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分别
待众人离开后，殿内复归宁静，九华真人环视了下殿内众人，向紫提真人问道：“紫提师弟，趁着万云九峰各位道友同在，不妨将傅家门庄的惨事复叙一遍吧？”
当rì傅氏惨案发生后，震惊方圆千里的万云山诸门派，不理世俗多年的九华真人得知消息后，立即到翠霞峰问清缘由，并派数个出类拔粹的座下的弟子下山细查，但均一无所获，只知妖人是位女子，傅氏一族七十多口人的尸体，全部堆叠在大院的宗堂门外，形容枯槁，死状恐怖。
紫提走出席内，垂手道：“前rì晚间，我经过翠霞峰后山西苑，忽闻山下众多生灵惊惧哀鸣，声sè可怖，见远处障气弥漫，随下山探一究竟，不料刚御空经过田陌之间，发现路道上躺着几位百姓，过去一探已经断气，死状都是由yīn寒嗜血的妖法所致，本道大感不妙，迅速向障气的源头御空而去，发现下面农舍横梁破损，尸卧于野……”说道这时，他不由地一声叹气，殿内众人也已面带有怒sè，转头看了看九华真人，又道：“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往后的事众道友也已经知晓了。”
一右首身躯雄伟，貌相威武的道人站身出来，向九华真人厉声道：“九华师兄，想不到浩劫之后竟然还会有炼道之人沦为妖道，听紫提师兄言及，那妖人重伤而退，想必还逃不远，我玉霞峰速派弟子下山除掉她，以免继续为祸民间。”
紫提真人道：“天瞿师弟，那妖人的道行甚是高强，想怕已经练成遁形之术，事情已经过了两天，再下去追查恐怕也是无果而踪。”顿了顿，面向九华续道：“那妖人凝炼的妖魂杵已经被我损毁，几年内怕是恢复不了元气，暂且不用担心她再次行凶，不如商议下如何安置傅家的两位遗孤吧。”
刚说完，殿堂内立时一片肃静，每个人的脸sè都开始凝重起来，刚才九华真人和其门下长老尹云道长之间的沉吟细语，忽然变卦，很多人都瞧在心里，尤其紫提老道如此对那位貌似女娃的男孩那么上心，均想到了一块，那男童必是块好玉。
九华真人环顾众人，哪有不明白堂下众道友的心思，刚才尹云道人的话确实让他有些震骇，不过他修道已久，纷争之心已经不复当年，平rì里一心潜修悟道，渐趋超脱之境，况且他掌位两百余年里，座下已经拥有两位惊才艳艳的弟子，所以不复何求，但转念一想，毕竟良玉难得，便道：“这两位孩子身世凄苦，他们尚在幼年，那妖孽随时都会回来对两位孩子再次行凶，不如暂时交由我座下教授？”
一言莆毕，紫提真人尚未回话，却有一长须垂胸的高瘦老道闪身而出，道：“九华师弟所言及是，但九华师弟你乃万云之首，琐事繁身，当今歪魔外道又祸起人间，不便分心照料两位孩童，正所谓一着之失，我万云全盘受制，不如交由老道躬身教导吧。”此话一出，立时惹得殿内数人窃窃私议，不由想到一块去了，这位德高望重的紫霄真人怎么也对那孩童动了私念？
九华真人仰首哈哈一笑，这种客套话在位的谁都听得懂，道：“紫霄师兄说的有理，可是。”想了一下，转头望向紫提真人，问道：“紫提师弟，你看如何？”紫提对于两位孩子会否再次被妖人行害也考虑过，他翠霞峰是万云九脉最低处，周围百里，林谷密布，那一晚他最先发现傅氏异相，也和方位有关，但他深知这位霖云峰的凌霄道友虽然道法远高于己，只是生xìng严苛，不知会不会亏待了两位孩子，沉吟一会，道：“依我所见，两位孩子血肉相同，我们修道人当一视同仁，不该厚此薄彼，傅家平时对我们门下供奉不少，凌霄师兄，如他们入得你门下，你该怎样相待？”
凌霄知他心意，向殿内众人朗声道：“我自当亲如父子相待！”九华真人听后，又是抚须一笑，对于这位紫提师弟的顾足大局，深明大义，历来非常赞赏，也深知另一位比自己辈分高了一辈的紫霄师兄品行端正，环顾看了周遭众人，见他们神sè安然，不yù相争，深谙明白，在座的都是修行了几百年的高人，并不会观一家之言就对傅素的灵根作下定夺，便道：“凌霄师兄，且罢，在座的各位道友也是明事理的高人，如你真能谨尊所言，那傅家孩童就交由你吧。”转向紫提真人，又道：“那少年就归紫提座下如何？”
紫提真人道：“九华师兄，你知我门下周遭林陌纵横，弟子仅有十余人。”九华又是仰天哈哈打断他，道：“师弟，你误忧心，那妖人难道还敢到我万云山下作害？好，此时就暂且告一段落吧，希望两位道友好生抚养两位孩儿，以正天伦。”他念及九门同脉之宜，不想轻启口舌之争，只想尽快将此事做个了结，又道：“为避免两孩童小小年纪沾染凶僻戾气，请诸位谨守其言。”说罢，就起身离去，旁边的尹云道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yù言又止，叹了一口长气跟着离开大殿。
其余各峰众人互相敷衍客套几句后也纷纷起身离开，唯有紫提真人坐着没有动，他心中甚是喜爱傅素，但权宜之下只能让他找一个更好的缘路，凌霄真人毕竟年老，眼望他神sè黯然，事情过后，心中生出几分夺人所爱的愧意，走过去，轻声道：“师弟，能否听老道多言几句？”说着轻身拉起他，说道：“刚才老道所为实是不恭，请勿予见怪。”
紫提真人忙道：“师弟莫敢当，教授小儿并非易事，我和他们两位既有宿缘，希望你好生照料那孩子。”凌霄真人见他并未责己心怀贪念，觊觎明珠，朗声笑道：“想不到我虽多活了上百年岁数，其心境还没有紫提师弟你阔然开达，老道惭愧啊。”他盛名已久，心中也深怕落了个大欺小的名头，顿了顿，温声道：“不嫌愚兄话多，不如出去晤谈如何？”
紫提道人知他言出必行，拍了拍他肩膀，纵声道：“不可多言，不可多言，往后还希望师兄多加指教。”紫霄真人笑道：“不如我们这就去看望两位徒儿吧？”说罢，两人径直走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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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岳云峰广场，远处峰峦耸立，由上往下看去，悠悠山岚，飘渺如雾。广场白玉边沿的长长石阶上，傅敏君和傅素两人坐在一起，欣喜若狂地欣赏着周遭景sè，心中荡漾起心驰神往的祈盼。一赤一冰的两风傲然长鸣地在两人头上悬空挥展着双翅。周围御剑而过的万云门弟子眼见这惊奇的景象都不由地愕然相顾，其中包括御剑返还各峰的众位掌门，均想：“莫非那个孩童真有资质过人的地方？”当下，就有三位惊奇眼前情状的御剑老者腾空而下，一身躯雄伟，貌相威武的抢先站了出来，这人正是玉霞峰的天瞿真人，他在傅氏两人背后，温声问道：“两位孩儿，在干什么呢，可以告诉几位师叔吗？”
虽然天瞿的话语轻柔和气，但傅敏君闻言还是没来由地心头一慌，立时扯着傅素回过头叩拜下去，恭声道：“道长爷爷，我们在…在…”蓦地手里掉下一个奇异的果实，却见傅素盈目躲闪地在怀里偷偷藏着什么。三位道人摇了摇头，哈哈一笑，天瞿眉目慈和地道：“两位孩儿定是饿了吧，来来来，过来给几位师叔们瞧瞧。”他心中想探视一下两人的慧根，但毕竟两人已经是他人门下的弟子，如果直取探视，有违道规。傅敏君和傅素应答一句，刚要起身，三道中间的一苍髯童颜，形容枯瘦的老者走过去拾起那个果子，捏在手里看了看，奇道：“咦？珑灵果。”其他两人听后，都是神sè一变，匆匆跟着走过去，互相凝神细看起来，均想：“这龙灵果乃天下百年难以一见的果实，一花一开一结果近需一个甲子的时间，是汲取天地灵气凝化而成的仙果，食之可洗筋化髓，贯窍灵根，为何今rì会出现在两人手里？”
傅素抬头见三位道人的形容虽各不相同，但面容无一不是庄严肃穆的白鬓老者，心感害怕，心想：“你们一定要抢我果子吃了。”轻巧地把果子裹进怀里，他这动作，怎能瞒得了驰名天下的三道人，大奇之下，天瞿真人登时轻身走到傅素身下，柔声道：“孩儿，你怀里是不是放着一个同样的果子呢，可以给师叔看看吗？”傅素撅起小嘴，双手反而抱着胸怀更紧了，侧头看了看傅敏君，见他只是呆呆不语。天瞿知他心意，但作为前辈不好强取，捋须摇了摇头，笑道：“孩儿，师叔们看了即刻还你，可以吗？”说着向他伸出粗厚的右掌。傅敏君对三位老道心生敬畏，不敢作一声，叩身之下见傅素耍起xìng子，颤声道：“素素，那果子还是给道长吧，我们可以叫那大鸟再给我们摘几个回来。”
此言一出，三道立时骇然相顾，实是不可思议，天瞿束手回身，向形容枯瘦的道人正sè道：“钦逸师兄，这两孩儿竟然能御动两位尊长，此事甚是蹊跷，不妨向紫提道友问个明白。”傅敏君听天瞿真人洪钟般的声音，心头又是被震的一颤，抬头看向两位道人，想寻明白他们的话意，见那钦逸道人道：“师弟，且住，两子是何来历，我们定当问个明白，我们这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吧。”又道：“通冕师弟，你怎么看？”他身旁的灰袍长脸道人仰首看了看空中两凤，并无异样，踌躇了一会，道：“师弟，你现在就探一下他两人的内窍。”天瞿听罢，躬身温和地向傅敏君道：“来来来，站起来，闭上眼睛，让师叔瞧瞧。”傅敏君听他语气平和，知他并无恶意，当下就沉嗯一声，站起来挺胸闭上了双眼。
天瞿两指往他眉间一点，探寻真力贯穿于他周身一百零八道窍穴，傅敏君登觉遍体舒泰，快美无比，小腹内似有一股清盈的暖气贯于其间流回，傅素神sè忧心地望着他，以为那道人要怪罪于他，可是又不敢乱动，呐呐道：“老爷爷，你们要果子吃，我就给你吧，你们别打我君哥了。”通冕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见他jīng雕玉琢的小脸，神情楚楚动人，甚是让人怜爱，慈声道：“孩子，我们不打你哥哥，也不会要你的果子吃，我们只是帮你他治病，别担忧。”傅素心中一喜，嘻嘻笑道：“那不如我们把果子分开了，每人一半吧，这果子这么大，我吃不了那么多的。”说着就把白磷般的珑灵果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他。通冕又是哈哈一笑，轻手把果子推回去，刚要回话，天瞿收手叹息道：“此子窍穴不通，还是说不出来。紫提道：“素儿，快叫师父。”傅素揉了揉眼睛，说道：“老爷爷，为什么我不可以叫你师父呢，我想和君哥在一起。”紫提和凌霄见他尤为童稚天真，不禁哑然失笑，凌霄想到两人的身世，看向傅敏君，明白傅素很腻这位少年，随即向他点了点头。傅敏君明白他的心意，故意斥责道：“素素，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三叔和三娘，以后不再和你玩。”傅素睁大双眼，见他面sè严肃，心怕傅敏君真不和他玩，又哇哇哭了起来：“我现在就叫他师父，你不准不和我玩。”傅敏君微微一笑，道：“好好，素素乖，叫了师父，我就和你玩。”扶着他向凌霄拜首，过了一会，颤颤地道：“师父。”
凌霄忙扶他起身，笑道：“好好好，徒儿免礼，快快起身。”紫提松了一口气，心中虽不舍他，但机缘如此，也只能作罢，爽利地拱手道：“敬向师兄喜得良徒了。”转身面向傅敏君，正sè道：“还楞着作什么？”傅敏君大喜，立即向他参首拜了三个响头。所谓修仙之道，道阻且长，灵根为始，紫提收他为徒，自是没有多大欢喜，寒暄几句后，就向凌霄道别。
三人走出广场之时，傅敏君望着高耸巍峨的万云山脉，忽然转头看向隆安城方向，那晚的一幕在脑海里电闪而过，生出了一股悲意，暗暗想着：“不知爹娘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记挂我吗？”就在御空下山之时，向紫提道：“师父，可以让我和素素说点话吗？”紫提听他话语有些凄然，心想：“他毕竟年岁大，那晚的事情已经明白几分了吧。”随即道：“你弟弟还年幼，你年龄教大，好生去安慰他几句就好。”对紫霄使了个眼神，两人就走到了一边。
傅敏君牵着还哭着鼻子的傅素坐到青石上，过了片刻，才道：“素素，我们寄人舍下，不比在家，可以听答应君哥的话，不要再哭鼻子了行吗？”傅素倚在他身上，呐呐地道：“君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我想娘亲了。”傅敏君笑了笑，柔声道：“等我们学会了神仙爷爷的那些法术，自然就能回家了，刚才神仙爷爷对我说，如果有人哭鼻子的话，他就不教他法术了，不学会法术就不能回家，是不是怕了？”傅素抬起脸蛋，薄怒道：“我不要！我要快点回家。”傅敏君道：“那你还敢做鼻涕虫吗？”傅素用力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傅敏君手指刮了刮他脸蛋，温言道：“那告诉君哥，我不再哭鼻子了。”傅素脸蛋一红，低眸垂头道：“嗯，我不再哭鼻子了。”傅敏君见他尽是女儿态，心里忧心，双手扶正他的脸，面向天空鸿rì，高声道：“素素，对着太阳公公说，我不再哭鼻子，我要做个大人！”傅素怔怔一呆，回首望向眼前的俊美肃然的少年，好像族叔傅允和他的身影有了几分重合，口中呐呐地发不出声来。傅敏君加大声音又道：“素素，快向太阳公公说！”半响过后，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再哭鼻子，我要做个大人！”声音回荡在深谷中，两凤掠过，赤寒旖旎，跟着一声高亢嘶鸣的声音传出，响彻万云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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