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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重阳》第七章:四月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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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王丙rì急三慌地奔回了家中,半道上跑掉只鞋都顾不上捡。 首发--无弹出广告这不,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听声音可真够洪亮的。

“应该是个大胖小子!”王丙急匆匆冲进院子,只见张小乙的浑家抱着个小孩迎了出来,对着王丙连口说道:

“快来快来,看看你家闺女,长得可真俊呐。”

听得此言,跑得乏力的王丙顿时觉得一口气泄了下去,跌倒在台阶之上,半晌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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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yīn荏苒,岁月如梭。

距离知州府衙那场大火已过了一年又半的时间。

四月维夏。

这一rì,王丙的浑家王林氏听闻来汝州城贩卖野味的舅舅说到,自己的母亲偶感风寒,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转,如今依然卧病在床,不免心中慌乱,便给王丙说了声,收拾收拾独自回娘家探亲去了。王丙无奈,只好带着年仅岁半的闺女王木兰去杨府应差。

时值孟夏,家家户户忙着收麦子,杨府内倒落得清闲。

王丙正陪着自家丫头在草丛中捉蛐蛐玩,只见三少nǎinǎi的贴身丫鬟急匆匆迈着碎步赶至面前,开口便道:“王三哥,三少nǎinǎi怕是要生了,快去城中寻个稳婆回来罢。”

“哎呀,说到稳婆,我家邻居张小乙的浑家便是了,我家这丫头就是她接生的呢。我这就去请她过来。”王丙连忙起身便去,一边走一边说着:“哦,我家丫头还要劳烦大姐帮忙照看下。”

“速速去吧,这边有我呢。”

半个时辰不到,张小乙浑家便来到杨府内院,只见杨家三少爷杨尘急得在院内团团乱转,看见稳婆到了,连忙请进了房内。只见三少nǎinǎi正躺在床上,口中声唤不止,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一滴一滴滚落脸颊。

张小乙浑家不敢怠慢,三两步便赶到了床边,细细一看,便知道这位产妇可能胎位不正。

难产!

张小乙浑家的头上也开始滴汗了。事已至此,张小乙浑家只能强作镇定,呼喊丫鬟们烧起热水拿来毛巾,自己则打着十二分的jīng神,施展浑身的解数,各种顺胎手法纷纷用在杨家三少nǎinǎi的肚皮之上。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眼瞅着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天sè已然黑透,丫鬟们已经燃起了数柄红烛,将屋内照得十分亮堂。张小乙浑家看着jīng疲力竭的杨家三少nǎinǎi,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问问杨三少爷“保大还是保小”,忽见三少nǎinǎi猛然长吸一口气,面sè憋得通红,紧跟着“啊”地一声尖叫。

这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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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府衙。

汝州城里最大的官,黄裳黄大人正呆呆地站在堂下,被人劈头盖脸地训斥着。更加奇怪的是,黄大人对此竟然不敢面露丝毫不豫之sè。

开玩笑,你可知堂上所站何许人也?于公,此人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黄勉仲官大多了。于私,此人的母亲是黄父的亲姐姐,并且此人比黄勉仲年长九岁。不错,此人正是当朝宰相,黄大人的表兄,章惇。

黄裳黄大人被章惇这般训斥,他也只能这般硬受着。

“勉仲,不是为兄说你,你整rì不理政务也就罢了,为兄所托之事你好歹上点心啊。若非为兄无意中得知你曾获得一本杨文公批注的经书,你我到现在都还被那杨虎头蒙在鼓里呢。你把脑子用些在正事上好不好?当年那场大火你难道不觉得蹊跷麽?下雨天若非有人刻意为之,火势能那么大麽?那件杂物房内有何东西是被火燃着竟一时不能被扑灭的?那个看似是被烧死的小厮分明是被人用尖刀刺穿心脏,气绝之后才丢入火中的,你竟然都没去验一下尸体麽?杂物房起火,西临的房舍丝毫无损,偏偏东临的书房被焚烧殆尽,你不觉得是有人在刻意掩藏着什么麽?这一切的一切,分明与那杨虎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年多的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真真气煞吾也!”

此时的章惇定是比当时的黄裳还要恼火的。自己苦寻了八年的东西竟然还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信赖有加的表弟竟然如此不堪大用,已然递到嘴边的鸭子竟然都给飞走了。章惇越想越生气,章惇一生气,便想杀人。

“来人!”章惇一声低吼。

门外齐刷刷走进一十三条大汉,正是章惇门下十三太保。这十三太保跟随章惇久矣,想当年章惇平定桂、贵、川三省叛乱,招抚四十,又齐刷刷地退下了。对于章惇的命令,十三太保从来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只是毫无条件地服从,不计代价地完成。

黄裳打了个冷颤,心想着待会要不要回房去添件衣服。

“勉仲!”章惇忽然叫到。

“大哥,什么事?”黄裳像只猫一样温驯。

“为兄不好出面,你认得那本经书。待十三太保办完事,你便去杨府找出那本书来。”

“是!大哥。”黄勉仲长出一口气,只要别让自己去杀人,干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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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圣三年孟夏,廿六rì寅时三刻。

汝州城杨府惨遭灭门。杨家男女老幼三十二口,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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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在堂上直直地站着,一动也不动。黄裳陪在堂下,窝在一张太师椅中,连连打着哈欠。窗外一弯蛾眉残月,在黎明前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十三太保回府衙复命,进门的却只有十一个人。十三太保之首赵大说道:“回相爷,杨家三十二口均已毙命。李四被杨虎头暴起击杀,郑七与杨尘对掌,杨尘死,郑七重伤。”

章惇从怀中掏出一个jīng致的小银盒,扔给了赵大,言道:“拿去给郑七治伤。你们都辛苦了,下去歇了吧。”

“是!”一十一人同时一拱手,又齐刷刷退下了。

“勉仲,该你了。这次可千万别让为兄再失望了。”

黄勉仲无奈之下,只好强打起jīng神,翻身往城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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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杨府,此时已成了修罗地狱。

黄裳越墙而入,不顾身旁横七竖八的死尸,径往大堂方向而去。大堂的木门已然破碎,而堂上却赫然端坐一人。此人须发银白,两撇寿星眉耷拉着,了无生sè,胸前血迹斑斑,一对招子却依然亮堂。

“黄勉仲,某家已候你多时了。”这声音还是那么洪亮。

黄裳定了定心神,张口问道:“座上可是杨纮杨虎头麽?”

“正是在下!”

黄裳一听此言,呛啷啷拔出所佩宝剑,一招“仙人指路”便刺向杨纮。

“且慢动手!”杨虎头一声大喝。黄裳顿时凝住了身形,宝剑却不曾放下,依然遥遥指向杨纮。

“你可是为《常清静经》而来?”

“正是!速速交出经书,我便不为难与你。”

“可笑可笑。你我皆为章惇仇人,奈何你却要助纣为虐。”

“一派胡言!章大人乃裳之表兄,何来仇人之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某被十三太保赵钱孙李四人围杀,虽奋起击杀了李四,却已然身受重伤,只能凭一口真气护住心脉,运用祖传假死之术骗过十三太保,知道那章惇定会派你入杨府寻找经书,便候你前来了却一桩心事。”说完这长长一段,杨虎头的目光似乎涣散了许多。

“什么心事?你且请讲。”

“那章惇实与你并无丝毫血缘关系,章惇之父章愈与其rǔ母行苟且之事,其rǔ母不慎怀孕,便想着要假借你姑母之名,你姑母xìng情刚烈,不愿假装怀孕,章愈便将你姑母禁于后宅,与世隔绝。随后,其rǔ母产下一子,章愈便使人害死你姑母,逢人便哭诉自己妻子因难产而死,所幸为章家留有一子,聊作慰籍。这个私生子,便是章惇。”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我又该如何相信于你?”黄裳听得杨虎头这般说,与心中所知暗暗相证,虽然口头依然不肯承认,但心中却已相信了七七八八。

“某年少时与章惇之父章愈兄弟相称,章惇亦曾拜我为师,随我学过多年武艺。我也是无意中在某次酒醉之后听闻章愈提及此事,当时就觉得这章愈的人品似乎有问题,没成想我那好徒儿章惇和他父亲一路货sè,竟然觊觎我家祖传宝物。咳,咳。”正说着,杨虎头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前辈所言太过骇人听闻,我还需寻找些证据来证明此事。如若前辈所言非虚,我黄裳便与他章家誓不两立!”

“咳,咳”在最后的两声咳嗽之中,杨虎头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炯炯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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