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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替本宫挡着》9幻灭的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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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败落之时,魏王姬秦方好首由前朝皇后为安乐乡公夫人,再封魏帝宁定公主。开 心 文 学

秦方好扶着祥云瑞鹤绫织的圣旨,玉轴两边各银色飞龙,留下的是尊其为魏公主的旨意。

“魏王姬,周皇后,然后是乡公夫人,”她念道,“如今是宁定公主。”

高津予就对坐在她面前,神色莫测。

秦方好道,“如今要恭喜陛下荣登大位了。”

饭票大人升任为饭票皇帝了。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出于“饭票”这个身份,秦方好就拿他没辙。

高津予也知道如今尘埃落定,似乎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再来见这个女人。

但他总想着在长安旧宫中见到的那抹异色,哪怕是最后一次,他还是来看一眼这个女子的近况。

恭喜他称帝的人很多,各种歌功颂德的文书,他见多了好文采的,或是矫情自饰,所谓“言辞恳切”的。秦方好的恭喜并不称得上是万分的鼓舞人,甚至是恬淡的,却让人觉得安宁。

高津予看着这个女子,不由想道,她未来要怎么办?

王朝败落后,她首站在支持者的位置上,奉玉玺,开内库,又在人前给他充当了个昏君无德,皇后怒其不争的形象。

虽然有个尴尬的魏帝女儿的尴尬身份,但高津予觉得,比起其父秦石昌那只老狐狸,和他女儿的合作可令人放心透了。

他忘了,明明初见面的时候,这个女子是犹如小狐狸般狡黠地试出了他的所在。

高津予也不知怎地,就问道,“往后,公主有何打算?”

说完话就让秦方好有些惊异。她的死活似乎已经与他不相干了。

作为人质,连前朝都推翻了,似乎她也没什么大的利用价值了。

秦方好道,“或许,从此当一普通贵妇吧。这于陛下于我,都是最好的结局。”

“的确,”高津予轻笑,“公主既选择安宁,那么孤也不会打扰。”

她的话里,既告诉人她想安宁,然而又是带了威胁:如果她不得“安宁”的话,以秦方好的身份,以她的能力,也能重新搅得局势不“安宁”。

高津予一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秦方好这样的女人只要给了她条件,她就一定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哪里需要别人的可怜了?

“不过这次来,还是来给公主送些东西的。”高津予说着,随行侍从就搬上来许多口箱子,胆子,看着就是南面的样式。

秦方好疑道,“这是?”

“魏帝贺孤登基的大礼,只是南北的密谋并不能公开,孤仍是灭周的狼子野心。”高津予道。

高津予还是担着异族入侵、灭亡周室的罪名,而自我标榜为中原皇朝的延续者的魏帝,口头上是要声讨北朝的。

实际却是暗遣了商队做掩护,送上大礼,以维系两面的关系。

“这……”秦方好有些羞于抬头,所谓的汉氏延续,竟然是以卖国起家。

高津予却不知她想法,只说道,“这些是南朝的贡品,公主是南方人,合该物归原主。”

她随意地翻了下礼单,被其奢华吓到。

当年她向南面的父王魏诸侯求助支援,她父王总算和她哭穷,魏国是小国,物产不丰什么的。周朝连军费都凑不齐。

如今新立的南朝上给北朝的贺礼,丰盛程度堪比当年对外族赔款的数目。

一口气让她胸闷气血上涌。

“金银钱币,孤自笑纳了。然而此中的古玩真迹,金器玉石,云锦首饰等请公主收下了。”

秦方好道,“我不过是个南朝的公主,同样的首饰,陛下何不让宫中的娘娘们先挑呢?南方的东西都还做得精细。”

想到那些莺莺燕燕,高津予摇头。他也不知为何,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而不是那些宫人们。

或许实在是因为她的不同吧。

高津予有时会想到,周朝,帝皇已经不是帝皇了,然而皇后却是个真正的正位中宫。

这是他在那么多年间见过的,最像皇后的皇后了。

“宫人们哪里如公主这样出身高贵?”高津予是一点犹豫也没有,“是从您家乡来的贺礼,这是物归原主了。”

却之不恭,秦方好不再推脱,“如此,妾身便不客气了。”

“孤会在三日后登基大典,你会来吗?”

秦方好摇摇头,“废帝旧人,去了只会给陛下添烦恼,妾就在这儿为陛下祈福吧。”

“也好。不过公主的住处,孤已着人去修筑,便在明光宫。”

“明光宫?”

《西都赋》所称“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

先朝殷朝皇帝为贵妃所建,游幸的温泉宫。

而如今几百年后,温泉已找不到踪影,连宫阁也是破破烂烂的。

秦方好想到,许给她那块地方,说穿了也是和洛阳城离着距离,不会让她影响到局势,又方便监视。

只要她是前朝皇后、南朝公主,这样的监视是难以避免的。

她很理解高津予的做法。

“既然这样,妾身先谢过陛下了。”

“委屈公主几日,待光华宫新修后,你就可以到自己的府邸去了。”

人质,and人质,again。

她朝高津予懒洋洋地笑笑,也不在意,“我南面的父皇封我为宁定公主。宁定宁定,希望这一世安宁而定吧。”

*

高津予果然如约没再打搅秦方好。

三日后登基,洛阳帝都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安乐公蔺颙仁在自己的公府里醉生梦死,终日和歌舞伎厮混。

而两个月后,秦方好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府邸。

——由先朝明光宫所改的公主府。

然而由此,民间却惯于称宁定公主府为昭宫,而公主为昭宫殿下。

新一任的“殿下”却明白,自己比起安乐公而言,也是一个囚徒。

宁定,难定。

这一年事发在夏七月,彼时枝头夏花烬,而池中浮萍心无计。

明光宫原是温泉宫,建于山上,如今温泉已无,却不妨碍洛阳景致,年年岁岁。

这样的景致下,使幽闭的人忽然会心生游兴。

秦方好看着这一年开到烂漫的夏花,方生方死,彼时如此的美好,或在几场秋雨过后,便会落寞吧?

幽闭久了,哪怕再淡泊的人,心中也会有了怨气。

想到去年此时,自己正急得满嘴生泡地在诸侯国间募款军费,又是被每日的奏报弄得焦头烂额。

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没心情来看什么景致,哪怕长安的宫景享受实在不会比荒废日久的明光宫差。

而今自己终是得了人生的安宁,然而只是沧桑后的疲惫罢了。

和公主长史说,“去准备车驾,本宫想去周遭看看风景。”

她到了明光宫后再没了寻常的外出。

长史恭敬地称是,高津予对秦方好的监视并不严格,实在是因为两人都素知对方心机。

高津予很放心,秦方好是个识相的人,就算蔺颙仁会逃跑,她也不会逃跑。

所以只要她不干预政局,高津予并没有限制她一定的出行自由。

长史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安排好了车驾并侍卫。

山有木兮,谷有泉。青山隐隐,孤舟微。

抬着轿子,她侧头拢了帘子朝外望去。

葱绿的树木疏影落碎在林间,越闻得水声,似乎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香气。

她遂说道,“停轿吧。”

落轿,秦方好才踩在地上便知道自己此番是荒唐了。

她仍旧是穿着宫制的丝屡,在山间走着,不一会儿泥泞便沾了衣摆。

其实这一路也走不远,她只是下轿走到了溪涧边上,掬了捧水,然后随侍的侍卫便劝道,“殿下,天色不早,可以回去了。”

“不急。”她说道。

林间弥荡起一阵清越的琴声。

她抬眼望去,指着前面的风景,“那里,似乎广植了新竹,看着不似自然长成的。许是有人家,你们抬我过去看看。”

侍卫们根本不愿这位昭殿乱跑,然而出于命令又不得不服从。

临得近了,更看见此处清雅的景致,一座竹制的小楼,一曲溪流环绕若玉带,悠扬的琴声,小扣柴扉。

竹榭外一拍扇扶炉听水声的年轻人,年龄总在二十五六岁,眉目清秀,又透着些无赖地打量着过来的这行人。

长史上前道,“我家夫人听琴声,欲拜访汝家主人。”

这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并未正眼瞧人,随意道,“你家夫人是谁?我家主人又是谁?”

正规正钜的长史被他调戏的有些语哽,“你……”

“为何你说要见,我便要带你去见?”

长史有些恼火,“汝等竖子实在无理!”

白衣的年轻人更冲他笑了笑,“您请好走吧。”

忽然便听到轿中一声笑。

秦方好下轿,不顾踩在泥泞中,对这人说,“公子可真是能言善道。”

白衣书生道,“要说能言善道,谁比得过夫人呢?如今天下二分,夫人犹独善其身。”

秦方好微敛眉,“屋中弹琴何人?”

书生道,“鄙人的婢女。”

周遭数人听他们的对话,云里雾里。

秦方好道,“公子还是设得好局,明光宫所在早冷僻多年,你却独在我住处外可行经出筑楼,‘偶遇’,又怕我不能寻了来,特特让人奏曲——做完了这些,何不开诚布公些呢?”

“真是有意思的女人,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累。”白衣书生道,“让他们守在外面,殿下请进屋说话。”

秦方好没反对,长史却道,“殿下和人独处,万一有危险……”

说穿了,怕有危险什么的不过是借口,主要还是怕她这个南朝公主,前朝皇后和人独处弄出密谋来。

秦方好没理他,只装傻,“你们便外面,有什么不妥的,我一喊不就冲进了吗?”

长史还想说什么,秦方好早跟着书生入了屋。

屋室布置得精致而不奢华,入屋果然看见一少女临水抚琴,见了主人带人进来,站起向秦方好福身。

便衣打扮,秦方好也随和,只当是平常女子,也且还了半礼。

少女笑着便颔首去烧茶。

白衣书生看着两人的互动并没出声,只到少女走了才说,“阿珑听不到声音。”

“听不到声音怎么还能弹得这样一手好曲?”秦方好难以置信。

书生点头,“她是个聋哑人,然而心思纯净,才能奏出真正的意境。她也不知你是谁,以前不知,现在也不知。就算你戴了凤冠霞帔到这里,她也是一样的相待。”

便是因为世俗在她眼中一样的无分别,这样近乎生命本质的纯净,才能使技艺如此专注娴熟。

他们席地而坐,刚坐下,少女阿珑奉着茶水上来了。

善心的阿珑朝秦方好笑笑,目光清澈,奉上的杯盏茶香四溢,器具是套金边的粉彩瓷。

这些动作完,她就缓缓地退下,又到了水边抚琴。

“阿珑很喜欢你,竟是把我平日难得待客的瓷杯拿出。”白衣书生道,“真是奇怪,你还竟然是个心思纯澈的人。”

秦方好不解,“怎么会这样说?”

“阿珑喜欢的人,都是心善的人,”书生道,“倒不是说面目慈悲,阿珑看人还是有点准头,伪君子和真小人她是一样的对待。某也只是惊奇,民间盛传昭殿是位贤后,总想着在这个局里的人总难免的居心叵测,不想殿下还真是个心善之人。”

秦方好苦笑,“哪如您说的这样,我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至于是非善恶,我也早分不清了,只若我无生死性命之虞,总不会为一己喜恶为祸世间。”

书生目光如炬,“殿下心存一念之仁,他日或有后福。”

秦方好大笑了起来,根本不信,“我如今只为一阶下囚,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说什么指望‘后福’。我只求安宁便可。”

又对书生道,“您可对我评头论足了半天,本是引我前来,难道现在还不略表诚意,以真姓名相待的吗?”

“是在下失礼了,”书生道,“在下李兆丰。”

清河世家,少年神机李兆丰,国士无双。

秦方好不由得起身重新见礼,“原来是李先生,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殿下是千金之体,何必言失礼。”

若不是亲眼所见,秦方好也实在不敢相信,神算李兆丰竟然这么年轻,而且会做成个无赖书生的样子在屋外烧水等着她来。

太非主流了。

秦方好想道,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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