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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旧梦》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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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将军?”柳陌红睁眼便发觉自己已不在玉梨园,有些迟疑地问:“将军......这是?”

“柳老板是因我而病。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凌霄城淡淡笑道:“照顾柳老板至痊愈,自然是在下的责任。”

“这怎么能怪将军?!咳……咳咳……”柳陌红开口太急,却引来一阵咳嗽,原本便漾着烟波的双眸更是蒙上三分水色,直能漾进人心里去:“咳……是我自己不小心……所以才……”

“柳老板非要拒绝在下的好意不可么?”凌霄城玩味似的看着那如猫儿是的男子窘迫得微垂了睫,才又慢悠悠地开口道:“杨海,去把洛大夫留下的治伤的药膏拿来。”

凌霄城指尖用力,盖在柳陌红下身的锦被掀开来,伤口已不再往外渗血,诡异的艳红交错纵横地凝固盘踞在本该白璧无暇的双腿上,竟显出一种分外妖冶的诱惑来。

“不用麻烦将军了……”柳陌红一惊,蜷起双腿向后缩去:“只是小伤,不要紧的……”

“小伤?”

凌霄城一把扣住他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脚踝,小巧的脚趾上指甲如新月般可爱精致,泛着贝壳般的珍珠色光。

柳陌红轻轻一颤,因为长年练习而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刻意微重地划过伤口边沿,除了些许的刺痛,竟还有一股炽热的酥麻顺着小腿向四肢骨骸中窜去。

杨海拿来药膏,憋笑低着头移开视线。

——自家将军,这是在趁机吃豆腐么?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被凌霄城劈手夺去了药膏,然后就听到一句,“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

杨海一边腹诽着,“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一边恭敬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白色的瓷瓶上是水墨勾描的梅花幽雪,凌霄城心念一动,柳陌红身上便带着这样寒梅般清雅的芬芳,浅浅地在他鼻端浮动着。

拂了软木瓶塞,墨绿色的药膏中居然也掺着一股子梅花的馥郁,还有淡淡的草药味道,半融如胶,柔柔地在空中熏浮成一息安宁。

凌霄城用指尖蘸了药,轻轻覆上柳陌红的伤处。

触手果然是一如想象中凝脂般的细腻肌肤,氲着有些灼热的温度在指尖温驯地游走,修长的食指在伤口上小心地涂抹开来,凌霄城低声问道:“疼吗?”

“……不疼。”闷闷的响声从枕头中传来,如同一个因得不到糖果而闹别扭的稚童,带着软软糯糯的鼻音。

清凉温和的药膏减轻了伤口上传来的**疼痛,那只在小腿上不断游弋的手力道适中地安抚性地按压过紧甭的肌肉边缘,柳陌红不禁舒服的眯起眼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慵懒的“嗯”。

那只手蓦地一重。

他睁眼诧异看去,凌霄城深不见底的漆墨瞳孔中似是燃着可以将人神销骨毁的暗色火焰。

“抱歉。”

察觉到他的惊异,凌霄城唇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柳陌红却看得呆住了。

他第一次看见眼前的男子真正意义上地笑起来。

如高阳般英俊的面容上却蕴着柔和得似初晨日光的点点温情,柳陌红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如刀削斧凿一样坚毅的五官笑起来的时候居然会是如此温柔夺目。

他突然开始莫名地不安。

像是某种察觉到了危险的兽的本能。但这种危险,却让他无法也不愿逃开。

“怎么了?”凌霄城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漾着烟雨水光的杏眸一眨也不眨,愈发柔声道:“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

那双杏眸这才闪过一丝惊慌与赫然,急急忙忙地低垂下去。

凌霄城突兀地想起忘记在哪里听见过的一句话。

——当那双眼望向你的时候,盛景良辰、湖光山色便都映在那双眼底了,仿佛你就是生命中的全部风景与意义。

柳陌红没有答话,也不敢答话。

因为他发觉,那令他不安而又无力逃脱的……

——是暧昧。

在凌府小住下后,柳陌红才发觉凌霄城的生活与自己想象中的全然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的,像凌霄城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每日只需接受各色人物的巴结奉承,应酬交际便好了,笙歌宴上杯光交错间就可以决定大片人的命运。——这样奢靡而醉生梦死的生活。

然而事实却大相庭径。

凌霄城每日起得极早,几乎要和他们戏子早起练功一样了,不过他每日雷打不动的练习的却是身手与枪法,接着便是在书房里处理书信要务、阅读那些在柳陌红眼中生涩无比的书籍。有时吃过午饭后会去军队巡查,这一巡查就往往到深夜才回来。——这样即使在柳陌红眼中也刻板得有些枯燥的生活。

并且他从未看到过凌霄城留客过夜。即使有客上门,也只会在前厅逗留,而绝大多数上门者都是与凌霄城在书房中商讨研究,就连些许的热闹喧嚣也没有。整个凌府每日都在静谧安详的天光中沉浸着,清幽雅致得像是古时隐士隐居于世的别野,除了杨海与老秦,他没有见过任何外人走进内院。

只是柳陌红这一病来势汹汹,先前的几天他几乎都是在昏睡中度过,迷迷糊糊地即使感到有人替自己喂药上药、擦拭身体,也总是难以清醒地辨析,等到他能够完全清明地下床走动时,已是两周过去了。

“陌红,今天感觉怎么样?”

洛梧笑吟吟地拿出一枕白布棉垫,准备替他号脉。

洛梧每日都会背着药箱来凌府看柳陌红,说是探病,还不如说是玩耍比较贴切。

和柳陌红熟识之后,他便开始直呼其名,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多了,只是伤口有些痒。”柳陌红如实答道。

洛梧撩开锦被看了看,说道:“结的痂已经快脱完了,新肉长出来,自然是会痒的。千万别去挠,挠破了留的伤可就得留一辈子了。”

“洛梧……”柳陌红可怜巴巴地望向他:“我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开始练功?两周多没练了,我怕……”

“唔,这个嘛,还得等上几天。”洛梧托着下巴沉吟道:“你烧刚退不久,底子虚得很,连路也不宜多走,更别说练功了,至少要再等上一周。”

“还要再等一周啊……”柳陌红苦恼地皱起眉来:“要是耽误了练功怎么办……”

“怕什么,你唱得那么好,歇个两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梧不以为然道,又开始眯起眼笑起来:“再说,你要是唱不了戏了,就叫凌将军养你呗。”

“你瞎说什么!”柳陌红心下猛然一条,面色已是白了三分:“这里不是玉梨园,你说话别这么随意……”

“陌红,你在害怕什么?”

洛梧面上仍是一片笑意,眼神却倏地犀利起来。

“凌将军对你的好任谁都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洛梧放柔了口气,又说道:“你这么一味被动地逃避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柳陌红语塞,几度张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洛梧蹙眉道:“若不喜欢,你大可以和他挑明了说,凌将军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不会让你难堪的。”

“洛梧,你不懂的。”

柳陌红勉强一笑,话语中却是满满的酸涩:“不可能的……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有未来的。”

——这是他在玉梨园中从懵懂稚子长到如今,唯一确定的事。

断袖娈童之风从古吹到今从未停歇,尤在这戏院子中愈演愈盛。

戏子们身段柔软纤细,面容姣好清秀,不知多少有说不得的癖好的达官老爷们寻乐子都爱往戏院子里钻,偏偏戏子又是低贱卑微的命,玉梨园还好,洪莲在上海滩颇吃得开,但别的小戏班里这些腌臜之事早已是屡见不鲜。

那些逝去的戏子们的亡灵,是否也会夜夜在那早已无人的空旷戏台上再唱一出《游园》,想起当日满座衣冠胜雪的繁华场面?

而那出《游园》,惊的是谁的前尘绮梦,伤的又是谁的流离哀魂?

这些都是戏班子里心照不宣的秘事,染着**的肮脏颜色,在这纸醉金迷的颓靡下腐朽出破败凄凉的沉香。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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