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临战施法.

维奇直面岗铎继承官对自己的惊斥，既没有出声争辩，也顾不得擦去对方喷溅上自己双颊的腥唾。

他只是扭身侧了半步，挣开了老长官攥在自己长袍前襟不放的手，又在帽兜内斜视向对方的脸，瞧那双因愤怒而圈肿起来地充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但与此同时在维奇的心里，他也正感到岗铎继承官是在要求自己，做一件能力之外的事情。

随即带上这份忐忑矛盾的情绪，他下意识的就低去视线，将目光落向自己满缠上布条的右手，又小心的翻转起手腕，分辨着湿沾于亚麻布纹理间的红凝结痂。

可任凭维奇观察了好一会，却是怎么都分不清楚，哪块血迹是从自己的掌伤内红渗出来地，哪块血迹又是自己在战友们的伤口上浸红地。

他不禁在这种恍惚中就生出了错觉，臆感到攀满在自己视线上的红颜血迹，就如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钻透了他掌圈、掌背的亚麻布裹，腻堵住了皮表上的毛孔，直将股yīn寒传进他的骨头里，仿佛连周身的暖血流至右腕时，都有种被冻结住了的感觉。

他猛然间还记得灰狗对自己的反复叮嘱，告诫他融合戏法的右手，在几rì内的状态并不稳定，还需要一段身体上的适应期，至少得静待着他掌圈内的外伤，完全结出一层硬痂，他才能尝试发动右掌上的零环法术。

否则他每次施展完戏法后的术阵痛，一定会较正常的反应更强烈，强烈到让他在心里上留下施展戏法的yīn影，足够使他因畏惧施术后的负面反噬，而排斥奇妙手这个戏法的施展。

再有便是自维奇融合了奇妙手以来，每rì每夜都能感到一种，断续存在他右掌内的肌肉痉挛。

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就将他从深眠中疼醒，让他真切清醒的感受到，散布在自己掌圈内的密细异物，正缓慢深入至他的肌内纤维，又铆牢在他右掌的骨结圈上。

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有一小撮，针嵌在他皮肤下的干瘪草种，突然就焕发出了活力，不但在他的皮肉间生长出了纤须，还不断翻动他肌肉内的纹理层次推进下去，一直扎根在他的骨头上才算罢了休。

是以这种彻骨疼痛的记忆，始终纠缠在维奇的脑底不肯散去，以致他连在白rì的行军中，都不得不将右臂小心的藏在长袍的厚袖内，避免任何意外的擦撞，触动他肌肉内难捱的余痛。

所以他也只不过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打消了施展奇妙手的念头，直接将左手压上了自己的前腰，感受袍内武装带上的一圈凸起物。

其中最粗长的一根是锡盔鸟雕像，另外四枚较细短的是魔晶石，而且它们的质地是如此的硬实，即便是隔了一层袍料，维奇的手指头也能摸出它们狭长的轮廓来，引得他不由在脑中迅转过了几个念头。

首先他很清楚自己在眼下，所掌握地施法能力，不过是一种呆板的攻击手段。

就是从小雕像内唤醒锡盔鸟幻像，并用jīng神力锁定住一个邦联军骑手，引导幻像直接对马鞍上的人发起攻击。

或者选择一个更稳妥的攻击方式，他要将注意力锁定一匹离着人墙足够近的健马，指引锡盔鸟幻像攻击较脆弱的马腿关节，打翻邦联军的整匹坐骑，再交由战友们解决坠下马的骑兵。

只不过维奇很清楚自己的这种攻击模式，有个他无法解决的漏洞，使得他很担心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能继续发动第二次法术。

因为他很确定锡盔鸟幻像在击中目标后，必定会脱离自己的jīng神控制，坠失在防御圈外，而他则会在失去攻击武器的同时，暴露出自己施法者的身份，引动其他邦联军的注意。

即便在维奇能想到的最好情况下，战友能把他的小雕像及时捡回来，他也会暂顿出极大的攻击间隙，使得他在无法回击的情况下，被反应过来的邦联骑兵们，作为标枪的投掷目标。

可是才受了岗铎继承官一激地他，自觉着也不能再这样，硬着心肠看旗队上的战友们流血牺牲了，他必须勇敢的负担起反击地责任，做一个奇术官能做的事，哪怕只为了旗队上的战友们，多争取一些生存的机会。

是以在心下左右权衡过的维奇，下一刻便撤步退到了岗铎继承官的身后，又借着整排人墙的掩护，右手撩高了袍边露出底下的武装衣，左手则向着武装带上的一排插套摸索。

随后再等他的手指尖，挨个拂上六棱柱的平整晶面，将四根带着体温的魔晶石箍牢在拳心，又用指节捏住锡盔鸟雕像，一并的都带出了长袍，单手把攥在自己眼底上的时候。

维奇就发现原本第二旗队线展开地人墙，正在一大片短靴起落于枯叶坪的唦响声中，以自己为中心收缩，布置成内外两层的长矛防御圈。

“靠拢，向我靠拢，聚成内外圈，”起先只是挡在他身前的岗铎继承官，扯着浓重的嘶哑嗓下令，“都给我稳住了，役补兵在前排蹲下，先进兵把受伤的拽到里面来。”

然后维奇的视线擦着岗铎继承官的左右臂斜望，就看到横展在人墙上的役补兵们，在一连串先进兵之间的协调呼喝声中，勉强维持着一截截长矛的横面收缩。

“向后退，后退，往后退，”他们的声音在维奇的耳朵里越发的响亮，把伤兵总也不停息的痛嚎都渐渐盖过了，“注意各个方向，别让骑兵撞进来。”

“谁给我一支长矛，我还能战斗下去，”间或又有人背朝着他的目光曲膝下去，矮蹲在他视线的低处，只余下一圈冲外的铁刃，闪烁出金属的光泽留于他的视平线，渐布成一圈绕固的矛桩子，“竖稳长矛，蹲稳了，留在原地。”

续而再等着矛桩内侧的席金司、七八个先进兵，在岗铎继承官的指挥下站成一道圆墙，将维奇夹护在圈内后，他便被周身接踵的人头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唯有通过几道肩错出地空隙窄视。

于是在战友们这种无畏的保护下，维奇便再没有理由耽搁了。