没钱,也无法结清你的尾欠。你自己想办法吧。”费安全一见软办法不灵了,干脆就把说到位。

“喂喂!喂喂!”谢永东还想多与费安全调侃几句。可是费安全刚一说完,就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谢永东满意地笑着,将电话轻轻地放好,半躺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四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涌出一阵阵的欣喜。他心中暗暗默念着,呵呵!费安全也有被逼得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时候。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起,随着谢永东一声“请进”,这时宋娜走了进来对他说:“谢总,市华丰银行的叶行长已经答应了,晚上七点准时在豫园大酒楼见。”“好,晚上你也去,另外你去通知一下陈凯和薛部长,他们也参加。”谢永东指示说。

宋娜点了点头,抿着嘴冲着谢永东莞尔一笑,推开门出去了……

��十八

豫园大酒楼是安川市档次较高的酒楼之一,位于玉青江畔,靠近世纪大酒店的旁边,由于所处的位置得天独厚、建筑格调高雅气派、内部设施豪华舒适、这个酒楼是以粤港菜、上海菜系为主,是一家外地来安投资的餐饮企业。由于管理水平一流,服务周道、厨艺精湛,加之风味独特,历来是安川市各级官员、企业老总和成功人士的就餐聚集中心和高级社交场所。

晚上七点钟,谢永东搭载着宋娜,陈凯搭载着薛蔷,两辆车准时来到豫园大酒楼门外,大约等了几分钟,市华丰银行的叶煦行长带着一位名叫高静兰的信贷部主任,驾着一辆德国宝马车准时赶到了。叶煦行长的应约而来,着实让谢永东感到非常高兴。多年的交往,他觉得在叶煦的身上很难看见那种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衙门腐酸气息;相反倒是叶煦那古道热肠、行侠仗义的豪爽性格,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平时每一次和叶煦见面,谢永东总是发自内心地尊称他为“叶大侠”;他非常喜欢与叶行长这样的人打交道。

叶煦刚一下车,就声如洪钟地冲着谢永东大声地说道:“谢二哥,今天就算你摆的是一场鸿门宴,我也是吃定了。”“哈哈哈!”谢永东赶紧迎上前去,一把握著叶煦的手对他亲热地说:“叶大侠,我哪敢摆啥鸿门宴哦。不过确实有事相求,这倒是真的。”谢永东知道在机智过人的叶煦面前还是直来直去为妙。

“好!爽快!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叶煦对谢永东的坦诚赞赏有加。“来来来,叶行长、高主任里面请,边吃边说。”宋娜走上前去恭敬地请叶煦行长先行。

叶煦、谢永东一行六人在服务小姐的引导下走进了酒楼。穿过大厅,他们来到了一个典型的怀旧主题的小餐厅内坐下,这个餐厅的布置非常的富丽和别致,承袭了一种欧式古典的豪华风格,又处处融入了海派文化的韵味。高挑的旋顶上是巨大的吊灯。高高垂下的窗帘束着纯白的流苏,陪衬上深褐色的木地板和雕花的古式壁炉,看起来仿佛使人置身于异域的巴黎或是维也纳的某一个角落。

在人声鼎沸、杯盘交错中,一场热闹滚滚的欢宴正在上演。叶煦曾留学德国,因此对原产于法国香槟省的黑皮诺酒情有独钟;谢永东尽管不喜欢喝洋酒,而且特别反感黑皮诺酒的那一股酸味,但今天不喜欢喝还要必须去喝,最主要的是,不能扫了叶煦的兴致。

在薛蔷、宋娜两位女士的轮番夹击下,叶煦多少有了一些醉意。这时谢永东拿出了一盒地道的古巴cabanas牌雪茄递给叶煦和陈凯,并不怀好意地逐个发给女士们享用。薛蔷、宋娜和高静兰被这种外形酷似乡下那些老农抽的旱烟吓坏了,都使劲地摇手拒绝,惹得大家爽朗地笑开了。叶煦见谢永东对欧洲古典的传统习俗很在行,满意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谢二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谢永东见叶煦挑开了话题,便暗地里向陈凯使了一个眼色,陈凯看来悟性很高,很快就心领神会了,急忙向叶煦行长和高静兰主任说起了公司将新上一个建设项目,由于资金周转不灵,准备向市华丰银行贷一点款。

叶煦认真仔细地听了陈凯的情况简要介绍后,沉思了一会儿,对谢永东说:“谢二哥,你们对这个项目有多大的把握?”谢永东望着叶煦那犀利的目光,心中有些发怵。他知道要和一位深谙业务,才智过人的职业银行家打交道,必须首先考虑满足他如何避免呆账发生和如何为预防风险而进行套期保值交易的需要,而现在自己在不能够完全做到这两点的情况下,只可能回避作保证性的回答,尽可能将话说得灵活一些。

于是他巧妙地回答了叶煦提出的询问,“在你叶行长面前就老实说我的看法。对项目的把握程度,我看最多只有五成,但是我相信,越是具有风险的项目,收益的潜力就越大。”“当然,失败的概率和可能性也越大。”叶煦毫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有失败的风险存在就因噎废食了。我想风险是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的。”谢永东只是表示了对叶煦观点的基本赞同,同时也引申出双方求同存异的焦点之所在。

叶煦看来一时还找不到谢永东在语言表达逻辑上的漏洞,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位谢永东绝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在安川市大大小小的企业老总中他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流的企业家。因此叶煦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始终处于矛盾的思考状。可以用一句话来表述,那就是一方面既对他放心,另一方面也非常担心。

不过又转眼一想,三年多来的生意交道,他对谢永东的商业信用操守还是比较满意的,更何况安川都市建设公司的信用等级连续三年被评为aaa级。

叶煦行长将目光转向高静兰对她说:“高主任,你看怎么样?”作为银行信贷部的主任,高静兰当然深知在情况未能全面了解和掌握之前,既不拒客户于门外,也不能随意做承诺的道理,于是她对谢永东说:“如果你们对项目有足够的把握,也需要我们银行支持的话,那就请按照程序向我行信贷部提交贷款申请报告、财务报表和抵押物、质押物清单以及相关处置权的权属证明吧。我们将尽快对你们的资信状况、贷款风险度、经营效益、市场前景、资产负债率、法定代表人素质和借款的基本情况进行调查分析,并对抵质押物品的变现能力,手续的合法性、可靠性进行核实,再提出我们的意见。”“那我们就按照你们的要求,准备好所有的资料,尽快给你们送来审核。你们看怎样?”谢永东向叶煦行长和高静兰主任征求意见。

“行!”“可以!”叶煦、高静兰都点头同意。

谢永东见预期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心中不禁万分喜悦,盛情邀请他们晚饭后出去,到某个娱乐场所去耍耍。叶煦说:“谢总,按照我们银行的纪律,今天就是应客户的邀请来赴宴都是违反规定的,我看就不要搞什么娱乐活动了吧。”“见外!见外!叶行长、高主任,宴请活动确实是公司搞的,娱乐完全是我个人的朋友之请。”谢永东见叶煦有推辞之意,就连忙说到。

“既然谢二哥这么盛情挽留,那我叶煦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样,我们就找个茶楼座下来随便聊聊吧。”“那就按叶大哥吩咐的办。我说大家今晚都不要走了,我请大家去喝杯茶,打打小牌。”谢永东对大家发出了邀请。

“哈哈哈!”在一遍欢快的笑声中,叶煦、高静兰和谢永东他们走出了酒楼,驱车前往清逸茶楼……

��十九

话说另一头,梅江弘县长在市政府一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宿栖县,下午刚上班,他就立即去了县委,向纪威书记汇报了上午召开会议的主要情况,特别说明了副市长蒲镇海安排由宿栖县落实的几件工作,当然梅江弘的汇报只是停留在最基本的层面上,并没有提到他当时参加会议的实际感受,更不会涉及他个人的一些判断。

纪威仔细听完了梅县长的汇报后,淡淡地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做好兑付补偿的各项准备工作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兑付补偿金能不能及时到位。”说完他密切地注视着梅江弘的面部表情的变化,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梅江弘从纪威的这一句话中,明显地感到他所关注的问题与自己的想法完全一样,都担心补偿资金能不能到位。这一点对于他和纪威都非常重要,因为这就直接决定了县委、政府以什么样的力度来安排和部署兑付补偿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换一句话说,就既要按照市上的要求,认真做好工作,但是又不能做来把自己“套”进去。

既然上级问了这个问题,梅江弘就必须做出回答。他依然毫无表情地说:“关于这件事情,镇海同志已经落实由市城建局、市拆迁办和安川都市建设公司来办理了。”“镇海同志明确要求了兑付补偿金什么时候到位了吗?”“会上没有提出具体的时间。”“唔”纪威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有些领悟的样子。其实他听了梅江弘的汇报,心中依然是模棱两可的。

他沉思了很长一会儿,决定采取解铃还需系铃人的办法。于是对梅江弘说:“梅县,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由你亲自来抓,我的意见是马上召集县上有关部门开个会,把工作及早部署下去。”“那么对于这件事情,纪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梅江弘再次征求纪威的意见。

“没有了。”纪威说。

“那我这就去抓紧办理了。”梅江弘从椅子站起来恭敬地告辞。

两个小时后,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左右,梅江弘县长召集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县长和县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在县政府会议室里开会,研究贯彻落实有关文庙街拆迁兑付补偿的各项工作。

早被那些拆迁户不断地上访,搞得焦头烂额的部门领导,何尝不想早日解决这个困扰着他们长达两年之久的老大难问题,但一听说县政府通知召开研究文庙街拆迁问题的会议,以为又要硬着头皮,顶着漫骂去做群众的疏导工作,全部都垂头丧气地来了。

会上一听梅县长传达市上准备解决文庙街拆迁问题的开场白后,大家的眼睛为之一亮,就好像在长夜中看见前面的不远处泛起了一道希冀的曙光,顿时会场上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大家纷纷争相发言,表示将尽力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确保拆迁兑付补偿的顺利进行。

散会后,县拆迁办的主任心情激动地留下来找到梅江弘汇报工作。当问及是否将此事告之于文庙街的那些拆迁户时,梅江弘摇了摇手,对他说:“等市上的拆迁补偿金到位了再说。”这时离谢永侠对文庙街片区那些棚户的承诺期限还剩下了最后的一天时间。

第二天上午,副市长蒲镇海刚一上班就接到了梅江弘从宿栖县打来的电话:“喂,是蒲市长吗?您好,我是梅江弘,按照昨天您在会议上的安排部署,我县负责兑付补偿的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特此向您报告一下我们的工作进展情况……”“唔,知道了。”蒲镇海平静地在电话里说着,其实他完全明白梅江弘在这个电话里还包含着两层含义,一方面说明他所负责的工作是及时到位的;另一面又巧妙地催问了兑付补偿金的落实。

蒲镇海放下电话仔细地想了想,他知道这件事情是谢部长过问和汪市长交办的,还涉及谢永侠对那些棚户承诺的三天期限。如果工作中一旦出了纰漏,那就是非同小可的问题了。本来他想直接打电话找谢永东催问,但是,也正是由于他自己有很多不便直接出面的原因,使他放弃了这种想法。于是决定通过市城建局长费安全来督促安川都市建设公司及早兑付补偿金。

他再也坐不安稳了,急切地抓起电话对费安全说:“费局长,都市建设公司的补偿金筹集得怎么样?”费安全一听蒲镇海以严厉的语气追问昨天交办的事情,心里就有些发虚,战战兢兢地回答说:“蒲市长,我们昨天已经开过会了,这件事正在落实当中。”他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不过,好像谢永东有些抵触情绪。”蒲镇海很生气地说:“啥?还有抵触情绪,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哥哥要求汪市长搞的,他还有啥理由对我们有抵触情绪。”“就是,就是嘛!”费安全极力地拍着马屁。

蒲镇海在电话里给费安全下了一道死命令“我不管那么多,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督促,马上落实,出了问题,汪市长拿我问罪,那我就拿你问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喂!蒲市长!”费安全似乎还想对顶头上司述一下苦处,看来蒲镇海已经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他悻悻地只得放下手中的电话筒,感到心脏紧张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目光呆滞,两腿发虚,一下就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站起来。

唉!这件事他怎么可能办得到,为啥自己会碰上这最麻烦的事情?早知如此,还不如前段时间突发一场大病,最好是卧病不起,被抬进医院,或许就躲过了这一难。这种想法久久地在费安全的脑海中浮现,令他愈发懊恼。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对上苍的祈祷,求天老爷保佑别出现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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