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将下人遣了出去，探头探脑地站在门边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敢将房门关上。转身，行入屋内，于桌案边坐定。见璎珞已把结界布置完毕，我连忙问道：“蜃楼现在……”

“月儿怎么样了？”不料天明抢先把话跟竹筒倒豆一样说了出来，于是我的问题只能暂且搁后。

“天明宝宝，你这么急干什么？”璎珞贼笑了一阵。

天明一时语塞：“我……”

我扶额：唉——璎珞又要欺负小盆友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璎珞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立时调侃，反而沉默了良久：“……你，真的想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一直走下去？”

此话一出，整桌人的神经霎时绷紧：要知道璎珞在平时虽然喜欢打打闹闹，脑子也常常脱线，可一旦她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她说的话一定是特别重要的！

天明垂着头思索半晌，而后抬起头，坚定不移地：“是！

“虽然我见不到她，但我至少要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烤山鸡吃？

“她是不是很孤独？是不是在想家？心里难受的时候有没有人会在旁边安慰她？

“我承认，我是很笨、武功也不厉害，总是会给大家添麻烦帮倒忙……

“但是这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并不代表我将来还是这个样子！

“我会救出月儿，同样的，我也会告诉她——她的父亲是她的骄傲。他，从未败过！”

——在孩提时代，每一个孩子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最厉害的、最不可能输的。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的失败来得更痛苦？所以，他要告诉她：

“你的父亲从未败过。他是为了自己的同伴而与敌人奋战到最后一息的首领！”

旁边的几人听了这话全部愣在当场，看着天明极认真的神色，我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用来安慰他。

“月儿现在被保护得很好，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璎珞似乎对天明的反应颇为满意，赞许地点点头，之后将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可是她这里，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燕国，不记得镜湖，不记得墨家……

“当然，也不记得你。”

“璎珞！”我暗中推她一把，向她使了个眼色，“别说了！”

——有什么，比自己在意的人把两人之间的记忆忘记，还要残酷？

“你，还要继续走下去么？”璎珞不以为意，继续开口。

“她已经……把我们都忘了？”天明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是！”

“璎珞！”龙且也看不下去了，抓住她的手腕就准备往旁边拖。

“放手。”璎珞将手甩开，再次问道，“你，还要继续走下去么？”

我深知，璎珞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定，就算撞到南墙依旧往南飞”的人。让她闭嘴就相当于车道上翻船，铁定不可能！所以，我极果断地放弃了劝她少说两句的计划，将目光转向天明。

天明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啦～只要人还在就好了！”我打了个哈哈，可天明依旧没反应。

少羽抬手拍拍我的肩膀，蹙眉，摇了摇头，俯身耳语道：“这是他的选择，他要学着承担。”

“急不得！他还太小，这事对他太残忍！”

“太小？”那一双深邃的重瞳盯着我良久，而后少羽叹了口气，问：“他已经十三岁了——你十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那时早已背负了数百条人命！

正当我愣神之时，一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传来：“是！”

因意见不统一而有吵架意向的四人消停了下来，望向声源——

“将来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但我只知道，我现在想继续走下去！

“大叔说过：有些梦虽然遥不可及，但并非不可能实现，只要我，足够强！

“所以，我要变强！

“强到足够能保护大家，而不是每次出了事只能在一边看着，成为累赘。”

如同宣誓般的话语一字一句，极郑重地道出，那双眸瞳深处所涌现的悲伤几乎逆流成河。

静默半晌，璎珞娇笑出声：“小子，有长进！虽然笨是笨了些，但好在有志气。”

明宝腹诽：咱能把那“虽然笨是笨了些”拿掉么【==】？

“咸阳北部，阴阳家，月神殿。”璎珞吐出以下关键词，“只要你变到足够强，我就有把握让你进去之后再毫发无损地出来。”

明宝听了这话，当机立断，走出房间往后山的十里竹林那边冲了过去，给我们留下一个披着夕阳的余辉在雪地中独自奔跑的萧瑟背影……

我汗如雨下：“骗小孩是不对的。”我就不信你能保证他竖着进去，再加上一个人，一起竖着出来。

“没事，他不照样HP满格热情高涨地跑去学习并享受着？”璎珞对着打开的房门一抬纤手，内力暴涌而出，将房门阖起，“再说了，让他去救月儿是建立在‘我在蜃楼把月儿救出’的计划失败的基础上。他不问，我也不说。”

我眯了眯双眼：“这一回带来的情报……”

“蜃楼已快行驶出东海，若我估计无误的话，明后两天，蜃楼会到达黥海海域。他们会在一周后于偻国登陆，寻求补给。之后，会继续向东前往扶桑。”

“……”你说了这么多地名，我能说我只认识东海么？

“长生不老药真的存在？”少羽质疑道。

“也许有吧。”龙且撑着脑袋，“可为什么找长生不老药的蜃楼要设计得如此庞大，一艘船简直可以把整个国库搬空。按理说贵重的东西总要分批放置，那样就算被水鬼打劫，或遇上风浪，也不至于损失惨重。如此说来，嬴政也太有自信了吧？！”

“他是对阴阳家的实力有自信。”璎珞冷笑一声，“长生不老原本就不符合自然定律，就算是海皇龙神也有万年换形之时，何况只是一个凡人？”

——人总是这样，只看得见自己所没有的，却看不见自己所拥有的。其实，永生才是最为可怖的。

那是看不见尽头的、永无止境的夜。

“这么说来，倭国就是唯一的停靠站？”我听得云里雾里，思量半晌终于得到结论。

“对。我会利用这段时间把蜃楼的动力系统毁了，然后乘乱用四象转移把月儿带回。”

静默半晌，龙且摇头：“这办法不可行。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月儿’是谁，但我至少知道，她现在谁也不认识，你有把握让她自愿回来吗？而且她也是阴阳家中极为重要的人物，你有把握在之后漫长的追杀中让所有人活下来吗？”

“……没有。”

答案是肯定的。

“无论如何先静观其变。”少羽总结陈词。

我附和道：“也好，就当这几天是休假。”

“蓉姐最近状况如何？”好么！公事办完之后她这聂蓉党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聂蓉近况。

“好得很。托你的福，她连内功修为都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放心，喜酒什么的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我拍胸脯保证。

璎珞的脱线思维再次大显神通：“甚好，甚好。等有了娃之后让他认我作干妈。”

在座几人被雷得很彻底：“你……还真敢想。”

“那是自然～”璎珞得意洋洋。

我望了望从窗格缝隙中透过来的光芒，当即极为豪爽地拍桌：“天色也不早了，今天下馆子，我请客！吃了晚饭咱去放河灯！”

少羽扯掉额上的黑线：“你请客……你有钱么？”

“好吧，我用的是赛马赢的钱。”

众：“……”

“你们去吧，我先去看聂叔和蓉姐。”璎珞将结界撤走，准备往后山竹林行去。

“璎珞！做人不可以当电灯泡的啊！你的节操呢？你的下限呢？？？”我在后面跳脚。

她不回头，只背对着我们挥爪：“早扔了！”

——果然，你丫就是一无节操无下限的生物！

【假大空啊啊啊（挠墙）！！！我是更了一章废话么么么？？？话说这是为后文剧情作铺垫的，下一章会恢复正常==|||】

【大坑无底啊，慎入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