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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公侯》第一百零二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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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少年竟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石红鸾还是带着几许诧异的。自从许久之前,身为女子,便对自己的婚事极为在意,知晓婚姻自然是不由己所主,大多还是要带着一丝政治sè彩,平时所习,皆是集各地名家之指导。懵懂之时在娘亲的循循善诱下,也渐渐地也产生了用着自己的身子,为石家家业谋福祉的想法。宗族所出之女,大体是这般的。

但己身为世家嫡长女,身份恁的尊贵非常,能与之门户对者不过寥寥。照砾石望杨柳寒,此七姓之中赵家当执牛耳,石家当年本是在李家之下的,但赵氏只以贤能选材,近几年家族又在武事方面人才迭出,石家便隐隐压了李家一头。这般下来,二家之人便也在各处暗暗较劲。

自从赵慎诞下后,七姓之家主们就将目光投在这个孩童身上,但能与石家争者,唯李家一人矣。虽是赵家未必会以嫡长子立为族长,但嫡长便是嫡房,这个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只要那个孩子能活着,按着赵氏祖训,他所生的子嗣总有一rì会取得族中柄权。若是能与之结亲,石家地位自不用说。于是在各家家主的cāo纵下,石李二家便又在次年齐齐诞下一位女童,均是嫡女身份,其中一人,便是自己。

两家的家主频频拜访赵氏各房族老,各家的心思已是昭显无疑,但赵氏对此亦是十分迟疑,依旧在举棋不定。正在各家观望之时,石家家主却是花重金从李氏挖出一个天大的隐秘。那个李家嫡女的娘亲,却是从侧室抬上来的,而原配正室,却是在那女童诞生之时被休弃了。从一介小妾抬上正妻,这在古代绝对是大忌,若严按着律法来判,是要行流刑的。

李家的吃相太难看了……

出了此等变故,自己的父亲终是得授了梧州团练副使这一要职,其中种种各家均是心领神会就是。

甫一搬迁至西城,大宴之时,自己在场中献舞一曲,已是技惊四座,面对各位长辈,又应答得体,诗书礼仪无所不jīng,而身为内定之嫡孙媳,自然被各房族老所宠爱。见宾客盈门,皆是献媚之笑颜,望迎来送往,大多谄谀之美言。望着几个被礼物堆砌满满当当的屋子,她不禁有些心神摇曳起来。

如此之来,进得族学读书,自然是十分引人侧目,除了未来的丈夫外,族中同辈的地位再也无人的能比的过她。且又仗着族老们的宠爱,别说同窗妄想在自己面前造次,便是几位执教先生亦是十分恭谨,在学舍中所言所行皆由自己心意而决,从不理会舍内的成例,便是占着这窗前之位,谁敢多言!

但见面前的人并无退却之意,望着其那张英俊的竟有些粉脂气的少年面容,虽是知晓对方即是她未来相公的胞弟,但毕竟不是嫡长,不过是个二子罢了。本来叔嫂同檐应互睦,但这可是你yù先挑衅的,那便怪不得我让你丢丑了!

她朱唇轻启,轻声笑道:“你莫非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吧?小女子可非是赵瑜那等草包可言。”说罢又低哼一声,“小屁孩。”

赵忻却是毫无怒sè:“为督促族学子弟勤勉读书,方才以早起先后各选座次为规矩,你比我先来族学,应是懂得这个道理。”

石红鸾轻蔑道:“那又怎得?此番我坐与此,并无碍着别人,这里谁会有怨言?就是院正见了亦不会来指正我,你何故多此一举?”

赵忻低声道:“你可曾想过?若是规矩被打破一次,那便不成规矩了。昔rì敦促学子之义举,终会因你而败坏,蚁穴虽小,可溃千里之堤。他们虽未有怨言,只因不yù与你相争而已,但我这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若是继续坐视而不理,岂非助长此焰?”

“若是我执意不站起呢?无论辈分年龄你终比我小些,你还敢在众人面前动粗不成?”石红鸾一时气极,隐隐发狠道,“你可知若是真惹恼了我,我有的是整治你的法子。到时来罚你错处的,可不止一人了!”

这算要挟么?yù用长辈们来压我?赵忻摇头道:“我再无耻,亦不会落到欺凌女子的份上。那rì在厅中我等见面后,自是知晓你身份,此番而来,亦是为你着想,你自衡量便是!”

对方却是连连冷笑,所说的为我着想,便是在众人面前奚落我?今rì便只在此安坐,且看你有何手段!想至此,便转头望向窗外,不再去理会他。

赵忻见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又淡淡道:“这规矩虽是由来已久,但你可知是谁人所设?”见对方虽是望向窗外,但黛眉有些暗挑,定是十分关注自己所言,又轻声笑道,“便是当年的院正,现在的赵氏族长,二叔公!”

对方闻此言身子果然一颤,赵忻环顾了下左右,又俯身用两人方听见之音,低声耳语道:“我亦是知晓你在族中备受关宠,但此番经我一闹,此地这么多双眼睛,只需有一平时不敢言之人将此事传出,最后终会落到二叔公耳里,你说那时会如何?”

“此番赵氏与七姓之家联姻,已是不可逆转,故对我兄长婚事亦是无所影响,但族老们定会因此对你的德行再行考究。想七姓之家中,希冀见你石家失势,耍yīn弄绊的不在少数吧?到时推波助澜下,也不知会有多少污水向你身上泼,不需它们是否胡诌,对方只求将你的名声臭的家喻户晓就行。那时,兄长所娶女子不过换了个姓而已,就怕是梧州团练副使这职,石家亦是要拱手让人了。”

听闻对方提及自己父亲,石红鸾面sè顿时涨的通红,一双美眸睁得杏圆,死死盯住赵忻,怒声喝道:“你无耻!”

赵忻又摇头道:“我并无相挟之意,只是和你在叙述一种猜测罢了,虽然这种猜测在七姓其余几位家主,皆眼红石氏今rì成就的前提下,极可能发生。而我们不过是一盘棋中的小卒,虽然无力改变什么大势,但你若不按着规矩来行事,那就得出局。所以……”他环顾了下四周,见舍中众人齐齐屏气而望,已是针落可闻,“给我们一个台阶,也给你自己一个台阶!”

面前的少女已柳眉剔竖,杏眼圆睁,脖颈之下渐渐蔓起了一抹红cháo,额上青筋隐现,对方显是怒极,她看了看四周望来的眼神,有好奇的,有嘲笑的,有同情的,有愠怒的。众人的焦点皆聚己身,而自己这时却满是愤懑与踟蹰。

此时的决定许是会影响到一辈子吧?若是站起,那定然颜面尽失,若是不去理会赵忻,他决不会对自己动粗,自然也就能保住了颜面,但那之后呢?其余几家真不会因此大做文章么?

当年李氏那等隐秘之事都被家中长辈挖出,难道其中真无一丝龌龊?现在此事若传了出去,怎可能希冀对方会放过?且自己又真违了当年族长所立的规矩,明知而故犯,可是极损了长者威势,几位族老还会如之前一般为自己遮风挡雨么?

石家会因此遭受其他几家的打压么?父兄会失了职么?自己未来又会如何呢?一时间,记忆中络绎不绝宾客讨好笑着的脸上,都换成了一片狰狞之sè,狠狠向家人扑来。难道此番种种,还抵不上自己那可笑的颜面么?

取舍之道,重在权衡。

看着对方美眸中竟泛起晶莹,赵忻亦是狠了狠心,不去望向对方,只觉对方死死盯着自己,终是颤抖地站起,蜷首至自己耳旁,带着哭腔,咬着牙道:“我记住你了,赵忻……”随即顿了一顿,接着一字一句,像似要镌刻在对方的心间,“一·辈·子!”

话音刚落,只觉屁股上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下,竟倒向一旁的赵恫,与他滚成一团。

我擦!被偷袭了!不愧是习武世家,想不到她力气竟这么大!大哥以后真能吃得消?

回身而望,那抹绯红身影已是带着啜泣之声而走,转瞬消逝在学舍的门前。

见再无事,学舍内顿时又喧闹了起来。就这样解决了?赵忻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竟将其气哭而走?刚才所发生之事却是有些匪夷所思,左右之间皆是窃窃私语,有些人甚至龌龊地想着,那两人一逃一哭,倒都是走了,现在这空出的位置,应是再被他们俩兄弟霸占吧?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两兄弟终是互相搀扶地站起。拍去身上的尘土,一齐走向后排。赵恫苦笑道:“你将她得罪干净,这时无事,但你以后却是有难了,可千万小心着便是。”

正待赵忻yù出言相问,赵瑜却是走上前来:“那两个席位呢?你们不坐么?”

看了一前排满座的前排,两个席位突兀地空着,赵忻摇头道:“若我们现在坐了上去,和你又有什么分别?”

“那可是顶好的席位啊,此番不坐,岂不太浪费了!若是今rì真的无人再敢坐呢?你就让它们这般空着?”

赵忻想了一会才道:“他们皆是族中的兄弟姐妹,我可以哀其不幸,但不能怒其不争。若是这俩位子真无人敢坐,那便让它空着吧!”

闻此言,赵瑜面sè皆是惘然,思忖自己久来自居大人,平时所为与此人所比,竟如孩童嬉戏一般,想了一会,他随即跪下,向对方猛磕了三个响头:“之前有言,此后拜你为兄,若有相负,人神共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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