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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之光》第一章 与子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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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一钩新月慢慢爬上半空,一路上悄悄洒下淡淡的光芒,散入大地上的莽莽群山中。月下连绵起伏的山脉纵横交错,形态乖张,颇似一群展翅欲飞的巨大黑鸟,因此得名黑乌山。众峰当中一峰突起,犹如一只被月光染成淡蓝色的玉凤从这群黑鸟中翀天而起,“玉凤”通体洁白莹润、,“我来了。”

白乌城,郡府。

满植着奇花异草的庭院中,阵阵幽香扑鼻,时而有小虫唧唧,越显得院中静谧安详。一位丫鬟装扮的紫衣女童斜坐在白玉长廊中的木凳上,她一双脚蹬着白玉护栏,手托着腮枕在膝盖上,脸上写满了与她的小小年纪不相称的忧虑。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拂过她的身上,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有一件长袍适时地盖在她背上。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这城里,从小到大,除了摄云,还有谁总在自己饿的时候送上佳肴,在自己冷的时候盖上棉被?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量苗条的紫衣少女,脸庞由于刚好在廊檐的阴影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紫衣少女给她披上长袍,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摄云姐姐。”女童轻轻叫了一声,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起一伏的抽动,在委屈的时候见到最关心自己的人,反而引发了更深的悲伤。摄云俯下身拍着她的背,“引光傻丫头,我知道你为昨日的事委屈,姐姐今天带你去玉环渚散心可好?”引光毕竟是个小孩子,听见要出去游玩,从木凳上一跃而起,一把攥住摄云的手就不愿意松开,生怕摄云反悔。摄云的声音是这样的轻柔甜美,让听者都担心自己的耳朵不够干净,玷污了她天籁一般的嗓音,她的每一个发音都像一片最柔软的羽毛从心上拂过,又像天池里最清冽的一注细流从心房穿过,能抚平所有的伤痕、洗净所有的妄念。可是当摄云俯身时脸庞就从阴影里现出来了,与她甜美的嗓音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容貌。

花丛后面,一直静立不动的两个白衣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这正是刚从涅槃峰离开的两人,也不知道主仆二人用什么法子能迅速从高耸入云的涅槃峰来到白乌城郡府内。看到摄云奇丑的脸庞,俊秀的少年略有动容,披发者似乎见怪不怪,对娇憨可爱的引光,他报以耐人寻味的疑虑,对温柔却面目可怖的摄云,他无动于衷。世间万物,美媸俊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摄云携着引光走出长廊,引光的心情一旦打开,嘴里便叽叽喳喳个不停了:“明明就是少主自己不争气,才惹得人家欺负。我们白跟着被笑话不说,回府还被夫人责骂。哼!”说到这里,她一定是翘起了下巴,把头高高扬起,显示她的愤怒。花从后面一直面无表情的俊秀少年忍俊不禁的微微一笑。

摄云的发钗似乎松动了,她停下来用左手去扶正它,右手依然牵着引光,引光蹦蹦跳跳的要帮忙,反被她制止了:“看你淘气,不小心掉在花丛里就不妙了。那里面又是露水又是尖刺,别说掉进去,就是藏上一时半会儿也保管漂亮衣服全毁啦。你说是不?”引光答非所问的盯着她头上亮晶晶的钗子:“姐姐什么时候得了这样一支钗子,真好看。”摄云拧一下她的鼻头:“咱们府里什么没有?你要喜欢尽管去挑一支比这更好看的,只是你这一个小脑袋也不能插满所有宝贝呢,不要贪心哦。”引光冲她做个鬼脸:“一边装大方,一边又露出小家子气来。谁稀罕,小气鬼。”说完挣脱摄云的手从园门跑了出去,摄云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追,远远还传来一句话:“府里机关重重,别淘气。”

花丛里的俊秀少年满眼的疑惑,他们主仆二人但凡在隐蔽时,从未被人发现过行藏,今天竟被一个貌不惊人的丫头给识破了?披发少年心里也在纳闷,那丫头无论气息还是步伐都看不出过人之处,怎么可能察觉自己?若说她没有察觉,为何那些话句句都似隐语,似乎把自己当成了过路的窃贼,警告自己见好就收,不要涉险,言语中既有责备更有善意。俊秀少年欲走出花丛,被披发少年用手势制止,只见那长廊边一丛白蔷薇里窸窸窣窣的站起来一个人,看来摄云所说的“藏上一时半会儿”的原来是他,主仆二人心下大松。此人身量中等,十分瘦削,身上的衣服此刻已被露水和植物汁液浸染得花花绿绿,满头满脸的花瓣和叶片让人难辨其真容。他慢悠悠的从花丛里走出来,一边摘取脸上的花叶,一边自言自语:“被她发觉了,这匿形术也不用练了。”听那语气似乎被发觉是意料之中,所以既没有懊恼,更没有惭愧。

这人摘取了脸上的花叶后,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是个杂役般的少年,一张落进人海就会被淹没的脸,一身杂役才会穿着的短装。

此时,月将大满,鼎盛时的光华将郡府里里外外照了个透亮,披发少年主仆二人的影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这个杂役的面前。主仆二人相顾一笑,纵使身怀神技,也难敌天地造化。二人不约而同的穿过花丛走出去。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的两个人,杂役毫不意外,自语道:“原来我不是唯一的白丁,妈妈何苦烦恼。”说罢好整以暇的整理着皱皱巴巴的衣服,看样子这两个身着血衣的人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俊秀少年早就忍不住了,语带春风的说到:“主人,这府里的人个个都这般有趣吗?”

披发少年没有理会他略带讥诮的发问,他严肃的看着面前埋头整理衣服的杂役,问道:“你是白丁?”

见杂役毫无反应,俊秀少年走进他,拍拍他的肩膀,披发少年轻抬左手,一个掌风从他肩膀拂过。杂役终于抬起了头,俊秀少年微笑着说:“我主人问你话,为何不答?”杂役“哦”了一声:“你在问我啊?”他面对着披发少年,“只有白丁才穿白衣嘛。夫人说我是府里唯一穿白衣的人,原来还有你们,只是府里人太多吧,我没有见过你们。”

俊秀少年上下打量了杂役几眼,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怎么看怎么找不到白衣的影子,捂着嘴笑起来:“你这也叫白衣,神仙都看不出白的来。”披发少年看他一眼:“不得无礼。”转而对杂役说:“如此说你也没有名字。”

杂役说:“如此说你也没有名字。”

俊秀少年撇撇嘴:“没有名字又如何?我也没有名字。只是你这人无趣的很,要么唤之不应,要么鹦鹉学舌。”

杂役淡淡的说:“我只觉得府外的人说话有些趣味,原来府里也有人这般说话的,只是以前没有遇到你罢了。”

俊秀少年撇嘴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就要搭他的肩膀:“如此甚好,只是相见恨晚。”披发少年又是一个掌风拂过,眼中隐隐有关切之意:“名字于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你,没有名字如何在府中立足?”

“我没有名字也活到现在,只是夫人责备的殷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为此努力。奈何资质有限,后天也无甚长进,至今仍无资格得到赐名。”杂役略有困意的回答,一双眼睛半眯着躲避强烈的月光。

“你有夫人了,你成亲了?”俊秀少年捂着嘴“嘻嘻”的笑着。

杂役摇摇头:“你错了,夫人是我的妈妈,因为我没有名字,她便只许我在人前叫她夫人。”

“白乌城的无情无义,倒是一点不变。甚合我意,甚合我意。”披发少年伸手拂向白蔷薇丛,也不见有风起,白色的花瓣簌簌的四处飞扬,“你若想要名字,何必等着那些朽木的恩赐,不如我给你一个如何?”他一向睥睨众生,任谁见了他只有下跪等死的份,这杂役却镇定自若毫不腿软,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因此便要戏耍他一番。

杂役眯着眼思量一下:“夫人似乎没说不能收你的名字,你便给我一个也行。”

俊秀少年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心想此人莫非真的是愚不可及,夫人从未见过主人,自然不会预先禁止接受主人的赐名,此人的想法真是奇怪的很,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披发少年也忍俊不禁的说:“夫人断断不会有这禁令,只是你以前未曾遇到我,否则早就有个响亮的名字了。你既是从这白蔷薇里走出来的,便叫白薇如何。”

俊秀少年不待杂役答话,抢先说到:“凭他也能叫白薇,主人何不赐给我?”

杂役眯缝着眼看他一眼:“你长得这般白嫩标致,叫白薇恰如其分。”

俊秀少年不由得收起自己的傲慢,打心眼里给他一个拱手礼:“白薇谢过。”

披发少年扬起下巴,微笑着对白薇说:“这个好名字倒也配你。”转而对杂役说,“这位小兄弟谦让温和,犹如美玉,不如就叫玉无瑕,可好?”杂役点点头:“甚好,我便叫玉无瑕。你可给我名字,谁能给你名字呢?”

白薇“哼”的一声,不屑的说:“我主人从来只叫主人,岂需这些凡夫俗子的名讳?你以后只需叫主人便可。”玉无瑕“哦”了一声。

披发少年对着白薇摇摇头,淡淡的说:““我可没把你当凡夫俗子,你不是也有了名字?我本无名,奉旨清洗诸城而来。我等到处,万物皆空,我名便是空城。普天之下,惟你二人可呼我名。”

白薇不由得看了玉无瑕一眼,颇不以为然,心想这痴愚不堪的人也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碍于主人之面,只得躬身道:“白薇追随主人至今,不敢问主人尊号,更不敢妄想有姓名之说。今日得主人赐名,可立天地之间,已感大恩,岂能擅呼主人名号?”空城道:“无妨,你我名为主仆,实为至交;玉无瑕与我等同衣,亦不可与他人等同视之,望你待他如待我。”说罢深深看了白薇一眼,白薇只得压下心里的不服,对玉无瑕拱手道:“玉兄从今日起如同我主,白薇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玉无瑕懒洋洋的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对二人摇摇手说:“你们慢慢聊,我乏的很,还得补个觉。”白薇希望他走了更好,心下大喜,忙道:“玉兄尽管补觉去罢,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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