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熔岩交通洞.

“别磨蹭，往里走。 ”

“一个跟上一个。”

“举高火把，别让火焰熄灭了。”

维奇在几个拥连成一片的嗓门中，分辨出继承官岗铎在岩石壁上振荡地命令，又将自己的视线避开纵队上的人头，顺着起伏地熔岩壁前望，有两个向导守着的通道转角。

其中一个向导正在逐个检查，每个人身上栓住地绳结扣，确认第九步兵团里的两百余人，都被连在一条亚麻长绳上，以单列的纵队行军。

另一个向导则每间隔几个经过地士兵，就分出去一支引燃的火把，再有着火焰随通道内的气流不断晃动，使得yīn避岩洞内的焰晕始终明暗不定。

他远远看着被火光笼罩着地岩壁角落，就看到每个人的深sè影子，落在蚀化的岩面上时浓时浅，就犹如是人影子在跳一种古怪的舞蹈。

再有火把燃烧时的焰烟，更像在给每个通过熔洞转角的人，披裹上一层神秘的淡雾。

而直等到维奇继续深入熔岩通道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在熔洞的转角上，还放置着一个至人胸高的圆木桶。

桶里面是些浓稠的深棕sè膏剂，它们的表面正不断的冒鼓出气泡，气泡碎开又散发出浓浓的草汁味，飘进维奇的嗓子里直尝着又涩又辣。

并且出现地第三个向导就站在木桶边上，不断用一块块准备好的厚亚麻布，裹卷起木桶里的膏剂叠起来，再递给经过他的士兵重复一句话：“捂着口鼻呼吸，拽着引导绳走。”

于是随着第一个向导检查完，维奇系在腰间的绳结扣，分火把的向导将焰光传向他身后的人，他再得到第三个向导分来地一块厚口罩时，维奇才隐隐感到自己正踏足的环境，是如何的不寻常与充满着危险。

他随即仔细算了一下行军时间，早晨天不亮第九步兵团就从布锲镇开地拔，接近中午才将将到达这个熔洞的入口。

除此以外维奇就只记得脚下，没有中断过的碎石路，滑险的竖水坑，尤其是在折了几次方向之后，他就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楚了。

因为半岛东部的高地山区内，到处都是一副单调的样子，除了嶙峋的岩石就是怪异的钟rǔ，时刻都在偏阻着第九步兵团的前进路线。

迫使着队列一会向左行，一会向右退返，不断经过一个岔路再经过另一个岔路，并且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熔洞入口，犹如是想要惑人入歧途似地张开口，也不知道是通向着何处。

正想到这儿一丝混在空气中的硫磺味，顺着吸气漏进了维奇的鼻翼，引起他鼻梁一阵呛麻，立刻便失去了嗅觉，让他立刻在回忆中抽出了神，有意识的用手按紧口鼻上的布罩。

可等着维奇拽住引导绳继续走了一段，视线逐步适应了灰暗的熔岩环境，能够借着前列上亮起来的昏沉焰晕，注意到几具靠坐在通道壁上的，辨不出身份的人形枯骨时，他就重陷入脑中泛起地一些记忆碎片来。

根据他的模糊印象，熔岩洞通道是鲁瑟塔半岛特有的地质结构，它深掩在半岛东部高地的岩层底下，终年沉积着有毒气体，少有生物能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

而且每个熔岩口延伸出去地通道上，更会如叶经似地连接错综复杂的岔路，进而构成了熔岩洞与熔岩洞之间纷乱的通道网，无论什么生物只要是误入进去，就会被歧途迷惑得晕头转向，再也不可能走出来了。

思索到这儿维奇下意识的调动jīng神力，细打量岩壁表面如同肌肉似圈鼓地纹叠褶皱，就能想象出远古时移动地岩浆流，是如何形成这今天这样的通道。

首先熔岩流会在足够大的阻碍前绕过去，其溢出地熔岩会在阻碍物的两侧，沿途构建出两条自然的堤墙，然后新的熔岩流继续不断的经过，阻碍、溢出，辗转往复。

使得新的堤墙又不断出现在旧的堤墙之上，一直持续到阻碍物两侧的堤墙连接，形成变硬的拱顶，最后当下一次熔岩流通过的时候，早先形成地熔岩中空通道就会被覆盖在下面。

他刚入伍的那几天，就听说先进兵尤根提到过一些，围绕着熔岩通道展开的战例。

曾有邦联的一支三千六百人的满员军团，被己方的步兵团诱入一条熔岩通道内全数歼灭，然后脱离出追剿的步兵团，又借助几条隐秘的通道展开游击战，拖垮了整个邦联军的补给线。

直到最近几年，邦联军也只能在半岛东部的几片狭小控制区上，建立起几处前哨站，靠脆弱的补给线维持不多的驻守部队，用以预jǐng、监视诺布里亚名族武装的行动。

并且根据维奇从近卫队员口中得知的军事计划，第九步兵团正踏足的这条熔岩通道，就连接着邦联军的一处前哨站，甚至将军还联系到了友军一部，让对方派出了一支骑兵队来配合行动。

可饶是准备地充分，又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引路，维奇却仍旧能清楚的察觉到，熔岩通道内的险障如此之多，使得开进地队列不断会中途停下来，应付各种异状。

“原地停下。”维奇的听觉敏锐地注意到在通道远处,断续混在一片脚步与咳嗽中的命令。

“原地停下，往后传。”然后是更近位置上传来地声音。

“原地停下，保持安静，”接着是他身前的近卫兵，在火晕中转过满是紧张的脸，“往后面传。”

于是等着维奇不得不闭着呼吸蹒跚驻步，朝身后另一位近卫兵传递完命令的时候，通道里长矛杆子乱磕上岩壁的钝响声，也逐渐消退了下去，让他能继续听清楚通道前头上，一些不明意义的对话。

“快给山羊放血，它在等着呢。”

“几头，要撂下几头羊。”

“两头，你动手赶紧些，往里头赶。”

故而队列重开始前进的时候，维奇的鼻子就隔着亚麻口罩，嗅到了意料中的腥热味。

但是等着他随着引导绳经过一滩血泊，察觉到岔洞内的一头生物，却仍感到心里上的准备不够充分，以致惊慌地松开捂在口鼻上的手，被汹浓的毒气冲撞得头疼眩晕，耳蜗里全是嗡嗡的鸣响。

要不是走在他身后的近卫兵，及时地伸手扶住了他，他想必已是软了腿斜倒在地上了。

因为他在离着自己不远的一条岔洞内，看到一张丑陋的脸。

它的背部窄厚高至人胸，由腹部两侧的五对附肢腿支撑，满腿是深sè的倒勾绒毛。

而除了口器上的两片螯牙，滴落着艳淋淋的血珠，它头上的六对荧光的碧绿sè复眼，更是一下就在维奇的眼底上，烙印下了一片让他发毛的荧斑。

“奇术官，那是只黑寡妇，千万别盯着它眼睛看，它会窜上来的。”

随即维奇身前的近卫兵，也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蹒跚步态，并进一步配合着另一个近卫兵，搀扶着他继续前进。

于是等着维奇从昏沉中，后怕地恢复状态，才发现自己顺着时高时矮的通道，已离开岔洞走出了极远，他索xìng便分散起注意力胡思乱想，又暗下决定不再去留意岩洞内的动静来。

他现在已不是第二旗队的役补兵了，而是得到了第九步兵团奇术官这个职务，从一个役补兵跳过了先进兵的军阶，直接成了一名军官。

虽说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个军职，所代表的能力。

他即没法如士兵们中间传言的一样，从泥墙里生生拽出一个傀儡来，再命令它消灭两打邦联军，施法者的身份也没有得到任何法师会的认可。

但光是将军为他安排的两个近卫兵，就足够他压住了心中的心虚及不安，多多少少总有了份安全感。

甚至将军对自己的这份看重，让维奇感到做一个魔能敏感者，也不会差正经的法师太远，不自觉的便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种感觉不只是因为近卫队员的军阶很高，介于先进兵与旗队继承官之间，还缘为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可观，每个人除了武装衣和长矛，身上还会斜挎着一把窄刃的单手斧，他们从来都是将军的铁杆嫡系。

而一想到这儿维奇就禁不住低垂下头，只左手拽着引导绳，用空出的右手去摸腰间剑带上，拴挂着地一个小口袋，使手指压着里面坚硬的锡扁盒，静下心感觉自己踏步时，锡盒内发出的微微磕震。

除了还未配上长剑的武装带，是步兵团内军官的标志，能将自己从士兵阶级中被区分出来。

炼金物品则是将军的赏赐，他将自己得到地第一枚魔晶石，掌秤官发下地半银弗里，以及邦联老兵嘱托给他的黄铜链吊坠，尽数保存在里面。

前两件物品对他来说，是有着极特殊意义的纪念品，前者代表着一段经历，后者则象征着新生。

第三件物品则完全是他的幸运符，因为他感到自从得到了它，自己的运气就即刻好了起来。

首先是他从先进兵尤根的身上，学到了一招二重突刺——“这招就是二重突刺，用地时候只要别犹豫，就能小伤换大伤，保住一条命。”

然后继承官岗铎就为了他，支付了魔晶石的费用——“让他拿一枚走，别难为他。”

接着是他自己的尝试，得到了第二旗队长的认可——“看住他，看住这个叫维奇的役补兵，别让他离开jì馆，我这就去向将军报告。”

最后则是第九步兵团将军的重用，维奇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你，役补兵，你愿意做我第九步兵团的奇术官吗？”

维奇如何会不愿意，他之前的所有努力，甚至是从山窝窝里出来当兵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在这个世界里，找出一条生路，闯出一片jīng彩的天地来。

现在终于是达成了，他有机会在一支诺布里亚人的步兵团内，占据一个高级军官的位置，他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故而沉浸在这种心绪中的维奇，完全未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身前的近卫兵侧转过脸来提醒他，他才发现熔岩通道正逐渐亮起来，已然是接近了出口了。

“这里的空气很安全，奇术官。”回过脸来地近卫兵，将一直捂着口鼻的粗布放下，露出脸颊上放松的笑意，又抬着手朝着前头指了指。

维奇顺着前者示意地方向前望去，便注意到自己视线上的每一个新兵、老兵、先进兵，都步履轻快起来，使得他腰绕的引导绳也越来越紧，又拽着他前进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向导面前。

女向导先是用力扯过他手上的布口罩，然后翻折开仔细检查，再放到她身侧的编筐里，公式地慢点一次下颚。

另一个男向导才伸手向维奇腰间，解开繁琐的绳结扣，然后示意他通过：“行了，你出去吧。”

这番谨慎小心的样子，立刻让维奇想到进入熔岩洞前，军官们反复宣布地纪律来——损毁、遗失口罩的人，抽六鞭子。

他下意识的便想明白，这应该就是邦联众议院，对鲁瑟塔半岛持续封锁的成果，使得几块粗布，都成了必须反复利用地战略物资，让他禁不住又担忧起第九步兵团，与诺布里亚这个民族的前景来。

而满怀上这种忧虑，维奇便踱开步子，迎着熔洞口的一层光幕，将自己整个人穿越出去。

熔岩洞外入目地尽是刺痛他眼的阳光，让维奇在无光环境下呆了太久的眼睛，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来，只得合上了眼睑，希望自己的瞳孔能尽快适应地表的光线。

可等到他入了静，调整着呼吸，感受清晰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他的肺部，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吐吸，维奇却即刻在莫名的疑惑中紧张起来。

因为他后觉到自己前面至少出来了一个旗队，可自己的耳畔并没有听见整队的口令声，这种不合常理的安静，使得他顾不上眼球上的刺痛，就竭力睁开眼睑戒备。

然后维奇就被自己视线上，掠到地一群生物惊诧在了原地。

“黑寡妇！”他一边在嘴角嚷响出这个词，一边就匆匆摸上腰间的匕首柄，“一大群黑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