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柏船感觉全身上下哪儿都难受，比宿醉刚醒还痛苦。 而且是全方位的，长时间痛苦不消散的。

简单洗漱了一番，柏船晃晃悠悠离开自己的房间。虽感觉全身疲惫没劲儿，还有一点点恶心，但他还是向食堂走去。到食堂点了几个平时最爱吃的菜，柏船坐到一边慢慢吃，正好看到几名老兵在食堂聊天。原来在柏船他们闹腾和昏睡的这段时间，押送战俘的那些人都已经完成任务回到基地了。

“怎么样，现在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面对突然出现的钱指导员的询问，柏船艰难点头苦笑道：“是啊，太难受了！我现在终于知道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恶果了：力量过度挥霍的后果就是事后的疲惫yù死，甚或脱力，用脑过度的后果就是头痛yù裂，几yù昏死过去！”

钱指导员笑道：“知道就好。从基地出发，一路疾行赶到伏击地点，挖好工事等待敌人车队，战斗打响，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带上战利品和俘虏又翻山越岭回到基地，又折腾了十几个小时。你知道吗？你们这帮臭小子每个人都至少超过24小时没有休息了！但是你们情绪激动，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依然由着xìng子胡闹，直到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趴下。像你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许多家伙直接就地躺平了，还得我带人把他们扔回到宿舍的床上去！”

柏船已经有点清醒了：“以前就听说过，许多人第一次打完仗太过兴奋，不注意休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结果导致jīng力和体力透支过度。轻者会在一段时间内虚弱无力，重者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甚至有人因此而丧命。呵呵，明明知道，可就是因为太兴奋、太高兴，居然都忘了！好在已经回到了基地，要是昏睡时或虚弱时在外面遇到敌人，恐怕就让人家一勺烩了！”

钱指导员点头道：“所以有经验的老兵懂得控制、调节自己的情绪，也不在乎战场环境，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抓紧时间补充能量和睡眠，注意恢复jīng力和体力，尽量令自己的jīng神和**都保持在最佳状态。因此洪大队长和常指导员派人押送俘虏都选的是久经战场的老兵，没有一个是你们这些新兵。等人家都执行任务回来了，你们还没清醒过来呢。”

柏船开始回想之前的情景：“没错！押送俘虏的都是老兵，没有一个是速成的。我们庆祝的时候，除了去执行任务的，留在基地里的那些老兵油子一个都没参加，那时他们应该都去休息睡觉了！”

钱指导员严肃地说道：“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有些东西不是光知道就行了，而是要亲身去体会才能做到。过去的军人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凭着实际经验和血的教训适应下来，所以即使获胜往往也伤亡惨重、减员极多，而活下来的老兵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控制好自己的身心情绪。当然，若是不知根源所在，时间长了，这根弦还是会崩断的，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许多军队会在无数恶战之后变得残暴不仁，而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军人往往也是心理疾病爆发的高危人群。这不仅仅是战场的血腥残酷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刺激，也是因为无法调节自己的情绪并且规划、控制自己的行动，结果不知不觉间令jīng神受损。”

柏船懊恼的抱怨道：“既然您什么都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钱指导员冷哼一声：“怎么告诉你呀？告诉你，你听吗？当时你们这帮臭小子一个个都疯了相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差打滚儿翻跟斗了！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往心里去，即使这次阻止了，下次还会再犯！这次很安全，下次可能就会有危险！所以还不如趁着安全让你们实实在在吃点苦头，以后就都长记xìng了！”

感觉又是一阵头痛袭来，柏船揉着太阳穴说道：“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想想也是，首战告捷，洪大队长和常指导员连战后总结会都没开就给我们放假，这明显不符合他们的作风，里面肯定有问题！估计这三天假，就是让我们闹够了以后累趴下，醒来之后又虚弱难受。三天时间，足够我们恢复正常，然后就该跟我们秋后算账了！指导员，您来找我肯定不是来问候安慰我的，也绝对不是专门给我解惑。说吧，有什么事，是不是要给我们开会？”

钱指导员抬手照柏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哪有在背后这么说上级领导的！但你还算不傻，猜对了一些。后遗症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打仗是一门科学，是一门技术，甚至是一门艺术！理论知识很重要，但也不能照搬书本，也不要想当然，必须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这里面的学问大了！今后要多学多问多总结，多跟有作战经验的老兵请教。别不好意思，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之前联合**刚打进来的时候，他们也吃过亏，付出了血的代价，但也得到了宝贵的经验！还有，不能骄傲自满，不能自我膨胀！首战告捷固然可喜，但这首先是建立在敌人不知道二chūn市有我们这一支武装力量存在的基础上，以后这个优势将会消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敌人会更加jǐng惕、更加凶狠！而且，这次我们是五百多人打敌人五十多人，还是有心算无心。虽然大获全胜，但也不至于有多了不起，轻敌之心不可有啊！你们训练了一个多月，又有了一次实战经验，不再是菜鸟，但依然是新兵，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柏船连连点头如鸡啄米：“是，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一定学会控制好自己，也会尊敬上级和老兵，更不会骄傲自满、大意轻敌。”

钱指导员继续说道：“这些jīng神还要你去向那些新兵传达。”

“明白了，我……等等，为什么要我去？”柏船不啄米了，因为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正所谓忠言逆耳，让那些刚刚打了胜仗趾高气扬的新兵们放低姿态、检讨自己、重视敌人，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还有就是兴奋过度的后遗症，这虽然能让经历者明白问题的严重xìng，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因此而变得谦虚谨慎。正相反，后遗症状态下，虽然虚弱难受，但也烦躁易怒没有耐xìng，很容易生气翻脸。

柏船当初能有机会混入革命队伍，就是拜钱指导员所赐。赶路的时候，也是钱指导员带兵随行保护。第32游击大队组建后，钱指导员也对柏船照顾有加，经常对其进行指导。不说别的，柏船能那么顺利当上小分队队长，虽然有客观因素和他自己的能力，但钱指导员的大力推荐也功不可没。柏船这个人恩怨分明，自然对钱指导员非常敬重，所以才能强忍着听钱指导员的训示。

可要是换成让柏船去跟别人传达这些jīng神，恐怕也就他自己那小分队里的五个人能老老实实听着，可人家心里怎么想就不敢保证了。至于那五百多根本不归他管的新兵，现在又正是首战大胜后的信心膨胀+后遗症下的极度虚弱难受，这时候去传达这种泼冷水的指示jīng神……好的当你说话是耳边风，不好的人家站起来转身就走你也没辙，赶上脾气暴的直接拍桌子发火也不新鲜。

还有，jīng通兵法的柏船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的军中铁律。既要让新兵们明白自身存在的问题，又不能过度打击他们的士气，这任务的难度系数可实在是太高了！上级指示jīng神传达不到位是失误，挫伤队伍的士气和积极xìng更是大错！因此这事很棘手，若是一个搞不好，那可就是八面不是人！

钱指导员的理由很充分：“咱们这支队伍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那些经验丰富的军官和老兵都很忙，跟战士们也不熟。你就不同了，这段时间的理论文化课上下来，你在我部基层官兵中影响颇大，至少也混了个脸熟，由你去正合适。”

眼见柏船还要说什么，钱指导员果断抛出一个馅饼：“别以为这是苦差事，一般人想去我还不给他机会呢！包括你在内，那帮臭小子现在还清楚自己是新兵，许多事情还知道忍耐，对比他们文化高、知识广、经验多的人还是能虚心听取意见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跟星条国鬼子干几仗，真成了老油条，你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而且，我知道你小子有意树立威信，此事就是你的一个机会。若是办好了，你自己应该清楚能获得多大的威望。”

柏船有点松动了：“可是……这事还是挺危险、挺麻烦的。万一有刺头反弹，我岂不是自取其辱！所以，在水平不够的时候，这种风险高还没受益的事，还是不要逞能！我这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给咱们队伍带来不好的影响嘛！”

钱指导员又抛出一个馅饼：“这次行动很成功，上级领导非常满意，所以除了表彰嘉奖外，还决定派给我们一个小队的支援人员——这些人可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新兵，而是真正作战勇敢、经验丰富的老兵。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我们第32游击大队的平均素质水平能上升一大截！那些人过几天就到，你把这件事办好，等提拔你的时候也有功劳、能服众。”

柏船立刻眼睛发亮：“要提拔我？怎么提拔，升我做小队长？我也不要别的，就让我负责那个小队就行了！”

“你想得倒美！”一向严肃的钱指导员也被柏船气得翻了个白眼：“这就想升小队长，你以为你家有亲戚是政协常委那！就算现在是战争时期，也没有升得那么快的！你把这件事办好，我去跟洪大队长和常指导员说，给你的小分队再加三个……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